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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晓玲:从人工到人工智能,愿“天下无拐”

2020-04-17楚有风星儿

分忧 2020年4期
关键词:案子民警儿童

楚有风 星儿

过去,由于技术原因,民警们时常因中断的线索陷入僵局,很多时候,他们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却始终无法走出迷雾,人工智能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介入了。蒋晓玲是一位站在时间分水岭上的民警,不久前获得“四川十大法治人物”的她和同事们利用AI技术,成功解救了多名被拐卖长达10年之久的儿童。而她做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线索中断,亲爱的孩子你在哪里

蒋晓玲出生于1963年,从西南政法大学毕业后,和不少同学一样,年轻的她毅然选择加入公安队伍。1985年11月到1987年10月两年时间里,蒋晓玲先后下派甘洛县、中江县公安局刑警大队。

回到四川省公安厅后,蒋晓玲与“打拐”结下了不解之缘。“以前都是更多接触拐卖妇女的案子,现在儿童方面也不少。”升任四川省公安厅刑侦局打拐处处长以来,蒋晓玲主要从事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如何解救目前仍被困的妇女、儿童成了她每天都思考的问题。

2009年,蒋晓玲参与制作了《四川省公安机关失踪儿童快速查找机制》,要求全省公安机关在接到群众关于儿童失踪的报案后要立即备案,各部门各司其职,快速查找失踪儿童。2015年,根据工作实际,蒋晓玲又牵头制定了《四川省公安机关进一步加强打击拐卖妇女儿童工作的意见》,对公安机关在接警、立案、侦查、解救、安抚等方面提出了进一步具体要求,并根据形势适时出台了《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线索举报奖励试行办法》,鼓励广大群众都积极参与反拐、打拐工作。

制度建立起来了,可实际工作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特殊情况。从警多年,蒋晓玲偶尔会遇见一些难题,这些案子的线索突然中断,办案的民警们因此陷入僵局,很多时候,他们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却始终无法走出迷雾。这些案子卡在某个关节处,成为积案。在民警们坚持与这些案件“较劲”的同时,失子家庭也在漫漫寻子路上越走越迷茫,从繁华都市到偏僻乡村,他们手里拿着孩子年幼时的照片,幻想着孩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场景,但大多数时候,这些努力只能无功而返。

2014年4至6月,四川省巴中、遂宁、南充等地连续发生3起儿童被拐案,经过两个多月的侦查,民警们发现,这些案子手法一致,嫌疑人体貌特征接近,三个案子被串并到一起,四川省公安厅成立专案组,誓要将嫌疑人抓捕归案。蒋晓玲和同事们力顶压力,在多次侦查工作后,2014年7月31日,在四川省达州市渠县,成功抓捕了王X文等犯罪嫌疑人,成功解救了3名被拐儿童。就在大家为成功破案而高兴时,才发现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随后的审讯中,一个惊人的进展出现了:从2008年起,发生在四川多个市县的十余起拐卖案,都与王X文有关。本以为,顺着这条线能顺利找到当初被拐的孩子,可线索又中断了。

王X文的记忆力极为出色,他几乎能描述出拐卖现场的所有细节,但一旦谈起孩子的下落,王X文要么翻供,要么就一句“不记得了”。2014年底,专案组冒着极大的风险把王X文从看守所中提出来,押到广东去指认现场,出发前,王X文说:“应该能找到。”可一到目的地,他就改口:“路都变了,认不出。”他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只要这些孩子没找到,就无法定他的罪。在语言不通的广东,这些四川的民警们挨家挨户地走访,得出的有用信息却很少。

面对这样时隔多年的拐卖,即使现在的刑事侦查手段越来越多,也没办法立刻奏效。错过了找回失踪儿童的黄金时期,搜索的范围急剧扩大,用“大海捞针”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从王X文口中得出线索这条路被堵上了,專案组的民警们开始尝试各种办法。其中的一些方法,在蒋晓玲现在看来,会觉得“很幼稚”:十余个民警对着电脑,一条条看别人的家谱,看家里有几个小孩,最后一个是不是男孩,和姐姐的年龄相差多大……十几万条的数据,专案组的民警们用肉眼一个个筛查,但最终仍迷雾重重。

