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第一故乡

2020-03-26何珈阅

红豆 2020年3期
关键词:凤凰山南宁兰州

何珈阅

说说故乡

关于故乡,我与旁人有些不太一样。别人从小到大都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而我从出生到现在,拥有好几个故乡,甚至后来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跑到了一个和我的故乡大相径庭的地方,去到一个被称作“荒漠”的地方念书。虽然走到哪里我都能融入进其中,但偶尔也有种孤独感。方言是最能证明你代表着一个地域的,特别是身边的人都说着听不懂的方言时,孤独感最为强烈。

我很欣赏龙子仲的《故乡无处拾荒》。龙子仲是湖南人,却在广西出生长大,当他回到湖南老家时,所谓的故乡反而是一片陌生的景象。他在书中写到:“其实你无法具有一个实在的故乡。因为故乡每时每刻都在故去。”当故乡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故乡,不再飘荡着属于自己的气息,故乡已无法称作故乡。

奇妙的是,我是远在兰州,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到的这位作家的散文集。书架上整齐竖立的两本书,有着森林般深沉的幽绿。荒漠逢绿洲,千里见旧友,令人感动的熟悉。我总觉得他与我有些相似,不是经历相似,而是对故乡的理解,是某种程度上同为拾荒者的孤独。

我虽生长于宜州,但我的父母在罗城长大,罗城是他们的根。所以照理来说,我的老家也应该是罗城。幼时每到逢年过节,就会随父母回到罗城去。依稀记得小时候,每次向别人介绍我的家乡时,为了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我总会悄悄在心里暗自做选择,从罗城和宜州中选一个,具体哪一个,视当时的心情而定。再大些的时候,我又随父亲到南宁念书。后来举家搬迁到南宁,我正式从宜州人变成一个南宁人了。这下好了,选项里又新增了一个供我任意选择。

起初在南宁,我就像格格不入的陌生人。大家都说学会一门语言,一般最先学会的都是脏话。当我懂得了白话的脏话,我便自诩为南宁人,便也自然地融入进去了。

其实我对宜州,对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最有感情的,但是我们在那里已经没有家了。搬来南宁后,与宜州仅有的联系,也就只是在去往罗城的路上,透过车窗将宜州的一山一水珍藏在心底罢了。十年未回到宜州,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而也许对宜州来说,我的改变也是巨大的。因此再回首,也已然不知用何种心情和面貌去重逢这片故土了。种种因素,让我与宜州渐行渐远。

真正意义上的故乡,应该是罗城,我从未真正地离开它,它也从未故去。

我在兰州想罗城

在广西待久了,我便受够了这个地方,受够了这里反复无常的天气和绿水青山,又按捺不住年轻躁热的心,就总想办法往外跑。后来我成功了,我成功地跨越多省,去到了两千多公里外的兰州。

在到兰州之前,我幻想过无数种这个城市来迎接我的样子。而我恰巧碰上了兰州修地铁的那几年。出了火车站,堵塞错乱的交通,灰扑扑的建筑,穿着不同民族服饰的一个个陌生面孔从我身边经过。此刻我的脑子里正嗡嗡作响,兰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是南宁还是兰州,我依旧是个异乡人,其实南宁和兰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听他们讲同样陌生的语言罢了。久而久之,我便也适应了脚下的这片干涸的黄土地。

学校位于距离市区一个小时车程的镇上,车子越往乡下开,道路两旁的风景就越荒凉。学校背后有几座连绵的荒山,我们将它称作白虎山,白虎山上究竟有没有白虎,好像也并没有人在意这个事情。白虎山常年荒漠,只有夏季降水量大的时候,我们能才从山上寻得一点绿色。同学时常调侃,这白虎山一点草都没有,真像假山。而我一直看着这荒山,看久了总会看出重影,总想在这片重影上种下一片森林,恍惚间,那片绿色的重影好像罗城老家的山。

