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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散文中的灵性之美

2020-04-18姜慧博

文艺评论 2020年2期
关键词:迟子建灵性年画

○姜慧博

“灵性是一种心神能力、智慧能力和感觉能力融合而生的感知与创造的能力。”①也就是说,灵性是一种综合性的感知能力,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一种超越性的感知能力,同时,它也伴生着创造能力,就是相对于输入性的感知能力,具有一种输出性的创造力。这种输入性的感知能力和输出性的创造能力结合在一起,体现在文学作品中,就具有了一种文学灵性。“文学灵性则必须在灵性中包含审美直觉能力和诗性想象能力。一部真正有影响力的文学作品,必须要有文学灵性的参与,它是文学能力和文学表现力的象征,但文学灵性是不可验证、不可规定、不可确知的文学感知能力,它流动在文学作品中和生活中,灵动机敏、充满悟性和触觉。”②迟子建正是具有这种灵性的感知能力,对于她所生长的黑龙江北极村的原始宗教的灵性感知,对于这里大自然、原始森林的灵性感知,以及对这里的童年乡土生活的灵性感知,都通过灵性书写,体现在她的文学作品中,使得她的文学也具有了一种独特的地域性的灵性特征。

所谓灵性书写“书写的一些具体情景可能已随时代过往,并不在我们身边的生活中,但那样的感受却不会时过境迁,支持这些情景或者说这些情景所包含的某种核心却并没有远逝,文学作品将历史变化都融进这些评说中”③。迟子建将她所生长的中国最北端的生活情景,都写进了她的散文中,这里有以游牧为生的,还有保留原始生活形态的鄂伦春族和鄂温克族,他们生长在原始森林中,相对城市来说,更为亲近自然也更为封闭的生活,让他们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和宗教理念,临近这样的民族,使迟子建见证了原始的人性和神秘的宗教,赋予了她的作品以宗教的灵性,对于生死和人事有着一种敬畏之心。这里也有蓝天,白云,溪流,高山,原始森林,万里雪飘,未经文明侵扰的大自然,让生活在这里的还是个孩子的迟子建,能够充分地领略自然的神奇,从而激发她的想象力,以一个孩童般天真而烂漫的眼睛,赋予了大自然以灵性,在迟子建的散文中,大自然不再是书写的客体,而成为了散文中的主体,它拥有了生命,拥有了心灵,也拥有了看世界的眼睛。这里也有最温暖、最淳朴的乡土生活,北极村是一个不大的村子,由于这里气候比较寒冷,似乎为了抵御严寒,人们的性格也都很热情;也似乎是因为气候寒冷,路遇的时候也是长话短说,减少暴露在室外的时间,也就培养了人们爽朗直率的性格,迟子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处处可以感受到人情的温暖与生活的温馨,使得当她在散文中回忆起童年的乡土生活时,每一个记忆中的物件也都有了生活的灵性,似乎它在讲述着过去的故事,过去的情怀,同时,又满溢着几代人之间流动的情感。

“这种灵性叙事态度试图以文学的审美态度和情趣来衡量日常表现、时尚变化、生活风格,因为一种审美态度就是一种生存态度。灵性化的文学言说明确要求文学将实际利益诉求转化为个人生活事件的审美要求,将享受的感性主义移入文学中而获得精神提升。”④迟子建正是秉承着这样的叙事态度来书写她的记忆世界的,不仅体现了她对于现实生活的一种审美要求,也通过灵性书写,获得了一种精神上的升华。

一、对原始宗教的灵性领悟

迟子建曾经在演讲中表示,自己从小就浸染在鄂伦春族和鄂温克族的原始宗教中,以及长辈们讲述的民间鬼故事中,因此,培养了她对于生命和死亡的一种灵性的领悟。她曾翻阅历史资料考证,并将其写进自己的作品中,在北极村的少数民族中,存在着一种巫师萨满,他们是整个族群的巫医,既代表着宗教通神的权威,也是治病救人的医者。但是,万物有其生死消长的规律,萨满选择救治一个人,就要放弃自己的一个孩子的生命,相当于以命换命。这种原始宗教行为,既有它的神秘之处,也有它的现实意义,体现了一个肩负起族群生死存亡命运的巫医的责任感和奉献精神,这也正是某些现代人所缺少的。所以,对待这种原始的宗教,迟子建更多的是一种温情的目光和敬畏的态度。这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重新领悟了这种原始宗教所具有的灵性。

