APP下载

档案中的云南滇剧

2020-04-28颜野

云南档案 2020年1期
关键词:云南红军

■颜野

云南地处祖国的西南边陲,元代以前南诏、大理国与中原政权分而治之,直到元代以后才与中华文化融为一体,而昆明以它独特的文化成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城,这期间曾出现过多少政治、军事、文化名人,画家、艺术家,还出现过为数不少的地方性,民族性的戏剧家。迄今为止,能整理出来的云南本土的剧种不下十多种,尤以滇剧受众人数最多,传播最广,就连上世纪30年代,北上的红军在后有追兵,前有阻截的情况下,部队行军到楚雄州禄丰县的元永井时,为改善部队行军打仗的文艺生活,邀请当地滇剧的演出人员为其演出滇剧,可见滇剧的影响力是何等之大。

禄丰县的元永井,由于产盐数量大,且盐的质量除了调味外,腌制云南特有的咸菜会有独特的味道,就连远在宣威的火腿所使用的盐大多来自元永井和磨黑,使宣威火腿享誉中国,远播世界。也是因为盐造就了一大批商贾富户。每年农历3月15日为当地的龙神会期,每到会期,元永井的盐灶户们,都要依例演唱滇剧以资庆祝。1936年的龙神会也不例外,事先有专人已东行到昆,西行到楚雄迎请十多位滇剧艺人,从龙神会唱到子孙会(农历3月21日)整整5天,且十分热闹。一天晚间戏已演毕,主办者就向滇剧艺人们宣布:“请各位先生们暂休几天,过两三天后视情况再说。”当时,演戏正在兴头上,突然宣布暂停,艺人们有的纷纷议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的心里纳闷。后来才听到街上盛传红军要来,风声很紧,当地的常备队、保井队、缉私队、各灶户资方都纷纷逃避,别看这些手握长枪短炮的常备队和保井队平时耀武扬威的,但是在红军这支英勇善战的队伍面前,他们只有跑的份。而接到通知的艺人们既走不了,又演不成,只得晾在老龙祠的万年台上。

图一:1960年12月省文艺干校第二期花灯滇戏班全体少先队员毕业纪念照

三天后,红军分头进入元永井,也有几个进入老龙祠。相见之下,和蔼可亲,并不像盛传中那么可怕,当红军得知他们是唱戏的艺人后,就叫他们选几位代表去见首长。于是众人推张子谦与红军同去,有的演员还担心着会出什么不测。隔了一会,张子谦回来说:“红军首长要我们今晚演戏,戏码都定了《捉放曹》《拾黄金》和《小放牛》,问我们有什么困难,我说就是没有照明工具,首长说不成问题,对我很客气。”大家听了很高兴,开始做准备工作,化妆的化妆,练唱的练唱,整个老龙祠一片热火朝天。

晚上扮戏时,红军战士们提来了7、8盏汽灯,台上两盏,后台两盏,其余退回。两位红军首长还上后台问,还有什么困难?能否准时开演?艺人们纷纷表示没有问题,首长还向大家传烟,与艺人们聊天,原来这位首长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军第六军团长萧克同志,另一位是政治部主任张子意。演戏时他们就在上马门旁靠着柱子看戏,台下的观众有红军战士,也有普通百姓,十分拥挤,但秩序也很好,演到高潮时红军战士们还报以热烈的掌声。

《捉放曹》由楚雄艺人况必成、曾国章、陈治言扮演,《拾黄金》由昆明艺人杨泰吉扮演,《小放牛》由昆明艺人张子谦和金品芳扮演。

戏演完后,红军还送了几包衣物给演员们,以表谢意。老龙祠大厅旁还堆放着大堆谷子,红军战士把它分给穷苦人,第二天一早,红军离开了元永井向楚雄方向进发。

从红军在楚雄看的是滇剧这一事实来看,滇剧在云南流行很广,它不仅在汉族地区流行,甚至在彝族、白族、回族地区都有流行,那么什么是滇剧呢?

