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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于艺”与“逍遥游”—影响中国传统绘画审美取向的两种观念

2020-04-10云门张凝

中国书画 2020年1期
关键词:知者庄子人格

◇ 云门张凝

云门张凝 南方之南 90cm×180cm 纸本设色 2018年

中国本土的儒、道思想,确立了中国传统绘画的主要创作观念与审美原则。儒家倡导的“游于艺”与道家“逍遥游”的观念对中国传统绘画的审美取向具有重要的影响。尽管二者有着某种契合乃至重叠,但又有各自的追求:儒家“游于艺”的思想着力于君子道德人格的塑造,体现“尽善尽美”的政治教化功用,致力于达成人和社会的完美和谐;而道家“逍遥游”思想则主张退守个体生命的天性本真,试图摆脱世俗羁绊,追求“法天贵真”的自然无为,寻求审美人格的自我完成。

追求尽善尽美的“游于艺”。《论语·述而篇》记录了孔子一段话:“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此处的“艺”即“六艺”,与“道”“德”“仁”一样都是孔子精神生活中的组成部分,包括了绘画艺术在内的各种才能与技艺。“它是调剂身心,抒情达意的手段,而非致力以求的人生目标。这就为绘画规定了明确的价值定位。”(曹玉林:《当代中国画体格转型》)志道、据德、依仁的循规蹈矩过程,是“克己复礼”(《论语·颜渊》)的道德自觉与理性自律,需要“游于艺”作为道德人格塑立过程中的感性补充与情感调节,从而达成孔子所期望的“随心所欲不逾矩”的人生境界。作为志道、据德、依仁的“善”与游艺之“美”成为孔子追求道德旨归与审美理想的价值导向,落实为“尽善尽美”的文艺观。《论语·八佾》:“子谓《韶》 :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 :尽美矣, 未尽善也。ÿ ”孔子指出,“善”作为君子道德人格的重要特征,具有“仁爱”的内在属性,通向礼乐与德性,是“美”之存在的前提与条件;而“美”只有依附于道德之“善”,才具有艺术价值与审美意义。

以传统绘画为例,比如沈周为其师陈宽祝寿所作《庐山高图》。画中一老者伫立于平台之上、长松之下,仰观高山与飞瀑。沈周以庐山之高象征陈宽的道德人格,以飞瀑象征老师的智者属性,以古松暗喻君子的独立精神,完美地体现了“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论语》)的儒家比德思想,更体现了儒家追求尽善尽美的“游艺观”。正如美学家宗白华所言“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物,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现的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成就一个鸢飞鱼跃,活泼玲珑,渊然而深的灵境;这灵境就是构成艺术之所以为艺术的意境。”(《宗白华美学与艺术文选》)即便在今天,这种儒家思想影响下的美术创作观念仍然占据主流地位。

追求“法天贵真”的“逍遥游”。庄子所认可的画家是一位不受任何约束、绝对自由的真性情者。《庄子·田子方》中有这样的记述:“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盘礴,裸。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只有如此,艺术家才能在天然的精神世界中完全释放自己,使艺术审美力达到自然纯粹的境地,从而获得对自然世界与生命真谛的深刻感知,并以最完美的艺术语言呈现出来。这是庄子“法天贵真”思想观的核心内容。庄子认为“真”是天地万物的根本属性,是人与自然和谐沟通的根本条件。真怒、真悲、真亲都是人类情感的自然流露和真实表达。只有自然天真,才能去除虚妄,获得生命的超越与精神的“逍遥游”。庄子认为:“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 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渔父篇》)

董源在《溪岸图》中描绘了高士隐居生活透出的闲淡气息。在山脚岸边,分布以竹篱茅屋、农夫赶路、女仆劳作、妇人抱孩嬉戏,一位高士却倚栏而坐,举目眺望,神态悠闲,一派平淡天真、其乐融融的逍遥世界。恰如米芾《画史》所评:“董源平淡天真,唐无此品。”这种对于“真”的追求,同样塑造了中国画的另一种审美追求。

尽管孔子有言“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而庄子也曾说“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但二者却殊途同归于自由的人生境界与自然的艺术精神,这一点却是不容忽视的。影响中国传统绘画的这两种观念,既决定了中国传统绘画都追求自由的人生境界的展现、都追求自然的艺术精神的展现,但两者本质层面的差别,也使得中国传统绘画展示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审美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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