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2018年10月7日晚11点，江苏苏州一出租屋内发生了一桩血案：诊所医生李军及同事被刺，当场一死一伤。很快，吴江警方将犯罪嫌疑人郝阳抓获，并交待了犯罪事实：他是一名准新郎，来苏州接在此打工的未婚妻回老家完婚。可当晚在未婚妻打电话时，他无意中听到对方在电话里对未婚妻说：“今晚你‘好事来了，就不要跟男友同床！”李军确实是郝阳未婚妻的主治医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四处求医，

一心想治好难言疾病

1994年，贾娟出生于湖北巴东一个普通家庭，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2011年高考落榜后，贾娟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在老乡的引荐下到苏州一家电子厂打工。年轻貌美的她身边不乏追求者，2014年国庆节，在众多追求者中，贾娟接受了同厂江苏籍青年许辉的追求，很快俩人陷入热恋。2015年10月，许辉有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为了前程他毫不犹豫地向贾娟提出了分手。然而，就在此时，贾娟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她打听到电子厂附近有家小诊所也能做流产手术，这才松了口气。

11月18日，手术后第二天，贾娟不想请假被扣钱仍照常上班，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手术竟给她来了难言的病痛，给自己的人生埋下悲剧的诱因。

12月10日，贾娟来例假了，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但一整天她腹部时不时钻心的绞痛，贾娟知道是痛经，心想忍忍就好了，可这次痛经比以往哪次都疼，且量大，整整来了20多天。

2016年5月底，贾娟找老板提前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到苏州妇女儿童医院看病。经检查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那次流产技术、卫生条件差，再加上没有好好休息，造成盆腔子宫内膜异位症。这个病看似小病，却非常难治，轻者只是痛经，重者却能导致不孕。那段时间，求医心切的她四处求医看病，但为了省钱，她每次都是去小诊所看病。

8月13日下午，贾娟拿着妇育医院检查报告单去一家小诊所看。当时，两位年长的女医生正在嗑瓜子聊天，她们见贾娟进来，忙起身笑脸相迎，看完贾娟的病历，她俩从上到下打量她，贾娟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贾娟从里面拿完药出来，远远地就听见刚才那两位女医生在议论她，“还没结婚就得了这种病，真丢人！”“谁让她上床就像吃饭一样随便，活该得了这种病。”贾娟的脸涨得通红，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暧昧求诊，

只为换来更尽心的治疗

一次，贾娟听一个病友说，吴江有家民办诊所妇产科李军医生治不孕不育很有一套，贾娟听后颇心动。2016年9月底，贾娟慕名找到这家诊所挂了李军的号。

当贾娟拿着挂号单被护士叫进医生室时，面前站着的竟是一位高高大大的男医生，贾娟一时间尴尬万分，她扭头想走，却见李军无比坦然地看着她，微笑着问：“来，说说看，是哪里不舒服？”

这是贾娟第一次在妇产科碰见男医生主诊。整个诊断和检查过程，李军都非常耐心和体贴，从没有像其他医生那样歧视她，就连下身检查，他也是既亲切又庄重，检查手法轻巧利落，贾娟没有感到一丝疼痛，这让贾娟非常感动，同时也很信赖他。

一周后，她去取检查结果时，李医生告诉她：你的盆腔子宫内膜异位症，已经相当严重，还引起了输卵管周围粘连，所以必须要尽快对症治疗，否则，不孕的概率将非常大。贾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按李军给的治疗方案连续治疗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在李军的精心治疗下，贾娟的病情得到了显著改善，她心里对李军充满了感激，在诊所的意见栏上，真心写下了许多赞美李军的话语。

为了感谢李军给她减轻了病痛，也为了让李军能更尽心地给她治病，2017年1月9日，贾娟借钱请李军吃饭。当晚，李军如约而至，还给贾娟买了个漂亮的发夹，贾娟推辞不要，李军假装生气，抓起贾娟的手，不由分说把发夹塞在她手里。席间，李军趁碰杯之际揽了下贾娟的腰，虽然，贾娟心里很反感，但又不便发作。之后，李军经常打电话给贾娟，关心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4月20日，贾娟开始做第二个疗程的治疗。那天，她到了才发现整个科室就她一个病人，贾娟正诧异就被李军推到了里间检查床上：“快躺下，我给你检查，今天我只给你一个人看病。”贾娟脱下裤子，李军边给她检查边说：“很好，病灶控制住了没有再长。”突然，李军的手开始在贾娟的大腿上游移，贾娟一激灵从检查床上跳下，推开李军惊慌跑出了诊所。

