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彤乐

蓝刺猬

从何说起呢？当她再次变回那个

蹲在灌木丛边的小女孩

潜心观察蓝色的刺猬，远不可及的

梦境里。大雨倾盆而下

那是杉树林与雨伞，都不足以遮挡的

往事，陨落。房檐下挂的小灯泡

覆满了薄薄的灰尘，铁笼子空空如也

直到萤火从他沉入的地方升起

直到她，探出天蓝的水面。发梢带着夕阳

余留的光，那些金黄的碎片

垂落在她赤裸的腰间，蓝刺猬

在河对岸悄悄觅食，悄悄看她，悄悄

把柔软的秘密填入柔软的腹部

透蓝的刺美而坚硬，摸摸它

成为他们避而远之的愿望，那些隐去自己

翅膀的人，带着利剑，勇敢地与她相爱

而她所有的忧伤都源自于因此而

诞生的蓝。她孕出的小刺猬带着她

身体的腥，趴在云端，无措躲藏

该如何去爱呢？爱过的人并不能够教会她

忽而将光落入他蔚蓝的腹中，在雨夜

爱与战争生生不息

小星星變奏曲

“花园里的恋人，水缸里的鱼

他们都在计划飞行。飞行

像小星星一样，满天空，满天空地游荡”

这时候，她清脆的梦，再一次

被他咬出一个动人的缺口。晚风趁虚而入

星星们被吹得泠泠作响

她起身，披着微凉的夜色，照顾软乎乎的

兔子，猫咪，小山羊，长尾猴

入睡。婴儿车里鲜艳的手摇铃偶尔打破

沉寂的空气，水花乱溅。观星

透过儿时钟爱的望远镜，总能看到他

那个草坪上踢皮球的男孩，在金黄色的

光里

奔跑。从暮色里抽身，收割机

已经停止了轰鸣。整个九月的杂草在里面

私语，彼此打探秋日菊的下落

她的星星们俯身于水雾观望人间。旧信纸

从楼梯尽头飘落，像刺槐结出的雪

像此刻的霜。饱含亮晶晶的忧郁，长大啦

那些音符燃烧，琴声渐弱

而宇宙生灵唯有她，懂得光

云边下起淡粉色的雨

原本，小南瓜的身体里

被人类放入小小的灯，挂在山城

在雾间，发着点点微黄的光

雪花，轻轻将它们覆盖，在小镇洁净的冬天

她不会忘记。已释然的梦

藤蔓相绕，安静蔓延

被云朵抛弃，又被晚风伤害，却依旧

色彩缤纷。在某个无所依仗的日暮里

小鹿飞奔。冬日里的灯

一直耗到夏季，等一个女孩长大

仍然天真，烂漫。她坐在云边

思索人间，是否值得一场温柔的雨

那些影子匆匆闪过，藏着一点紫

一点红，一点微凉的风

将水光吹上了岸。秘密倒映在湖心

她看不清，心却跟着颤动

云下的孩子穿着透明的衣服

举起透明的伞

相遇的一刻忽而长大，回到小镇之冬

雪已化尽，云边下起淡粉色的雨

当你开始喜欢白色的事物

樱笋时，月光纷纷扬扬

你喜欢那些转瞬即逝的风

姐姐，漫山遍野温柔的花一夜之间

含风而去

柔软的猫咪

趴在你柔软的胸部，烟花漫过这个季节

爆炸出绚烂的色彩，落在你的肩膀

那个夜晚，你的影子嫁给月亮

从儿时的木马上下来

你不再披着床单做西域的公主

姐姐，那年的雪地里，你是

如此地洁净，又喧嚣

当你开始喜欢白色的事物

譬如婚礼上的头纱

譬如琐碎日子里陶瓷的碗碟

你就化成雪花，去看望我们

二十年前的村庄，隐隐约约，被月光侵蚀

暖暖

立秋以后，你依然

蜷在一束黯黄的光里

固执地认为

人间的温暖不过如此

我不能向你伸手

秋天的水上飘着落叶，却没有人

在山野里继续点火

所以你要在这儿绽放，与一块冰凉的石头

碰撞

然后，碎得满地都是

我闭上眼睛，那些离散的事物

跳着奇妙的舞

重新回到它们温暖的湾

一只山麻雀悄悄飞来

而我的秋天，还留着月亮橘子

与你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