其次,由于北极村寒冷的季节比较漫长,户外活动较少,迟子建童年时候也没有现在我们习以为常的电视以及电子设备,每天呆在家里打发时间的主要办法就是听长辈们讲鬼故事,之所以是鬼故事,是因为长辈们大多是当年闯关东来到东北的,因此也带来了中原地区广为流传的聊斋故事。这样看来,似乎迟子建的童年启蒙故事竟然如此与众不同——鬼故事。

总的来说,迟子建就是在这样的宗教氛围和启蒙故事的浸淫之下,对于生死和人事多了一重视角和领悟。

《灯祭》讲的是作者小的时候每年过年父亲总是给他做一盏灯的故事——我看着院子里的红灯,冰灯就能感受到过年的喜庆。而父亲去世后的年却不一样了,我们不再做灯,也不再点灯,但过年是一家人团圆的时候,所以,我们要去迎接父亲回家。首先是我们去墓地,弟弟召唤父亲去自己家里过年,“已经成家立业的弟弟就叩头对父亲说:‘爸爸我有自己的家了,今年过年去儿子家吧,我家住在——’弟弟把他家的住址门牌号重复了几遍,怕他记不住。我又补充说:‘离综合商场很近。’父亲生前喜欢到综合商场买皮蛋拿来下酒,那地方想必他是不会忘的。”⑤当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先来到了姐姐家,姐姐的儿子,刚过周岁的小虎,就哭闹不停,“该到睡觉的时辰了,他就是不睡。母亲关了灯,千般万般地哄,他却仍然嘹亮地哭着。直到天亮时,他才稍稍老实起来。姐夫说:‘可能咱爸跟到这来了,夜里稀罕小虎了。’说得跟真事似的,我们都信了”⑥。早饭后,母亲就决定送父亲离开,“母亲穿戴好后推起自行车,对父亲说:‘孩子也稀罕过了,跟我到儿子家去过年吧。’母亲哄孩子一般地说:‘慢慢跟着走,街上热闹,可别东看西看的,把你丢了,我可就不管了。’母亲把父亲送走的当夜,小虎果然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早晨起来他挨个屋子走了一遍,咕噜着,一双黑莹莹的眼睛东看西看的,仿佛在找什么,小虎是不是在想:姥爷到哪去了?”⑦

在这篇散文中,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母亲、姐姐、姐夫,抑或是弟弟和我,都相信人死后是有灵魂的,相信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能看到死人的亡灵。但是,他们没有对于亡灵的厌恶和恐惧之感,而是认为生死不过是不同的生命形态,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彼此虽然看不到,但是却能够感知到,这样的亡灵对生者是没有恶意的。作者这种亡者有灵的思想自然是受到前文所述的原始宗教和鬼故事的影响,但是,对待亡灵这样明显的善意和亲近感更多的是来源于对于父亲的思念和爱。又或许,父亲是否真的来过并不重要,亡灵是否真的存在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作者在深深地怀念父亲,而这个大家庭永远都有父亲的一个位置。

如果说《灯祭》这篇散文中我们还不能确实地认为亡灵是真的存在的,那么在《春天最深切的怀念——悼世君》中,我们就能得到确证。这是一篇作者纪念亡夫的散文,作者与世君结婚四年,恩爱有加,世君是一个十分敬业认真的人,就在一个非常平常的日子里,世君要回到大兴安岭去考察防火任务的完成情况,路遇车祸身亡。这对于作者来说是恍如噩梦的噩耗,很久都没有实感,仿佛世君随时可能归来。在这片散文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对于世君深刻的爱恋,以及这一晴天霹雳对她的打击之大。

但是,即便如此,她作为一个生者,也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够安心离开。可是,去太平间的时候,她注意到,世君的眼睛是没有合上的,说明世君的灵魂还没能够放心离开。所以,作者决定要再去一次太平间,将世君的眼睛合上。可是,“赵琳大姐说,他已经死二十几个小时了,再为他合上眼睛是不可能的了。可我坚信我能让他安详地走。第二次来到太平房时,世君的二哥对我说:‘专业的整容师已经给揉过眼睛了,只能这样了。’我没有说什么,走到世君面前,用手轻轻抚摩他冰凉的额头和眼睛,跟他说了许多温暖亲切的话,就像哄一个孩子似的,他果然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在场的人无不为之震惊和动容!当我的手离开他的眼睛时,感觉他的睫毛在微微眨动,似乎是与我做最后的告别”⑧。

