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珺

王老师是个奇怪的好老师。第一次给我们上课，他就走错了好几个班。走到我们班，他一直不敢进，站在门口看了好长时间的班号，过了一会儿，他才憨憨地自言自语：“这次应该走对了。”走进教室，我们才发现，这不是个一般的老头，因为他的眼睛从不看我们，一直看着天花板。我们心里有点儿气愤——这不是不把我们当回事儿吗。过了一会儿，王老师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同学们，我的眼睛有点儿小问题，我这个样子不是不尊重你们。”说着，就把眼镜摘了下来，向我们打招呼。我们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白多黑少，再看那眼镜，上面有一圈一圈的螺纹。

王老师看上去好像“目空一切”，其实对教学上的问题很严谨。有一次給我们上课，遇到一道题目，解着解着，他突然卡住了。王老师转过来很有礼貌地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说：“对不起，这道题有点儿蹊跷，让我慢慢来解。”然后转过身自顾自地解起来，只听黑板上“沙沙沙”地响。过了好久，王老师回过头来，慢条斯理地对我们说：“不好意思，这是一道错题，这是我的责任，耽误大家时间了。”话音刚落，大家都使劲憋着，课堂里“哧哧”声此起彼伏。

我们经常在杂志上看到他的论文，知道他是个学者型的老师。可是王老师却很谦虚，穿着也很朴素。在我们的印象中，他好像就一件外套，连换的衣服都没有。他不仅穿着朴素，在学问上也一点儿不张扬。我见过他最张扬的一次，还是在班上，还是解一道题。当时所有同学都解不出来，于是王老师火了，声调提高了八度，说：“让我来，我就不相信，还有我解不出的题目！”此话一出，全班肃静，我们还从来没看到过王老师发这么大的“火”。那一节课，王老师安排我们自己做试卷，他则拿着题目慢慢算起来。一节课过去了，铃声“丁零零”响了。几乎是同时，王老师一拍桌子，大喊：“好嘛，终于啃下了这个硬骨头。”——这道题被解出来了。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一道一直有争议的题目，他竟然解出来了，这事后来引起了一场全市的学术大讨论。

这些都是小事，还有更“奇葩”的事情呢！有一次王老师把我们几个外地的学生约到他家里吃饭。席间，师娘给我们讲了则王老师的逸事，让我们笑得喷饭：师娘看王老师工作太认真，就经常陪他散心。有一次，王老师和师娘在公园里散步。散着散着，王老师说，他去一下厕所。这一去，就等不到人了。后来实在没办法，师娘就走到厕所边冲里面喊。喊了半天，里面没人答应。师娘问打扫厕所的大妈。大妈说：“是有这么个人，但早就出来了。”师娘又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人。师娘只好自己回去。到家里一看，王老师已经在家了。你猜他在干吗——一个人趴在那里写东西。师娘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王老師慢悠悠地说：“对不起，在厕所里想起一道题目，太经典了，所以赶紧回来写下来，我怕时间一长就忘了。”为了赶时间，那天王老师甚至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那是他破天荒第一次打的。

张晓玛摘自 《第二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