第二天，贾娟又去李军诊所看病。诊室里早已排满了人，贾娟上前喊李军，李军却像不认识她似的说现在不接受预约就诊，让按顺序排队。贾娟从上午10点一直等到12点才轮到他给她看病，贾娟明显感到李军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这令她有些惴惴不安，更担心他不好好给她治病。

6月7日，思忖再三，贾娟主动打电话约李军出来吃饭。见面后，李军笑意盈盈与之前就诊时的严厉判若两人，席间，他不停地给贾娟敬酒，贾娟推托不过喝了不少酒。那顿饭，李军不仅没有让贾娟买单，还开着车带贾娟兜风。车开到江陵路时，贾娟腹部突然很不舒服，李军立马调转车头把车开到自己診所。

这天很闷热，李军看到诊断床上的贾娟满头大汗，便掏出纸巾想给她擦汗。不料，她一袭薄薄的裙子，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掀开了，露出大腿……李军顿时心跳加快，他关上诊所门把贾娟重重地压在了身下。贾娟拼命地反抗，“难道你不想治病了？”李军问。贾娟每月只有1800元工资，要生活，要看病，还要给家里寄钱，她早就入不敷出，如果李军能治好她的病，那该多好呀！贾娟慢慢停止了反抗。之后，李军多次利用检查之便占有了贾娟。

9月13日，贾娟去诊所找李军，李军不在，和其他医生聊天才得知，时年45岁的李军是安徽省舒城县人。10年前，在县城当医生的他和妻子离婚后，只身一人到苏州开了这家诊所，至今仍单身，贾娟闻讯心如鹿撞。她在办公室焦急地等待李军回来，贾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立刻见到他，听到他的开门的声音，贾娟站起身小跑着扑进他的怀里：“你一直单身，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告诉我？”李军拥着她说：“你也一直没有问我呀！”

随着交往的增多，贾娟慢慢喜欢上了李军，尤其是得知他单身后，对他俩的未来充满了憧憬。12月24日平安夜，贾娟特地下厨做了一大桌子李军爱吃的菜，但李军却心不在焉地频频看手机，贾娟不悦地夺过李军手中的手机：“我们结婚吧！”“结婚？”李军愣在那半天没有反应。贾娟扑哧一笑：“看把你高兴的，傻了吧。”李军支支吾吾地说：“娟，对不起，为，为了，孩子，我和我前妻，刚刚复婚了。”贾娟哭着把手机朝李军身上扔去：“你混蛋！”

2018年1月20日，贾娟不顾李军的苦苦挽留，辞去苏州工作回湖北老家疗伤。春节期间，亲戚给贾娟介绍了坪果乡家境殷实的郝阳，时年30岁的他是家中独子，在三峡游船公司工作。郝阳对贾娟一见钟情，遂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而贾娟对帅气、阳光的郝阳也颇有好感。

但贾娟的药方和治疗方案，这多年一直是李军亲自打理。为了彻底治愈子宫内膜异位症，贾娟只好再次求助李军。然而，李军知道她有了新男友，便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还经常以主治医生的身份，叮嘱他不要跟男友同床。

2018年5月1日，郝阳冲破重重压力与贾娟订了婚，结婚日期定在2018年11月8日。

李军不停地发信息，邀请贾娟去苏州，两人好好将过去作个了断。贾娟一次次推托，李军步步紧逼，说如果你再不理我，我就到你老家找你！贾娟这才意识到：要想在结婚前彻底斩断过去，还得亲自去一趟苏州，做通李军工作。

贾娟回到苏州后，把李军约到一家咖啡厅里，约他好好谈谈。贾娟真诚地说道：“李医生，我现在找到好的归宿，我们之间关系，我希望结束，重新开始生活。以后，你就做我的大哥吧！”李军表现得非常痛苦难舍，他深情地提出，只要贾娟愿意留下来，他愿意和妻子再次离婚。

然而，贾娟的心意已决。

不懂放弃，

最后的“医嘱”一死一伤

见贾娟态度坚决，李军语气软和地说：“你的子宫内膜异位症现在已经从三度好转到二度，盆腔粘连也有所好转了，现在正是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最关键时候。你就留下来，趁现在还没结婚，不受夫妻生活干扰，我帮你彻底治好，也算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贾娟治病心切，勉强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在一次检查时，见贾娟褪下裙子，李军顿时心跳加快，感觉头昏目眩，不由得一把抱住了贾娟，两人再次旧情复燃。