也许是作者与世君的爱情,使两个人超越了生死的界限而心意相通,只能够是作者来将世君的眼睛合上,而创造了这样一个奇迹;也许是作者从心里相信并且敬畏鬼神之说,从而有了能够与鬼神相通的能力。对于原始宗教的这种灵性领悟,让作者的散文具有了一种神奇的治愈性力量,让人们对于生死有了一重新的领悟。

我们发现,在迟子建的小说中,亡灵从来不是恶意的,让人却步的,而是充满了温情的,这与她从小所受到的原始宗教和鬼神故事的影响有关。原始的宗教萨满能够与死者沟通,所以,虽然死亡是让人悲伤的,但他们却认为亡者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保佑着族人。长辈们讲述的鬼神故事,也意不在吓唬小朋友们,而是为了给孩子们解闷、逗趣。所以,在迟子建的意识中,鬼神被赋予了温情的色彩。在她的作品中,亡灵从来都是跟爱和思念相连,而不是恐惧,而这都源于迟子建对于原始宗教的灵性领悟。

二、对大自然的灵性体悟

大兴安岭,北极村,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在迟子建童年的时候,它还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它的原始状态,有着一切原始森林所具有的特征,充满着神奇的力量,充满生机和活力,也充满着神秘的想象。毕淑敏曾表示:“我总是固执地认为,伟大的作家必要有宏大的背景,那是一种广博的宇宙力量的积累。它们源源不断地将一种代言人的期待和责任,灌注到这个作家的体内,由他或她发表出来……在迟子建的背后,有一片原始大森林,有皎皎的白雪和冰清玉洁的空气,有温暖的爱和辽远醇厚的人情……有了这些蓬勃的羽毛,子建就有了不断飞跃的天翼。”⑨她生长在这片土地中,这大自然培养了她的一颗赤子之心,也洗涤了她一双天真而烂漫的眼眸,让她能够发现这大自然的美和魅力,让她能够静下心来和大自然融为一体;这大自然也滋养了她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她像精灵一样畅游在这自然之中,使得她的文字舒展而灵动;这大自然也给予了她以归属感,无论是在喧嚣的城市生活中被扰乱了心神,还是在纷扰的人事中疲惫了心灵,她都能在这大自然中得到安慰。所以,她爱这自然爱得深沉,她宁肯彻夜不眠也要望着天空的星星和银河沉思,她宁肯冒着零下四十几度的严寒也要到户外呼吸清冽的空气,她宁肯被肆虐的蚊子袭击也要到姹紫嫣红的野外小路漫步。正是迟子建和大自然这种沉静而用心的交流与体味,使得大自然成为了和迟子建一样的主体,迟子建同大自然的交流,也就成为了主体间的交流。而迟子建散文中成为了主体的自然也就带有了生命的灵性,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看世界的眼睛。

《萤火一万年》是作者在张家界旅行时所写,写的是夜晚在一片竹林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在黑暗中自在飞舞的萤火虫时,得益于萤火虫的悠游自如,而获得了一种心灵的平静与情绪的平和。在散文中,萤火虫仿佛获得了一种灵性,有了自己的思想,“萤火虫的发光使它成为一种神奇的昆虫,它总是在黑夜到来时才出现,它同我一样不愿沉溺于阳光中。阳光下的我在庸碌的人群和尘土飞扬的街市上疲于奔命,而萤火虫则伏在安闲的碧草中沉睡。它是彻头彻尾的平静,而我只在它发光时才消除烦躁获得真正的自由。因为它本身是光明的,所以它能在光明下沉睡,只有在黑暗中它才如鱼得水,悠游自如”⑩。萤火虫因为知道自己自带光明,而不愿意在阳光中同庸碌的人群拥挤奔命,而是选择在黑夜里获得一种真正的自由,无拘无束的平静。虽然,作者在这里表达的是对于萤火虫能够在黑夜中获得真正的平静和自如的羡慕之情,但却通过拟人手法赋予了萤火虫以生命灵性,让它和作者之间似乎有了一种精神上的共鸣和沟通,彼此能够相互理解。而作为读者的我们,透过作者的笔触,似乎也获得了一种对于大自然的灵性的体悟,对于我们来说,萤火虫不再是那个微小的不起眼的昆虫了,而是代表了一种生活的态度。

