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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下的钓鱼人

2020-04-20闵保华

垂钓 2020年12期
关键词:春生河面水鸟

闵保华

垂钓

唐·白居易

临水一长啸,忽思十年初。

三登甲乙第,一入承明庐。

浮生多变化,外事有盈虚。

今来伴江叟,沙头坐钓鱼。

三月的春风不知已敲打沉睡的大地多少次,冰冻的河水开始松动,冻裂的河堤也缓慢消融塌陷。天边的云朵,白了又蓝,蓝了又白,河边的杂草一点一点地泛绿,没有了干枯时的惨象,却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嫩绿。河面之上出现了野鸭的身影,没有来得及腐烂的芦苇干枯地挺立在春风中,发出冬天最后的叹息。柳枝依然在河床上轻轻地摇曳,似乎在刷新着春的脚步,思索中也多了几分期待,期待春天快快到来。

春生望着这10米宽的河面,封存了一冬的心也随着这河水开始松动奔流。再过几天,他就可以畅快地钓鱼了。无论是撒网还是手竿垂钓都行,对春生来说,只要能释放蓄积一冬天的能量,什么方式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涌动

看到河面上一排排垂钓的人群,春生想起自己当初学钓鱼时的情景。

想必钓鱼一词大家并不陌生,同样地,春生对它也再熟悉不过。

春生阅过的垂钓活动虽说谈不上上百次,最起碼也有几十次。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从来没有行动过。看着别人一条一条地获鱼,藏在春生心底里的那份喜爱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于是,他偷偷地买了一些渔具。说是渔具,还不如说是小孩玩的玩意,根本不能用,只能满足在河边戏水的心理,偶尔收获几条小杂鱼,只能满足儿童娱乐的要求。

没有师父指导,春生有些不甘心,整天在河面上寻觅愿意教自己的师父。在河道里徘徊的那些日子,春生见过了许多钓鱼高手。当然,无鱼获者也不是没有,用钓鱼人的话说就是“空军”。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雅兴,一旦有空就来河边,好像这里有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他们。

春生一有空就奔向河面,除了看钓鱼外,最重要的是可以欣赏各种水鸟,那些鸟儿有的全身洁白如雪,有的通身乌黑如墨,有的五彩斑斓,有的大如鹅,有的小如3月大的雏鸡,有的长着如铅笔般纤细的长嘴,也有粗短如拇指的短嘴,春生叫不上它们的名字,钓鱼者多数也叫不上它们的名字,偶尔有几个人能说出一二,比如白鹭、野鸭等。春生觉得那些水鸟很美很自在,他们整天都在河面上盘旋,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好像河面就是它们家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像自己,为了生活每天起早贪黑,累得要死,只有在欣赏水鸟的时候才能放松一下。

春生喜欢水鸟飞翔的样子,他也无数次想近距离观察水鸟。其实,春生也明白,它们拥有的只是在我们眼中的自由罢了,其实和我们一样,它们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在为生计忙碌。它们每天这么辛苦地在河面上盘旋,有时俯瞰,有时冲入水中,也是为了收获足够的食物。春生心里明白一切,但他却不愿意这么想,他愿意把它们想成悠闲自在的使者。

钓鱼人东奔西跑,不畏严寒酷暑,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垂钓的乐趣,靠的是与鱼抗争搏击的刺激,靠的是一份小小的鱼获的支持,还有垂钓过程中充满不确定性的乐趣。一位真正的垂钓爱好者,与人聊起渔事时的心情和神采是非常有趣味的,就像吃了糖,甜到心里的小孩,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慢慢地,春生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不知不觉就有了想钓鱼的冲动。

学艺

好在春生所在的小区住着一位热爱钓鱼的老者。他姓刘,年长春生很多岁,春生习惯叫他刘伯。刘伯人很好,平易近人,性格开朗,做事大气,每次鱼获多时,总要分给左邻右舍。他也乐意助人,每当春生周末休息的时候,就与他结伴去钓鱼。

刘伯对春生的传授,可以说是从零开始,选竿、选标、绑钩、系线、调标等垂钓的基本功,春生一点一点地学,半年下来已经具备独立垂钓的能力。这期间他也付出很多,为了这项新的爱好,春生主动牺牲了自己大多数的休息时间。当然,这期间也发生了许多故事,有伤痕累累的痛,也有揪心难忘的事。

