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尹忠华

辽宁省在开展古渔雁民间故事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刘则亭抢救性记录工作过程中，著名社会学家乌丙安先生生前作为学术专员接受采录组专访，此为部分整理稿。

本分的故事传承人懂得“过滤”自己的故事

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古渔雁民间故事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刘则亭，作为故事传承人，或者文化传承人，他具有辽河口和渤海湾这一带渔民特有的质朴、诚实守信、本分，那是渔民的本分。他是白洋淀出身，具有平原文化带给他的那种很深的素质，从他身上能看到中国农业文明的农民的根基，又能看到不同于农民的老渔民的扎实、朴实的品质，在他嘴里你讨不出一句虚话，你听他的话绝对实在，他有三分，他讲到三分都要留留口，他不会夸张。他跟别的传承人不一样，他参过军，这对他那质朴的特有的“渔雁”老渔民的素质又升华了一下。能感觉到他那种军人的本分，军人对于家乡的热爱，对国家、对党的深情，这是很突出的。

部队对他的培养锻炼，给他“渔雁”文化的传承带来两个影响：第一个就是他热爱这个文化，他感觉到自己出身苦寒，培养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第二个，在整个经历当中，特别是复员军人这段，他所接受的传统文化，有一个很内在的严格的“过滤”。在别的传承人那里，比如谭振山大爷，我就敢直接问起来：“那个狐狸精的故事您怎么看？”“啊，这说起来，乌老师，不瞒您说……”你想用这些话从刘则亭的口里讨出这样的故事是比较难的，他脑子里有一个框框：我作为革命军人，受过党的教育，我可不能胡说，这就是他可贵的地方。你怎么启发，海上的妖怪、海上的夜叉半夜怎么敲门、吓人、瘆人，他都没有这类故事，他不是没听过，他是过滤过了，他觉得这是荒唐的。所以刘则亭的“古渔雁”故事，更多的是“古渔雁”生活的故事，“古渔雁”那些渔民们的日常生活的传承。

这种传统故事，更多的是关于“古渔雁”这个渔民群落，对这一种群的生活解释。你们想了解“古渔雁”的生活吗？到船上来，我给你讲讲，你不看船不知道我们怎么过，我把你领到沟边，等涨潮以后我们出海，让你来看看渔民的海上生活。从解释历史与生活这个层面来说，它的作用很有意义。

在“古渔雁”故事里面，一般理性化的东西多一些，你在他那要求出现哪吒闹海这样的故事是不可能的。刘则亭包括他本人和他所传下来的文化，更多的是对历史生活的保护，有保存的价值。随着海上捕捞作业越来越现代化，“渔雁”生活逐步退出几大生产圈子，进入历史，我们必须科学地考虑，将来完全寄托于活态传承恐怕没有太多的出路。

我们现在能做的，用联合国一位搞科技的奥地利老专家的说法是：“我们能尽到什么责任呢？我们应尽到用我们现代的高科技把他们全部录制下来。”就像我们的第一代摄像机现在已经成废物了，傻瓜相机早就淘汰了，转到最后能让几千年后的子孙拿出原始的摄像资料，能够复原一个“渔雁”文化，就起这个作用。

以小见大，提升“海湾文化”

辽宁、东北这块土地上的老百姓一部分是土著民，就是满族和通古斯语族；另一部分是闯关东的“老山东”们留下的文化，这个是对的，但是不完全的。我在辽宁就注意到这个，我们总是说辽西辽东，其实辽东里面还有跟辽南、辽北交叉的东西，这是被忽略的。后来辽北被注意了，一提起来二人转就离不开辽北。辽南就牵扯到移民文化，就是山东。大连口音、丹东口音的海蛎子味都与海有关系。黄海、渤海里面有一个内海就是渤海，渤海湾唯独垂青辽宁。

老提“辽宁文化”，“辽宁文化”这种叫法不科学，一定要提“辽海”。为什么？渤海湾这个内海常常被人忽略，这里最容易忽略的就是辽河，东辽河流域的辽宁文化，恰恰是东北的大陆与海之间密切的一个关联，这地方的文化是焦点，能看出辽宁海文化的独特之处。

现在我们国家在做港、澳、深、粤的文章，可能要把其他地区加上。东北亚最重要的热点在我们这边，渤海湾里最重要的是辽河入口处，这是辽宁的一宝。别看刘则亭好像很孤独，其实他有很深厚的根基，只不过我们发现得晚了，他要是不在的话，这一大湾我们基本就是空白。

在辽宁省，除了辽东、辽西大面积的满族文化、东蒙文化、汉族移民文化等农业文化，还有一块就是辽河口文化，也就是渔民文化。刘则亭所传承的“渔雁”文化很广阔，影响很深远，如果我们再不把它保护下来让后人知道，恐怕将来挖掘出一些东西来，就解释不清楚了。

我们的营口、葫芦岛，一直到鸭绿江边的丹东这一带，都应该进一步去挖掘。现在河北省和天津开始注意辽河口的“渔雁”文化了，因为辽河口的渔民是来自白洋淀的。如果要追踪的话，在海参崴也有白洋淀渔民，可以说“渔雁”家族哪里都有。

辽宁省的故事家，不仅有山东的，而且很大一部分是河北的，“渔雁”文化的很多根基是河北的。我觉得渤海湾是一个大湾，这是一块海湾文化，这个海湾文化中，辽宁占有一席重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