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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航海时代(上)

2020-03-24吴恢宙

科学24小时 2020年1期
关键词:彼岸行星飞船

吴恢宙

这是一个位于中国三亚的航天发射中心。地面上几十个红色小点在不停地移动着,一个圆柱状的物体直立在红色小点之间。相对红色小点而言,它如同一个有着金属身躯的庞然巨怪,但从高空看下去,它不过是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条,表面反射着从东方云层中透过的晨曦。

“瞭望者”号即将从这里发射升空。赵谨和他的学生陈程将乘坐“瞭望者”号到达离地面120千米的高空,进行长达3个月的太空飞船人造生态系统适应性实验。

一个世纪之前,航空还只是一项非必要的技术。那时,人类的航天器最远曾触摸到了太阳系柯伊柏尔带的边缘,但那些航天项目,在象征性上的意义往往大于实际意义,直到一个世纪前彼岸行星的发现,航天才变成了一项迫切的需求,就像一个世纪前,多次预言石油告磬后人类对新能源技术的呼吁一样强烈。一个世纪前,人类的第一个人造绕日航天器“阿波罗使者”号发射升空,它的目的本是探索人类发射人造行星的可行性,并在近太阳轨道采集太阳磁场、黑子、耀斑等信息。它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到达预定的位于水星与金星之间的环日轨道,又经过一系列复杂而精确的轨道调整后,终于完成了变轨任务,成为第一个绕太阳运转的人造发射器。这一切和人们所希望的一样顺利,“使者”号平稳地在水星金星之间的绕日轨道上随太阳运转了3个月。然而3个月后,一张传回地球的图片却彻底改变了这一次太空作业的意义,整个人类为之震惊。那张图片让太阳系中最后一颗行星——彼岸行星被人类发现。那是一颗和地球位于同一轨道的行星,它正好位于地球关于太阳呈中心对称的点上,正是因为如此,它产生的引力效应和电磁场都被巨大的太阳所掩盖了,另一方面,由于与地球处于同一轨道,它的身影始终被庞大的太阳遮挡,人们在地球无法观察到它的踪影,如果不是人类的恒星探测器绕过太阳,谁也不会想到在如此近尺度的空间里还隐藏着一颗比地球稍大一点的行星。在进一步的考察中,人们更惊奇地发现,彼岸行星竟也演化出了不亚于地球的文明,这样巨大的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出自上帝之手。有科学家提出,在这样恒星距离的地方引力达到了某种平衡,从而导致生命的出现成为可能。

在此后的一个世纪里,地球上掀起了一股“航天热”,人类的航天技术在彼岸行星被发现后也迎来了一次爆发式的发展,不少人文学者将彼岸行星的发现对航天事业的影响与马可·波罗从东方归来促进西方世界造船业相提并论。这一两个世纪以来,人类对航天器的运用早已驾轻就熟,但人类的航天水平始终被无法构建封闭的生态系统所限制,这大大减缓了航空事业的发展。

这一次进行的实验是对著名的航天生态学家赵谨研究了数年成果的验证,整个方案都是由他精心设计的,并且他将和学生陈程亲自进行长达3个月的太空实验,以修补系统中可能出现的漏洞。这一次太空实验给了无数憧憬异域行星却又被无边宇宙阻隔的人们以希望。

此时,太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在朝霞之上,一团团蒸气围绕在太阳周围,使太阳显得更大更圆。“瞭望者”号竖立在红彤彤的朝阳之下,那晨雾中一竖一圆的两个巨物仿佛正在轻声耳语。

坐在“瞭望者”号内的赵谨和陈程已看不到这样的美景,若不是不远处显示器上顯示着时间和外景,他们已难以感觉出地球上是白天还是黑夜。

陈程是赵谨最得意的弟子,他聪明有想法,肯吃苦,所以几乎每次这样的实验他都会带着陈程,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陈程就是他的同事。而在陈程看来,这位威望极高的学术大师不仅仅是他的良师,也是益友,无论是老师的学术成就还是为人都让陈程钦佩万分,但更多时候,赵老师又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仿佛陷在某些不可捉摸的问题之中。

“瞭望者”号开始发生微微的震动,那是飞船底部的核动力系统在进行小型核聚变。一段时间后,核聚变产生的能量形成一股巨大的推动力,将庞大无比的飞船推向太空。在3G的加速度下,巨大压力将他们紧紧压在了座位上,这艘巨大的飞船渐渐变成地面视野中一个小小的光点最后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3个月后,这对师徒将会回到地球上,但这艘飞船计划继续留在预定轨道上绕地球运转10年之久,以检测其生态系统在太空中长时间运转的可能性。