这不,刚开始学着下网,春生就遇到了趣事。小的时候,他总在老家大雪覆盖的冬天抓鸟,万万没想到刚开始学习下网,就抓到了美丽的水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春生脸上露出了笑意。

那天风和日历,春生又一次与刘伯结伴出行,这次不是用竿钓鱼,而是用网网鱼。刘伯说,清明前后是网鱼的好时节,河面水草少,易下网,鱼也活跃,它们离开越冬的深水区,聚向河面的浅水区觅食。

一路上,春生总想着那么宽阔的河面,鱼网怎样才能放到对面?虽然刘伯讲了许多,春生还是没想明白。

河面宽阔平静,芦苇已经半人多高,翠绿翠绿的,许多垂钓者隐藏在芦苇里,享受着宁静中垂钓的乐趣。站在河边,春生这一不会游泳的旱鸭子一脸疑虑,不知如何下手,只好默默地站在刘伯的身后,听他调遣。刘伯让春生绕到河对面,春生年轻,腿脚利索,心劲也大,一会儿的工夫就跑到对岸。只见刘伯放着线,有节奏、有次序地一圈压着一圈,松紧自如,很有条理。当线放得接近河宽时,他停了下来,看了看河面,抽了几口烟。

刘伯又将线收回,重新放了一次。他让系有铅坠的线头向上,留出半人高的线,左手控制线,右手用力将线在空中划着圆圈,然后猛地一放,只见线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好像一道蓝色的彩虹划过河面上空,落到春生的身旁。

春生将松散的线拽直,像是一个随时听候指挥的战士。刘伯扔掉手中燃尽的烟头,系上渔网,挥手示意春生拉线。线头像冲锋的哨兵,隐藏在水里一点一点冲向河堤上的春生,渔网在河面划开一道口子,就像是神仙突然在河面树立起一堵隐形墙,迷惑着来去自由的鱼儿,它们一不小心就掉进我们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一切就绪,春生回到刘伯的身旁。刘伯又抽起了烟,坐在自己带的小凳上。微风吹过,河面泛起层层涟漪,五只不知名的水鸟由远而近在河里觅食,两只大的,三只小的,看样子是一家,爸妈领着孩子出来吃早点。一株刚露头的娇嫩的睡莲在它们身旁,随着它们荡动的水花左右摆动。

无事可做的春生在河岸边了解鱼情,他问问这个,问问那个,附近河岸上的十几个垂钓者被他问个遍,有时春生甚至亲手提起人家的鱼篓看个究竟,里面多则三五十条,少则一两条,当然也有“空军”。无论结果如何,大家都很享受,享受这宽阔的河面、春色的柔美,以及大自然无私的馈赠。

再回到刘伯跟前时,刘伯已经抽完烟,和几个渔友聊着天,捎带观察渔网的动静。那五只水鸟也一点一点地靠近渔网,可能是被个别没有沉底的渔网浮标所吸引。它们一会儿展翅滑翔,一会儿在水里扎着猛子,好像这河面就是自己家的游乐场。

太阳洒在河面上,犹如万颗金光闪闪的宝石,随着河面晃动,荡漾出璀璨的光芒。渔网开始有了动静,从对面的水草窝里开始,不断有水波泛开,而且水波很大,围观的人说有鱼了。刘伯依然抽着烟,目光却没有离开荡漾的河面。他吐了几口烟说,看样子鱼还不小,要不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天上飞过的水鸟似乎也感受到了丰收的气息,压低飞行高度,贴着水面盘旋几圈后,才不舍地离开。大概是河面两边围观人的太多,它看自己没有机会,就放弃了。

水鸟

层层水波波及到正在觅食的水鸟一家,它们也在向渔网靠近。三只小水鸟最初由两只老水鸟带着,可是游了一半,老水鸟不走了,试图带离自己的孩子,可那三个孩子哪肯听话?它们玩得正欢,一会儿打闹,一会儿潜水,正一步一步靠近渔网,有个胆大的已经从渔网的上面游过几圈,一切安好。围观的人群不解:明明过了渔网,怎么没有网住?刘伯解释:小水鸟身轻腿短,渔网有鱼拦网下沉,即使小水鸟在网上折回几次都不会被网住。