一个源代码,就是一个失子家庭的希望

2015年,专案组联系沈阳著名刑事相貌专家、中国刑警学院的赵成文教授画像,根据这些孩子被拐时3岁左右的照片,模拟出他们10岁左右的画像。带着这些画像,专案组再次来到广东,提取适龄儿童照片,“用肉眼去看是否相像”。看了10天,用这种笨办法,民警们从这十几万数据中筛选出三百多张照片带回四川。

从儿童到青少年是一个人成长最迅速的时期,孩子们的脸一天一个样子,即使是最亲密的父母,对于失踪了多年的孩子,肉眼和记忆也并不可靠。

随后组织的家长辨认中,很多家长都无法认出自己的孩子了,夫妻俩还会因意见不同发生争吵。“你才带了几天孩子?你知道不像?”……有资料显示,这样的失子家庭,有70%夫妻关系会破裂,他们或者离婚,或者分居。没办法,蒋晓玲只好提取其中176张“特别像的”做DNA比对,结果却是一个都没有成功。

2017年5月,专案组又找到企业发布定向寻亲信息,印发一万份寻亲悬赏公告,结果只有十几个电话打来核实。

面对这样的僵局,这个案子成了办案民警们最大的心结。

2015年,具有更大运算力和储存空间的GPU的应用,把人工智能的热度推向巅峰。——GPU是图形处理器的简称,比传统的中央处理器计算速度快10至100倍。深度学习算法使得训练出一个“更聪明”的AI成为可能。而这种人工智能总有办法规避掉人类“不可靠”的部分。

2017年,正是人工智能快速发展的时期,人脸识别技术已经运用到各个方面,有的企业已经可以运用人脸识别技术,通过一张照片,和数据库中的N个人脸进行比对,找出最相似的一张脸或多张脸。

转机就这样出现了。

2017年12月,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陈士渠到腾讯调研,腾讯守护者计划安全团队的李新与他交流时,提到了人脸识别技术。这样,四川专案组与腾讯团队对接上了。“希望利用新技术,查到被拐儿童的下落。”

最初,蒋晓玲觉得,这是一条可能破除迷雾的路子,但要是这条路依旧走不通,“我们可能现在又换一条路走,反正一直得往前走,走下去,不能停止,一直得走。”

需求被转达给了腾讯人脸识别团队——优图实验室。很多个夜晚,程序员们消耗在这件事上。他们加了数不清的班,提交了5个版本算法模型,大大小小的修改多达上千次。

2018年11月,10个文件压缩包被转交到了蒋晓玲手上。每个文件夹中有101张照片,第一张照片是被拐儿童的照片,大多有些年头了,像素很低。剩下的100张照片,是100个13岁左右的儿童,他们以满分100分制降序排列,分数意味着照片中的人与被拐儿童是同一人的概率。

照片交回四川警方手中,蒋晓玲组织民警,用四个多月的时间,进行了基础的研判和落地工作,而最终的认定,还是需要通过DNA数据比对。

2019年1月25日是一个星期五,四川省公安厅八楼的DNA实验室里,近300份DNA样本被录进检验系统中,下午两点多,所有信息收录完毕,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蒋晓玲在办公室里坐不住,她叫上搭档胡丽,两人一块上楼,坐在DNA检验系统旁。蒋晓玲的手一直放在仪器旁边的电脑鼠标上,每隔一会儿,她就刷新一下,她想要尽快知道比对结果。那天,她们在实验室里等了八个多小时,到了晚上十点多,结果仍然没有出来,不得已,只好先回家。

下一个周一,一到公安厅,蒋晓玲就直奔八楼。她依旧不停地刷新,上午九点多,一刷新,出來了4个。短暂的愣住后,蒋晓玲回过神来,一下子从八楼跑到六楼,她找到胡丽,激动地说:“比上了4个。”案子拖了快十年了,两个女警激动地在走廊里跳起了圈圈。说起这个细节,蒋晓玲仍抑制不住情绪,近乎落泪。

这个结果带给了整个参与团队惊喜,尤其那个被拐时只有两三个月大的孩子照片,最终也能比中。蒋晓玲第一次感受到了科技的强大。

比对的同时,AI算法也在不停优化,2019年春节刚过,警方就开始了第二次比对,这一次,他们扩大了比对范围,又找到1人。2019年3月,第三次比对,又找到2人。至此,这起拐卖专案的被拐儿童,只有3人尚未被确认身份。