“瞭望者”号已经进入预定轨道,在离地接近1000米的位置,飞船的运转速度远快于地球自转,从这里看去,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在轻轻地拨动着那颗蓝色星球,让它均匀而优雅地旋转,如同一个在闺阁中轻捻裙裾翩翩起舞的青涩少女。

陈程喜欢看高空处的星空,那里还存在稀薄的大气层,所以星光在透过宇宙的重重光幕后还能发生漫反射。在那里,星星是如此特别,以至于找不到任何一种物体能准确描摹出那种空明与纯洁,那种洞穿整个宇宙的深邃的光。星光随着飞船的升高而渐渐消失,就像地球上某个黎明太阳渐渐地升起的样子,星光渐渐隐匿,只不过,地球上的黎明过后是一片更大的光明,而在太空,星光消失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无,直至又看到地球,心中才不再那么恐慌。陈程对星光消失的恐惧并没有随着进入太空次数的增加而减少,那种恐惧似乎是与生俱来,仿佛一段镌刻在DNA上的基因片段。

不久,陈程就在这片不可比拟的星光中渐渐进入了睡眠状态,在接下来紧张的3个月太空实验的日子里,这几小时或许是他唯一能长时间休息的机会。

当他再次醒来时却发现周围变了,不再是他刚睡着时的样子,周围的空间变得更狭小也更有规律——一个精准的球型。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瞭望者”号的预备救生舱,但老师却不见了,发生了什么?他刚从梦中醒来的大脑还没有为所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他甚至以为还在梦中。“老师!”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但只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稀薄的人造空气在这个球形空间里来回反射,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老师给他的感觉那样,神秘莫测。

突然他看到一个信封在没有重力的救生舱中缓缓地浮动着,他知道,一切的谜底尽在其中。

“陈程,你好,当你醒来看到这封信时,希望你能平静下来,在你看完这封信之前,希望你不要联系地球。你很安全,救生舱会按照预定轨道把你送回地球,我也很好,你不必担心。”

这是老师的笔迹,很明显这封信是很久以前就准备好了的。

“你经常问我,为什么在理论上已非常成熟的自循环生态系统实际操作起来却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现在我会给你答案,但问题的答案有些复杂,这也正是我突然消失的原因。不过在回答之前,我想先和你探讨一下有关文明的另一个问题。

人类文明的爆发式发展是在17世纪到现在这5个世纪,为什么是这5个世纪呢?文明的发展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当这种积累达到一定的量后才能引发文明在质上的飞跃,而以往人类走过的岁月正是这样一个积累的过程,当然,积累虽然是文明发展的重要一环,但只有积累完全不够。在我看来,文明就像一张拼图,在文明内部,每一个更小单元的文明都像一片文明的碎片,它们往往会在某一块领域里展现出超越其他文明的优越,而在另外的领域又落后于其他文明。就像古代的中国与西方,中国古代在艺术与实用技术方面有很高的成就,但在比实用更抽象的科学领域却不如西方,这就是两块文明碎片,直到中国的四大发明传入西方,西方开始文艺复兴以及直到现在才完成的全球化历程,地球文明的版图才最终完成。在文明拼图的拼接过程中,交流是完成拼接最重要的工具,交流是文明之间的互补过程,交流使文明更容易存活下去。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在新石器时代,有一个部落发明了一种果实采摘工具,使采摘果实的效率大大提高,但他们不了解怎么制作与使用弓箭,所以一直受到野兽的侵扰。而另一个部落则恰恰相反,他们很早就会使用弓箭,但因采摘果实效率低而长期被饥饿困扰,有一次这两个小的文明体偶然相遇,他们各自学会了对方的本领,如此一来,两个文明的生存能力都得到了提高。弓箭与植物采摘技术就是两个文明的产物,而两个部落就相当于一个更大单元文明里的碎片,文明的交流正是一个将二者的文明产物累积成更大量的过程。”

这个简单的例子让陈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思维如闪电般飞到了3亿公里外的彼岸行星,如果按照老师的想法,地球和我们称之为彼岸行星的文明不正好是太阳系文明里的两个子文明吗?但对于彼岸行星文明,人们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那是一个比地球稍大的星球,有了不亞于地球的文明。他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一点的是,数10年前,地球曾发射过一颗与地球同公转轨道的环日卫星,但后来不知怎么没了消息,只听说是出了什么故障。收起思绪,他继续把信看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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