滇剧是丝弦、襄阳、胡琴等声腔于明末清初传入云南,至清乾隆时期已趋于成熟,流行于云南的80%地区和四川,贵州部分地区。滇剧是戏曲剧种,滇剧包括丝弦、襄阳、胡琴等3种声腔和部分杂调,逐渐吸收当地民间艺术,形成具有自己特色的地方剧种,滇剧的丝弦、胡琴、襄阳三大声腔和杂调,都来源于省外传人的戏曲声腔,丝弦源于秦腔,胡琴源于徽腔,襄阳源于楚调,三种声腔传入云南后,结合云南的方言语音和风土人情,民间音乐发生了变化,逐步形成滇剧的昆头子,昆倒板之类,同昆腔有关,而平板,架桥,人参调,安庆调等,则同吹腔(又名石牌腔)有渊源关系。这些声腔在云南戏剧舞台上融汇之时,就是滇剧形成之日。

当然关于滇剧的产生、形成及成熟的过程到目前为止,在学术界仍然没有一个较为系统,较为准确的定论,有人说最先带入云南的是沐英,有人说是陈圆圆带入的,还有人说是安徽人传进来的。沐英、蓝玉、傅友徳平定云南后,沐英奉旨留在云南,根据他主滇的那段时间,先后上奏圣上进行过三次较大人口的西迁,近三百万江南人口的到来,从各方面都改变了云南的格局,当然艺术方面也不例外。第二种说法是明末清初由陈圆圆带入云南的,这些说法不必排斥,尽管历代文献中并无记载。而最有传统的说法当数清代乾隆57年(1772年),有安徽人檀萃在昆明做寿,邀请其同乡带班进入云南,演出了《加官》《扫花》等剧目,这个戏班叫“阳春部”。从带班人的情况及演出剧目而言,这个戏班理应属于徽剧的班子,此时并非属于滇剧范畴,后戏班留在了云南并招收了昆明人为学员学习徽剧。第二在滇剧声腔中,有西皮和二黄腔,与徽剧声腔有血脉关系,由此可以认为当时尚未诞生滇剧,因此可以肯定,阳春部这位班主,已经给滇剧的出现培养了人才,可以认定滇剧的产生是在乾隆57年之后,至于沐英、陈圆圆之说也绝不是空穴来风,可能对滇剧也有一定的关系,只是至今无史可凭。

滇剧的发展,经历了清代,辛亥革命时期,民国和新中国几个阶段。清代是滇剧孕育,形成发展到逐步兴盛的时期,到了光绪年间,滇剧不仅有了职业戏班,农村中也纷纷成立了业余滇戏班。民国时期滇剧由兴逐步走向衰落,特别是到了抗战时期,出现了大肆宣扬封建迷信的剧目,严重地影响了滇剧的发展,到新中国成立前夕滇剧已濒临绝境。

新中国建立后,经过“改人、改戏、改制”的三改活动,省和许多州市县都建立了国营滇剧团,1950年省里还成立了实验滇剧团,1953年改为省滇剧团,1960年建立了省滇剧院(在东寺街)。在这段时期,很多优秀的文科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了滇剧院,记录、整理灌制了一批又一批的传统剧目,剧团和省文艺学校先后招收和培养了数百名滇剧演员、编导、音乐、舞美,大大充实了滇剧的新生力量,使滇剧获得了新生。如图一所示,这是1960年12月,由云南省文艺干校第二期在花灯、滇剧培养的学员。

二百多年来,滇剧涌现出一大批专业人才,由于篇幅有限,这里只对业余爱好者简述。滇剧在云南民间广泛流行,拥有众多玩友、票友。不少文人学者甚至军人也是滇剧的爱好者。比如大理州宾川县的杨如轩将军,现存有杨如轩签字的滇剧曲谱第四册(如图二)。这位云南陆军讲武堂第四期的毕业生,与朱徳是同窗好友,辛亥革命爆发后,在昆明参加重九起义,由于作战勇敢,身先士卒,历任江防司令,云南防空司令等职,新中国成立后,曾任省政协第四届委员,省文史馆馆员,用他的话说,他一生没有什么嗜好,却视滇剧为生命,无论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他都会抽空去看滇剧,除了看滇剧外,他还经常拉起嗓子唱上几段呢。看到他唱滇剧的神情真有活神仙似的感觉。特别是在昆明那段时间,每当募捐会演时,他以“盘谷山人”别号粉墨登场,参加演出,从不收取任何报酬。除此之外,文人学者如赵藩的儿子等等都是十分喜爱滇剧之人,在此不再冗述。