《拾月光》讲述了作者童年时想象出的一个发生在遥远的北极的故事。在这里,人们住在冰做的房子里面,火炉里用来取暖的不是柴火,而是月光,因为“月光烧起来是最温暖的,又不冒烟”⑪,这里的月光是可以捡拾的,“我把桦皮篓卸下来,杰克就开始用小花锄拾月光了。他轻轻地铲,每铲一下,月光就消失了一下,一层黄油似的东西就堆在一起,像块奶油似的。最后,我们拾了满满一篓子的月光。桦皮篓一下子膨胀起来了。被刮过月光的冰面上呈现出银白的色调来,好像一大块丰收的麦田上飘拂着一块白纱巾。我们背着桦皮篓往冰房子里走。杰克坚持不让我背,他说这么浓的月光很沉,我的肩膀现在还承受不了这重量”⑫。在这里,人们用银河的水来煮熊肉,所以肉质特别鲜嫩。而且,这里的企鹅可以迎接客人到来,可以等待主人归家,甚至于还绑了祖母送信给“我”的信鸽。这个故事里的一切,都像童话一样美好而有趣,每个细节都显示出了作者的创造力,月光是可以捡拾燃烧的,银河的水是可以煮东西吃的,企鹅是可以有想法有意识的,这里的自然世界充满了神奇之感,在作者笔下一切都显得如此地灵动可爱,这正是作者创作的灵性的体现,也是作者对于这自然灵性体悟的结果。

作者对于大自然的灵性体悟,既赋予了自然以生命和灵性,同时也使得作者的创作具有了灵动之感。这三者是相辅相成,互动共生的。这也是迟子建书写大自然的散文区别于其他作家散文的鲜明特色之一,让她的散文更具有动人的力量。

三、对记忆中意象的灵性感悟

作者童年的乡土记忆,充满着温情的烟火气息,也充满着人与人之间最真诚也最质朴的情感。而关于童年的生活的记忆,在迟子建的散文中,往往是通过某一个物件展现出来,这个物件藏在记忆的深处,落脚于作者的文字中,就变成了一个诉说着往事的意象。这些看似平凡寻常的意象,却因为作者对其的感知与领悟,拥有了灵性,它似乎拥有了语言,能够诉说过去的故事;它似乎拥有了记忆,能够承载过去的画面;它似乎拥有了神奇的力量,能够唤起过去的温情。作者对于这些意象的感悟,赋予了它们以灵性,而这种灵性正是通过作者的文字体现出来的。

《灯祭》中,灯作为一个贯穿全文的意象,它诉说的是父亲对于我、对于家的爱,承载的是关于我和父亲之间最温暖的记忆。小的时候,父亲每年过年都会给我做一盏灯,“父亲给我做这盏灯总要花上很多工夫。就说做灯罩,他总要捡回五六个瓶才能做成一个。不是把瓶子全炸碎了,就是瓶子安然无恙地保持原状,再不就是炸成功了,一看却是一只猪肉罐头瓶子,怎么擦都混浊,只好弃了。尽管如此,除夕夜父亲总能让我提到一盏称心如意的灯。没有月亮的除夕里,这盏灯就是月亮”⑬。虽然做灯非常花时间,但父亲总是会用尽全力来让“我”满意,让“我”开心,而这都是源于父爱。而除夕夜,“我”能拥有这样一盏灯,就像拥有了黑夜里的月光,就像拥有了父爱就拥有了人生的指路明灯一样,从来都是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的。就是灯这样一个意象,照亮了作者的童年,照亮了作者的回忆,也给予了作者取之不竭的生的暖意。

后来,父亲去世了,过年也就没人再给“我”做灯了,但灯所代表的爱却不会断,“我买下了一盏灯。天将黑时,将它送到了父亲的墓地。嚓地划根火柴,周围的夜色就颤动了一下,父亲的房子在夜色中显得华丽醒目,凄切动人。这是我送给父亲的第一盏灯。那灯守着他,虽灭犹燃”⑭。父亲不能再为“我”做灯了,那么就换“我”来送给父亲一盏灯,代替我来守护父亲,照亮他的黑夜,就像曾经他用灯照亮我的黑夜一样。灯这个意象代表的是父女之间的亲情之爱,它不再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客体,是作者透过它,看到了父亲深沉的爱,并且传递着女儿对于已逝父亲的思念和爱。灯成了这篇散文的核心意象,彰显了该文的主题——开篇作者受到父亲送到灯和结尾作者送给父亲的灯,通过灯这个意象,构成了首尾呼应,升华了主题,让灯成为了爱的象征。