南宁地势低缓,没有山,所谓的青秀山,对一个从十万大山走出来的人来说,就是一个低矮的土坡。兰州那些个光秃的荒山,虽然荒凉,但也高耸挺拔。故乡那些如宝剑、如巨龙般的山峰,是它们伴着我长大。“山”这个字像是早已刻在了我生命的墓碑上,因此无论我到哪里,哪里的山都显得如此亲切、深刻。从桂西北到桂中南,再到中国西北,从山峰到平地,再回归山峰。似乎真如龙子仲老师所说,一切回忆都成重返,生命的轨迹好像一个巨大的弧形,没有永远的遗忘,也没有永远的丢弃。倘若你想把家乡遗忘,那也确实是幼稚的。于是身处异乡的我,开始疯狂想念罗城,想念我那片峰峦叠嶂的故鄉……

故乡有座凤凰山,海拔534米,内有寺庙,古木参天,属罗城八景中的头一景。据旧县志载,“山因势,头高而尾略低,其形如凤,故名‘凤凰山”。山下之罗城县城四周呈长方形,酷似一书,古称“丹凤衔书”,乃老八景之一。明代万历年间的罗城知县张志可,就曾在凤凰山凤凰岩的摩崖石刻上,作有诗一首:“有虞仪庭,成周岐鸣;千秋万载,仪兮鸣兮!”使这座悄无声息、不为人所知的小城,多了些人文的记忆。

外婆是土生土长的罗城人,她曾跟我说过一个关于凤凰山的故事。据说凤凰山上有一巨石坠落,砸向了山脚一户人家的房屋,巨石穿堂而过,神奇的是既没有破坏一砖一瓦,也没有致使一人受伤。照这样看来,凤凰山还真有些灵气。作为罗城的护城山,正需要一座有灵气、有文气的山,才使得这座大山深处的小县城,山水秀丽,人才辈出。

我与凤凰山的渊源,就是每年的大年初一全家必定会去一趟凤凰山,砍黄荆柴。柴谐音“财”,寓意着财富与美好。大年初一上凤凰山,烧香拜佛,把一捆一捆的黄荆柴带回家,是罗城特有的风俗和传统。每年过年凤凰山应该是罗城最热闹的时候,老人小孩手牵着手,齐齐登上凤凰山。那架势,好像挤破了头也要把凤凰山的黄荆柴都砍光。我也喜欢去凑热闹,小时候分不清哪种是黄荆柴,就只好把柴火掰断,仔细分辨里面的颜色到底是不是金黄色,最后掰得满地柴火。

如今我的思绪又重新飘回罗城的那些山,又回到凤凰山上,重新拾起地上那一地的柴火。对了我又重新回到这里,回来拾走被我丢弃了的满山的回忆了。

我的小罗城

小时候在罗城,总觉得每条道路都很宽、很长。从奶奶家到外婆家,其实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但是在小时候的我看来,好像隔着万水千山,于是每次都会哭着喊着要坐三轮车去。

如今我已去过祖国的许多城市,走过无数条大大小小的马路。再回罗城,发现以前那长长的马路几步就可走完,原来记忆中的道路也不过那么窄、那么短。罗城县城从东走到西,从南开往北,其实也就只是小小的一块地方罢了。不知是我长大了,还是罗城变小了。

那时的罗城条件有限,没那么多娱乐设施,幼时的我就对罗城百般挑剔,嫌这不好那不对。但归根结底,我的根就在那里,我已经将自己种在了那里,又如何将自己连根拔起呢?

其实我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地方,好像都是一副刀子嘴豆腐心的样子。到头来才明白,我与罗城的关系,就好像一对老夫妻,嘴上数落着彼此的缺点,但每天早上醒来都会为对方做一碗面。有时候闹着要走,但走的时候也会眼泪汪汪。以前我曾用这个比喻来形容南宁,其实仔细想来,用它来形容与我擦肩的每一个故乡都是恰当的。

只有一种时候,我才会觉得罗城很大,就是把它放进脑海里的时候。

那个我们不会时常想起,一想起来,回忆就会溢出脑海的地方,我们就叫它故乡。

只有在回忆的时候,我才会觉得罗城很大,大到溢出我的脑海,流淌在名为思念的支流里。

责任编辑   宁炳南

特邀编辑   张  凯

猜你喜欢

凤凰山南宁兰州
在凤凰山上
眷恋南宁
潮安·凤凰山
感受南宁历史,感受美丽南宁
南宁博物馆开馆啦
三字歌
美丽的凤凰山
关于南宁城市雕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