图二:杨如轩签字的滇剧曲谱第四册

图三:海源寺剧场演出

滇剧自出现之日起,就是大众型,群众性的文化活动,除昆明外,玉溪、大理、楚雄、保山等地的群众都很喜欢这一剧种,在民间也先后出过一些代表人物。如昆明近现代的瞿云海先生,他出身官僚家庭,本人却酷爱滇剧,以男扮女成为名角。遭到家中的反对,亲友也因此疏远他,开始他也十分自责,怨恨自己误入歧途,后又想既然自己已走上了戏曲的道路,干脆就这样坚持下去吧,后来对滇剧提出了很多合理的改良措施,创办了《滇话》地方杂志,登出他的文章《滇省改良戏曲记事》等。文中首先是阐述革命与改良社会的关系,改良社会又需要改良戏曲的必要,其后便描述改良滇剧首轮公演情况,文章说:海报才贴出,城隍庙内便“人山人海”,“大殿上也有人,两厢下也是人,栏杆上也有人,可见之处到处是人”,可见那时滇剧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是何等之高,一个改良,便受到了方方面面观众的热情关注。

再来看滇南,最具代表性的滇剧代表可以说是红河州建水县的江灿北老先生,他曾经是久经沙场的军界著名人物,也是近代滇剧的业余表演艺术家,早期留学日本,在日本士官学校,学骑兵科,回国后,历任赴粤滇军参谋长,云南西征军先遣军司令等要职,省内人称其为“江司令”,能文能武,有南中儒将之称。就是这么一位儒将偏生喜欢滇剧,不顾家庭、上级、下级的闲言碎语,硬是到处拜师学艺,后来果真一鸣惊人,引来当时有名的胜利公司为其录制唱片,并为其写下了一篇感情洋溢的“感谢启示,赞扬他于滇剧之正宗,他除了撷采众长,集于一身,就连专业艺人中,也找不出几个像他那样出色。”此外,还有理论探索,形成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说:“滇剧行腔,各有专门,不能通套,安可混淆,前辈规矩,极力严谨,故前人有‘唱戏须用读书人之语,从中可以看出其在滇剧文艺上之价值影响之大’。设以红脸绿袍扮马超,花面黑靠扮黄忠,稍有常识之妇孺,皆知其不伦矣。”老先生一针见血地对那些见什么学什么,使滇剧失去自己原有的独特个性,这是对滇剧艺术濒临京剧化和川剧化危机的批评。具有大师地位的专业滇剧艺术家罗香圃,栗成之在世时,时值谈到此事时,常把江灿北誉为“替睁眼瞎子牵路的人”,可见先生在滇剧发展中的作用之大,地位之高。

楚雄地区的况必成、曾国璋、陈治言在当时也算有头有脸的业余艺人,在此不多谈。

滇西大理喜欢滇剧的票友很多,其中最为出名的应数“杨解元”的杨德高老先生。先生十三岁考上秀才,同治庚午年(1870年)高中举人第一名,他曾在玉溪和宁州任过学正,云南不少名士是其学生,由于酷爱滇剧,兼之对官场淡然,辞官后来往于昆明、玉溪、大理之间,酬唱于酒醉之后,即放声歌唱,即便在大街闹市也如此,旁若无人。就是放到今日,九零后、零零后们有此举,足可让人惊愕,何况是民国时期,真可谓饱学之老顽童。他最喜欢听清唱,常到当时受一般文士蔑视的圃鼓花社里,成为茶社风雨无阻的听众,有时还会情不自己,手舞足蹈,听到出神之际,还会挤到台上要求歌之舞之击鼓之。除此之外,他还参与编写剧本,据说《宝玉听琴》《黛玉葬花》《路遇侠客》等剧目都是他整理改编的。他一生诗文著作也不少,然而为人们念念不忘的却是他在滇剧方面的影响。

进入八十年代中后期,在网络文化的冲击下,尤其是中青年人受国外文化的影响,使滇剧受到极大的冲击,使其慢慢进入了衰败的过程,尽管如此,滇剧在民间仍然受到广大老年人的喜爱,在很多地方,由滇剧爱好者自发地组织民间演出,听众经常爆满,譬如海源寺剧场(如图三),每天下午一点开始演出,演出剧目丰富多彩,《金石满堂》《三娘教子》等深受广大戏迷的喜爱,笔者也曾经抽空去看过听过几场。

尽管如此,云南滇剧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已于2008年作为保护单位,并成功申报滇剧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如今,一批新秀正在茁壮成长,剧院创作力量雄厚,演员阵容强大,队伍年轻,行当齐整,舞台上群芳竟艳,代不乏人,我们广大爱好者正期待着云南滇剧的春天的到来。

猜你喜欢

云南红军
爱听红军的传说
半条红军被
云南茶,1200年的发现
红军不怕远征难
红军坳
云南邀您来“吸氧”
云南是你避暑的最佳选择
云南行
一图读懂云南两新党建
十送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