《年画与蟋蟀》中,“我”家迎接新年最重要的一个仪式就是买年画,贴年画。“我家贴年画总是在腊月二十七、二十八的晚上,这是全家人都要参与的一项最美丽最快乐的劳动。我们把炕擦得又光又亮,将从城里书店买来的卷在一起的年画在炕上展开,随着一股芳香的油墨味飘扬而出,年画那鲜艳的油彩也就扑入眼帘了,让人仿佛在瞬间看见了春天。这时候年画成了太阳,而我们是葵花,我的脑袋都探向它,沐浴着它散发出的暖人的光泽。我们一张张欣赏着年画,议论着该把它们贴到哪个屋子的哪面墙上。”⑮爸爸喜欢有故事情节的,妈妈喜欢有吉祥如意图样的,而我和姐姐一般都只能按照妈妈的喜好贴上光屁股的胖娃娃。贴完了年画,我们一家人又会坐在年画下面打扑克,父亲总是让着我和姐姐,以至于父亲的脸上总是贴满了白色的纸条。

作者通过过年买年画、贴年画展现了一家人喜气洋洋过大年的欢乐情形,这一幕其乐融融,洋溢着温馨的生活气息。而年画就像一个见证者,见证了这一家人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场景。年画在作家笔下,作为通篇散文的核心意象,承载的是作者对于记忆中场景的怀念,整个记忆场景围绕着年画缓缓展现;也起到勾连记忆的作用,即便是许多年后的今天,每当作者想起年画,都仍然会想起小时候过年时的情景和气氛。所以,可以说,在作者的世界里,年画永远都不会是一个陌生的不相关的事物,对于作者来说,它永远会带着来自于记忆身处的温暖和美好。

无论是灯还是年画,抑或是迟子建其他散文中提到过的火炉、炊烟、日历等等,都通过作者对它的感悟,在作者的笔下成为了意象,有了象征之意,代表着某种情感,诉说着某段故事,勾连着某些回忆,它们关联着迟子建的人生,它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没有遇见迟子建之前的它们了,它们因着迟子建的感悟和书写,成了这个世界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获得了一种生活的灵性。

四、结语

“漫步在有灵性风格的文学作品中,所有那些格调气韵、风格主题、情趣意味都扑面而来,在每一篇文学作品的具体情景中,都能感受到置身于历史时空与生命相接的情怀,不论是在记忆中的历史尘烟,还是在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事,文学作品中流荡出的生命气息让人触景生情,它们因此可能成为个人生命不断追忆的情境。在大地上的每个生灵都可能因此而焕发自由意志,舒张自如,凝神聚气,记叙了对历史与生命的感悟,质朴与深情,执着与认真”⑯。

灵性,可以说是迟子建散文写作的一个特点,无论是对于原始宗教的领悟,还是对于大自然的体悟,抑或是对于记忆中意象的感悟,这种灵性的存在归根结底来源于她的生长环境,就是北极村,这个独特的地域,有着独特的宗教视野,独特的自然环境,独特的生活氛围,这个独特的地域培养了她对于世界的灵性感知,以及文字的灵性表达,让我们可以通过她的文字感受到她背后那个支撑着她的灵性的世界。独特的地域造就了她独特的创作风格,她独特的创作风格也让读者感知到了她所生长的那片独特的地域。

而作为读者,我们可以通过迟子建灵性的文学,来启发我们的生命灵性,“引导人们去追求一种诗意生存,将自己的生活形式转化为一种灵性生活形式,或者,将文学转化为生活形式”⑰。或许,这也是我们阅读迟子建散文的收获,获得一种灵性的传递,在现实生活中重拾生命灵性和生活灵性。

①②③④⑯⑰徐育楠《灵性生存——走向文学与生命的深处》[M],广州: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2016 版,第5 页,第5 页,第102 页,第102 页,第102-103 页,第7 页。

⑤⑥⑦⑧⑬⑭迟子建《云烟过客》[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 年版,第6 页,第7 页,第8 页,第13页,第4 页,第8 页。

⑨迟子建《疯人院的小磨盘》[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2 年版,第394 页。

⑩迟子建《光明于低头的一瞬》[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 年版,第104 页。

⑪⑫⑮迟子建《我的世界下雪了》[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 年版,第47 页,第49 页,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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