人们有些失望,不是因为他们想抓水鸟,而是想看看这些自如游走于水面的水鸟究竟长什么样。有人正想离开,突然有人惊呼:“水鸟!水鸟上网了!”围观者当中有人看到一只水鸟正在渔网跟前扎猛子,扎下去好久都没上来,而渔网旁的水波荡漾得更厉害了。一通挣扎过后,有人已经看到水鸟的头了。此时的水鸟已经从水下挣脱到水上,显得很疲惫,没了先前的活泼与淘气。它耷拉着脑袋静静浮在水面上,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虽然其间也扑腾了几下,但水花一次比一次小,直至完全耗竭的地步。

刘伯不得不收网,拉网的时候,河岸上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就连附近的钓鱼人也放下鱼竿,加入拉网的队伍。人们像是在迎接一位贵宾,网拉得很慢,生怕伤到水鸟。

尽管人们都很友善,但水鸟看到如此庞大的“ 欢迎队伍”还是“受宠若惊”,不停地拍打翅膀,试图逃离人群。可是,网拖着它正在逐渐靠近河岸。

水鸟终于被拉到岸上,它不大,像是一只4个月大小的小鸡,羽毛黑褐色,油光发亮,嘴巴不是野鸭的扁嘴型,而是和小鸡一样长短的尖嘴,颜色淡黄,红爪青蹼。尽管人们在河边钓鱼多年,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叫上它的名字。人们奇怪的是,它嘴是尖的,爪却像野鸭一样有蹼。说是鸡,哪有会游水且红爪青蹼的鸡?说是鸭吧,它的嘴却是尖的,怎么看都像鸟或鸡。人们没有主意,干脆叫它水鸡好了。

放归

春生有一个小女儿,他想让女儿看看这只可爱的小动物,便收养了它。他從河边带回一些水草,用纸箱给它专门做了一个窝,怕捂死它,还在上面开了许多眼,大小适中,开得大了又担心它飞走。

后来春生才知道,它叫骨顶鸡,是珍稀野生水禽。南方已经有人驯化它,并开始大量养殖。它胆小,飞翔能力强,善潜水,多成对活动,栖息于灌木丛、蒲草、苇丛中,以水草、活的小鱼小虾、水面浮游生物及水生昆虫为食。

难怪春生养了两天,喂它各种好吃的谷物它都不理会,甚至连站起来看一眼都不愿意,好像春生虐待了它,用绝食对抗春生的爱。

女儿也看不下去了,用稚嫩的声音喊着:爸爸,咱们把它放了吧!

春生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担心女儿不同意。这下好了,春生可以把水鸟放生了。

放生的当晚月高夜静,春生没急着出门,他吃完晚饭,等女儿写完作业,带着女儿一起来到河边。说来也怪,那只水鸟似乎意识到自己将要回归自然,一路上无论怎么颠簸,都没有半点闹腾,比懂事的女儿出门都要安静。

河边寂静,月光柔和地洒在河面,波光粼粼。春风徐徐吹过,返青的小草轻轻地摇曳,枯萎却没有腐烂倒下的荷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水鸟此时开始在小盒子里躁动,似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回到自己熟悉的家园。

女儿急于放生,直接抓起水鸟,想扔进水里,被春生叫停了:水鸟许久没接触过水,你这样粗暴地把它扔进水里,它会受到惊吓,仓惶逃离,进而受伤。女儿意识到这一点,她找了一处河沿的落脚点,俯下身子将水鸟在水里沾了几下,让它适应水的环境,嘴里叽叽咕咕念叨了几句,然后缓慢地松开双手。

获得新生的水鸟,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无影无踪。

女儿半晌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水面,又回头看了看春生,嘴角撇了一下。

春生明白她的意思,他耸了耸肩膀,示意她再等一会儿。

果然,平静如镜的河面突然在5米之外的草丛里传来水鸟戏水的声响,女儿和春生对视一笑。

春生笑得很不自然,好像这个笑是自己用力挤出来的。不是春生舍不得笑,而是春生想到女儿20年后,就要像今天的水鸟,终究要离开自己,去属于自己的天地,施展自己的才华,享受自己的生活和自由。想着想着,春生有些伤感。

在回家的路上,春生将女儿紧紧拥在怀里。幸福荡漾父女俩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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