就此,四川警方开创了全国公安利用AI技术打拐之先河,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等多家主流媒体对此进行了专题报道。

随后,深圳警方也利用AI技术,将17个被拐儿童积案进行比对,比中5人,时间最久的,已被拐卖19年。

有着这些成功的经验,蒋晓玲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看之后能不能把剩下的几个解决掉,这几个要是找到的话,我们的案子就比较完美了。”

帮助孩子健康成长,望未来“天下无拐”

这个案子只是蒋晓玲从警多年来中的一例,这些年来,蒋晓玲及同事们成功侦破一百余起重、特大拐卖罪犯案件,找回四百余名被拐卖的儿童。而救助、安置这些被拐儿童并帮助他们康复、回归社会,也是反拐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

孩子们解救回来了,生活还要继续。不少家庭多年为寻找孩子散尽家财,有些被拐的儿童还出现了无人认领的局面。在蒋晓玲看来,这些孩子就像是她自己的孩子一般,她有责任守护他们的健康成长。对已经找到亲生父母的孩子,蒋晓玲和同事们就为他们举办认亲大会,让他们享受家庭重圆的快乐,而暂时无人认领的孩子,蒋晓玲积极和民政部门协调,由救助站和儿童福利院负责收留、安置。

而这并不意味着结束,蒋晓玲说,自己也是一个母亲,知道孩子们最需要的是什么。她坚持要求各级公安机关打拐部门对每一个被解救的孩子进行定期回访,主动了解孩子们在生活、学习中遇见的困难。哪家的孩子喜欢什么,哪家的孩子成绩如何,说起这些,蒋晓玲侃侃而谈。

针对孩子们的不同情况,蒋晓玲还得选择不同的方法,有些孩子因为被拐卖多年,心理产生了一定的问题,对心理有问题的孩子,她从成都请心理医生对其进行心理疏导,让他们早日走出阴霾;而有的家庭因为寻找孩子多年,不仅变卖家产,连工作也无法正常进行,孩子虽然找到了,可家里的经济状况也垮下了,针对这类经济条件困难的儿童,蒋晓玲将孩子们的实际情况报告到当地民政、教育部门,共同联合开展相关救助活动,联系民政部门将其纳入低保并给予其他生活补助,协调教育部门解决孩子们的入学问题,同时,她还联系慈善基金会对一些特别困难的家庭进行专项救助。

如果说打拐及关爱被解救的儿童是为社会解忧,如何尽可能预防、减少这样的犯罪,才是源头上的根本问题。

每年妇女节、儿童节期间,蒋晓玲都要会同省妇联、民政厅、教育厅、团省委等相关部门深入学校、社区、劳务市场等地展开反拐宣传。她和同事们走进幼儿园,举办了三百余场反拐演习,犯罪分子们的常用手段和伎俩就这样映入了孩子们及家长的脑中。

现场宣传的广度有限,蒋晓玲就牵头制作微电影及宣传片,2015年,微电影《宝贝,让我握紧你的手》和打拐宣传片《孩子,让我带你回家》,在地铁、车站、商场等场所滚动播放。蒋晓玲还主动和“宝贝回家”“寻子联盟”等网站、《四川日报》《华西都市报》等媒体合作,建立信息互通机制,尽可能扩大反拐工作的辐射面及影响力。蒋晓玲还同央视“等着我”栏目组、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合作,牵头组织举办了三十多场认亲活动及新闻发布会,引起了强烈反响。

考虑到农村留守儿童接触外界机会少,父母不在身边等特殊情况,2019年,在蒋晓玲的努力下,省反拐办、共青团四川省委决定从2019年6月开始联合开展“反拐宣传进村社”系列活动,进一步加强青少年特别是农村留守儿童的安全防护教育。

两次个人三等功、11次嘉奖,省直机关优秀党务工作者、四川省公安厅“优秀党务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四川十大法治人物”……这些荣誉在蒋晓玲看来已经成为过去,接下来,她的目标不仅仅是找到积案中剩下的3个孩子,她还想通过AI技术,让更多被拐或者走失的孩子回归亲情。

就像蒋晓玲说的,“希望有一天能‘天下无拐。”

责编/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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