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欣欣 王雪

明代书法继承并发展了宋元时期的帖学之风，书法以行草为主，这与明朝帝王雅好相关甚密。近代学者马宗霍在其所著《书林藻鉴》一书中对明代书法作出精辟评论：“有明一代，亦尚帖学，成祖好文喜书，尝求四方善书之士以写外制，又诏简其尤善者于翰林写内制。凡写内制者，皆授中书舍人，复选舍人二十八人专习羲献书，使黄淮领之，且出秘府所藏古名人法书，俾有暇益进所能，故于时帖学最盛。仁宣嗣徽，亦留意翰墨，仁宗则好摹兰亭；宣宗则尤契草书。宪宗、孝宗、世宗皆有书迹流传。孝宗好之尤笃，日临百字以自课，亦征能书者使值文华供内制。神宗十余岁即已工书，每携大令鸭头丸帖、虞世南临乐毅论、米芾文赋以自随。夫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明之诸帝，即并重帖学，宜士大夫之咸究心于此也。帖学大行，故明人类能行草，虽绝不知名者，亦有可观。简牍之美，几越唐宋。”可见明代帖学之风的盛行。明代初期，书法主要受到宋元时期书风的影响，以翰墨粉饰太平的台阁书风为主，出现了一批皇帝御用书法家。明代中期，随着经济重心向南方转移，南方地区文人增多，书法风格有了新的发展，个性化风格初现。明代晚期，社会矛盾日趋复杂，文化斗争趋于尖锐，书坛迎来了一次大变革，批判之风四起，狂放书风成为这一时期书法发展的主流。

我馆馆藏书法乃是众多藏品中的典型代表，其中明代书法不乏精品，有董其昌、张瑞图、王铎、傅山等大家作品，本文精选馆藏明代书法精品以飨读者，共同探讨研究明代书法之风。

一、《董其昌行书长卷》（图1～2）

此藏品纸本，书法内容为：“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出自宋代文豪苏轼于元丰六年（1083年）创作的《记承天寺夜游》。行文左侧落款：“固见英光堂帖米海岳书至夥，而不见东坡书，以余未见全帙也，漫为此出以想像于一二，其昌。”卷首有白文方印“玄赏斋”一枚，落款处有钤印两方，上为“知制诰日讲官”白文方印，下为“董其昌”红文方印。

董其昌（1555—1636年），字玄宰，号思白、香光居士，世称“董香光”“董文敏”“董华亭”，松江华亭（今上海市松江区）人。董其昌才思敏捷，官至南京礼部尚书，精通禅理、精于鉴赏、善工诗文、擅于书画，是明代晚期最有影响力的书画大家之一。董其昌之书法以“行草”为最，初学颜真卿、虞世南，后仿王羲之、钟繇等，亦受宋代米芾、元代赵孟頫之影响，自成一家，“不复以文征仲、祝希哲置之眼角”。其书法用笔精到、用墨精妙，风格古雅平和，清代康熙皇帝对其书法颇为赞赏：“华亭董其昌書法，天姿迥异。其高秀圆润之致，流行于楮墨间，非诸家所能及也。每于若不经意处，丰神独绝，如清风飘拂，微云卷舒，颇得天然之趣。”

二、《张瑞图草书条轴》（图3）

此藏品丝本，书法内容为：“夜夜闻清籁，朝朝见碧浔。百年应有寄，终日自长吟。宿桨依沙树，开窗散渚禽。生涯思人事，不独爱幽深。”出自明代“文坛四杰”何景明所著《清溪草堂》中诗一首。落款“果亭山人，瑞图”，款下有钤印两方，上为“张瑞图印”，下为“大学士章”。此草书条轴用笔纵放，结构拙野狂怪，交错之布局体现纵横凌厉之气势，别具“奇逸”之态，实属张瑞图存世草书精品。

张瑞图（1570—1644年），字长公、无画，号二水、果亭山人等，福建晋江人，明代晚期最具创造力的书法家。张瑞图为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进士，明末四大书家之一，与董其昌、邢侗、米万钟齐名，与董其昌并称“南张北董”。张瑞图之书法崇尚“狂草”派书风和讲求厚重力度的“苏体”笔法，在宗唐宗晋的明代书坛，张瑞图突破元代赵孟頫遗风，以直率自然的挥运、不拘常规的用笔，力矫颓靡的时弊，对书法艺术的发展影响深远。从来帖学无论千变万化，终不出“二王”正道，而他另辟蹊径，具有晚明浪漫主义掀起的时代精神，是明末书坛变革中反叛传统的一个实例。在他的影响下，其后的黄道周、倪元璐、王铎、傅山等人亦为一时风气所趋，开启了晚明书坛改革鼎新的先河。

三、《王铎草书五言诗轴》（图4）

此藏品丝本，书法内容为：“峭仞耸巍巍，晴岚染近畿。孤高不可状，图写尽应非。绝顶神仙会，半空鸾鹤归。云台分远霭，树谷隐斜晖。云对莲花落，泉横露掌飞。乳悬危磴滑，樵彻上方稀。坠石连村响，狂雷发庙威。气中寒渭阔，影外白楼微。淡泊生真趣，逍遥息世机。野花明涧路，春藓涩松围。”出自唐代后期著名诗人郑谷所作《华山》一诗。落款“郑谷华山作，甲戌秋，王铎”，款下有钤印两方，上方为“王铎”朱文方印，下方为“太史氏”白文方印。此行草诗轴恣意狂野、挥洒自如、纵横多变，展现撼人心魄的雄浑气势，是王铎行草精品之作。

王铎（1592—1652年），字觉斯，号嵩樵、十樵、石樵、痴庵、东皋长、痴庵道人、烟潭渔叟、雪塘渔隐、痴仙道人、兰台外史、雪山道人、二室山人、白雪道人、云岩漫士等，河南孟津人，世称“王孟津”，有“神笔王铎”之誉，明末清初的著名书法家。王铎工诗文、善书画，书法学于钟繇、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米芾等各代书法大家，长于布白，楷、行、隶、草皆为精妙，书法风格雄浑遒劲，气势磅礴，力抗董其昌一派严谨秀逸之书风，大胆创新，开创豪迈雄奇的行草之风，为世人追崇，是书法史上一位杰出的革新人物，极大地影响了中国书法的发展。近现代著名学者马宗霍对其有高度评价：“明人草，无不纵笔以取势者，觉斯则拟而能敛，故不极势而势如不尽，非力有余者未易语此。”近现代著名书法家林散之亦评价王铎之草书为“自唐怀素后第一人”。

四、《傅山草书条轴》（图5）

此藏品纸本，书法内容为：“高秋逢令节，犹阻故园觞。望里云千树，吟边雁几行。老嫌身是客，时至露为霜。为报东篱菊，应留几瓣黄。”此为傅山所作一首五言律诗，于高秋之日的景色中寄托对故国的感伤。落款“傅山书”，款下有钤印一方—“傅山之印”白文方印。

傅山（1607—1684年），初名鼎臣，后改为山，字青竹，改字青主，又号朱衣道人、观化翁、公他、石头、石道人等，山西太原人，是明末清初道家思想家、书法家、文学家、医学家。傅山在书法上的造诣颇深，清代史学家全祖望所著《阳曲傅青主先生事略》有载：“工书，自大小篆，隶以下，无不精，兼工画。”其被时人尊为“清初第一写家”，还提出了“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的书法艺术理论。傅山书法中成就最高的当属草书，其草书作品用笔洒脱，书风奔放，劲力深厚，草法连绵不绝，给人以痛快淋漓的视觉感受，对后世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