2018年10月7日，按照当初的约定，郝阳风尘仆仆地站了一夜的火车赶到苏州，来到贾娟租住处，接她回家。一见面，两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体会着久别重逢的甜蜜……

当晚9点钟左右，吃完晚饭后，郝阳亲手削了一只苹果递给贾娟，然后，两人就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甜蜜地畅想着美好的婚后生活。

正当两人谈兴正浓时，“嘀、嘀……”贾娟的手机突然响了。贾娟一看号码，是李军打来的，神色顿时慌张起来，立刻用手捂住手机，翻身起床，小声回应着。见未婚妻刻意回避自己，躺在一旁的郝阳很是不解，出于好奇心，他蹑手蹑脚地跟着起了床，从后面环着贾娟的脖子，贴着耳朵，说：“老婆，谁的电话呀，这么神秘！”

这不听不打紧，一听问题大了，电话里居然是男人的声音，里面还隐约地说：“你‘那个来了，今晚就不要跟他同床！”郝阳十分震惊，他一把夺过手机，对着大吼道：“你是谁呀！”电话那头显然是被吓着，不敢吱声了。挂完手机，郝阳的心凉了半截，他冷冷地质问贾娟：“这男的是谁？”贾娟闪过一丝慌张，但她马上镇定地说：“他叫李军，是我在苏州的主治医生，他说我妇科炎症有些重，让我注意不要同房！”郝阳虽然心里别扭，但觉得妇科医生有这样的“医嘱”也可以理解，就没敢往深处想。不过心里还是充满疑虑：这主治医生也太敬业了吧，怎么晚上还给病人打电话？

正当郝阳刚放下疑虑时，几分钟后，贾娟的手机又响了，然后贾娟又神秘慌张地挂了电话。这一下，郝阳疑心顿起，他又质问道：“这个究竟是谁呀！”贾娟佯装轻松说：“没什么，可能他想问问病情的事吧！”

没想到，贾娟话没说完，李军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贾娟完全崩溃了，她万万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快穿帮，如此刺伤未婚夫的心，她没敢正面回答郝阳，只是不断哭诉道：“对不起，郝阳，我错了！”贾娟向郝阳坦白了那个男人是她的主治医生……郝阳悲恸万分，他冷冷地甩开贾娟的手，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準备离开这个伤心地。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郝阳打开门一看，只见两个高头大汉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口。来人正是李军和诊所的另一名医生高吉。原来，当晚9点，李军在诊所值班时闲极无聊，便想约贾娟出来幽会。可贾娟接电话时，却言词闪烁地告诉他未婚夫在。李军那边反应却特别激烈，他知道，未婚夫一来，贾娟可能就永远远走高飞，今后再也见不着她了。于是，他慌了神，非但没挂电话，还一个劲追问下去，在电话里说出非常隐私的话……可他还没完全“交待”完“医嘱”，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争执声，接着贾娟的电话挂断了。李军立即意识到，电话内容被贾娟未婚夫听到了，一想到他令贾娟陷入了窘境，他越发乱了方寸，对贾娟的处境很担心，于是便想了一个办法，带着另一个值班的实习医生高吉，以请“同事”吃饭为由，来为贾娟解围。

门开后，李军轻车熟路径直走了进来，郝阳压着怒火，克制地问他来找谁。李军不知贾娟已经全部“坦白”，还在装模作样地脱口撒谎道：“我找贾娟啊，我们俩是她的同事！”明明就是个道德败坏的医生，竟然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郝阳受辱的心像再次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他彻底地崩溃了，顺手操起桌上的一把刀，架在李军的脖子上：“我知道你是谁，贾娟都对我说了，你别再装蒜了。”李军不肯就范，推推搡搡中，李军的脖子被划伤了，顿时鲜血横溢。

此时，李军背后的高吉见情况不对，立即向郝阳扑上来，想过去夺刀。郝阳自知难敌两人，抽起水果刀狂舞起来，刀光挥动中，只听到高吉“哎呀”一声惨叫，捂着流血的脖子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十分钟后，警车呼啸而来，李军被紧急送往医院，经过几天抢救，他全身裹满纱布醒了过来，捡回了一条命;可中刀逃跑的高吉却没有那么幸运，由于刀口太深，他的颈部鲜血汹涌，最终因流血过多意外死亡。

郝阳因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警方收押。

这起发生在医患就医过程中的悲剧，引发了人们深深的思考。笔者采访时，办案民警说贾娟两次被感情伤害，当她再次触到幸福时，应果断与从前说再见，哪怕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应藕断丝连。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