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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空心砖画像的模印工具初探

2020-03-20董睿

美与时代·上 2020年1期
关键词:汉代作坊

摘  要:汉代空心砖画像是汉代美术研究的重要对象,画像的模印经过了工匠认真的构思,印模制作技术可能受战国时期陶拍和玺印的影响。画像模印的工具在考古材料中鲜有发现,但根据画像的内容和形式来看,很有可能为木质印模。值得重视的是,铜质和木质的印模在考古发掘中发现了实物,木质印模的画像非常细腻,而铜质印模的图像为图案。画像模印的工匠与制陶工匠属于不同的工匠群体,承担不同的工作任务。制陶工匠负责空心砖坯的制作,其工作具有稳定性,即他们属于治陶作坊里的工匠。而画像模印的工匠则具有流动性,他们根据治陶作坊里的需要来从事画像的模印工作,工作完成后即离开转入其他地方。因此,空心砖画像的印模为模印工匠的谋生工具,在治陶作坊里一般不易发现。

关键词:汉代;空心砖画像;印模工具;作坊

空心砖的印模问题已有多位学者进行过研究,尽管学界大多认可模印的工具为木质印模,但是没有一位学者找到印模的实物证据。当然,由于印模规格小者如印章,大者一米多长,是否所有的印模都是一种材质,仍然是需要探讨的问题。因此,本文就此问题做一粗浅讨论。

通过对空心砖画像印模的统计可以发现,印模的形状多为规则的长方形、正方形或者圆形。到目前为止,考古发掘中尚未发现汉代空心砖的制作作坊,也没有发现可以确定为空心砖画像的印模。但在其他相关的考古遗址中则发现有相似的模印工具,如在更早的春秋时期的侯马铸铜遗址和战国时期新郑郑国祭祀遗址中均发现了带有纹饰的陶拍。侯马铸铜遗址出土的大量陶质遗物中,有8件椭圆形或方圆形的陶拍,图案为普通的方格纹或者绳纹,陶拍有可能是用于修理打磨陶器、陶范的工具[1]。陶器表面的图案都比较浅,在陶器未干的情况下用陶拍轻拍即可印上图案(如图1)。

郑韩故城制陶作坊中出土的制陶工具有陶拍、陶刮板、陶圆盘等,陶拍有长方形、椭圆形、圆形,拍面微微凸起,表面有麻点纹或乱点纹[2]。该制陶作坊中发现的还有米字格纹空心砖,但未见米字格的印模。由于这些陶拍的四周都比较圆滑、表面凸起,因此这种陶拍肯定不能用在空心砖上模印图案,而更可能为制作陶质容器所用(如图2)。

空心砖的制作需要分工协作和规模化生产,印模是砖坯完成后画像模印最为重要的工具。印模可以脱离空心砖而独立存在的另一个证据是,在汉代墓葬中出土的陶灶、陶井上也发现有模印的画像。如空心砖上比较常见的菱形纹、长青树纹饰,在洛阳烧沟汉墓M83出土的陶井井栏下方有连续模印的一排七株常青树图案 [3](如图3)。

在空心砖表面模印图案和画像需要有一定的深度,而且是连续不断的模印,要求印模的材质有一定的硬度和耐用性。通过对空心砖上的图案或者画像的仔细观察发现,图案和画像表面平整,边缘线条清晰,有些很小的画像细部表现得也很细腻。但是,不仅在战国时期的制陶遗址中没有发现空心砖的印模,而且汉代的遗址中也未发现。如此大量的空心砖墓的发掘表明,当时生产空心砖的作坊规模应该很大,数量也应有多处。通过对空心砖印模的统计分析发现,印模的长度在汉尺2寸和9寸之间,宽度在汉尺2寸和6寸之间。小的像印章,大的像小砖块。这种尺寸的印模,如果是陶质,那么印模在泥土半干时不易雕刻,而且在烧的过程中细部容易烧毁。我们来观察米格纹印模(如图4),该印模为正方形,阴模,边长5厘米,分别在每边的四分之一、四分之二、四分之三处各取一个点,各点与相邻的两个边和对边上相应的点两两连线,共20条线段把正方形分为大小一致的64个等腰三角形,每个三角形的底边长1厘米,斜边更短。按照汉代的长度单位计算,这每个印模的大小约2寸见方,在这样一个平面上用20个线条相互交叉将平面分成64个小的三角形。在2寸见方的平面上雕刻如此繁密的三角形,而且每个三角形的每个角都非常细腻,整体线条清晰,说明这个印模的材质必须有很强的坚韧度,既要易于雕刻,又要耐用。而木头正符合易于雕刻和耐用的特点。空心砖上的图案印模如百乳纹(如图5)、柿蒂纹(如图6)等,我们仔细观察这些纹样图案的细部发现边缘非常光滑,好像印章印的一样。

泥质的印模经过烧制以后棱角不会如此分明,而且细部容易损坏,并且不如木质印模易于雕刻,因为泥土只能在晾干入窑烧制之前实施雕刻工作,制作陶质印模所耗费的时间和工序都比木头雕刻成本要高。陶质的印模在汉代的遗址和作坊里均没有发现,当然,我们并不能据此否认陶质印模的存在。但是在郑韩故城战国的制陶作坊中发现了数量较多的陶拍,用于陶器表面图案的拍印。而同一个作坊里发现的还有带纹饰的空心砖和实心砖,令人惊异的是模印空心砖纹饰的工具却没有发现。就目前的考古材料而言,印模未能发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易于雕刻而且不易变形的木头材质在地下埋藏日久朽烂无存之故,但是考古发掘的西汉乃至战国墓葬中出土了不少保存较好的木俑和竹(木)简,它们既然能够保存至今,那么模印空心砖画像的木质印模也应该有出土的实物出现,似乎使用木质印模模印画像的可能性不大。不过,本文在后面将会讨论的一个问题是,制作空心砖砖坯的陶工和模印画像的画工属于两个不同的工匠群体,无论私营作坊还是官营作坊的制陶工匠均依附于制陶作坊。而模印画像的画工则是另外一种艺术群体,他们根據制陶作坊的需要来空心砖的作坊里为空心砖模印画像和纹饰,模印画像的工具作为画工的谋生工具均由其随身携带,画工在作坊里完成空心砖画像的模印后即带着随身的工具离开了作坊,因此作坊里不会出现空心砖的印模。在春秋时期侯马铸铜遗址和战国时期新郑郑韩故城制陶作坊里均出土不少陶拍,这种陶拍上的图案都是极为简单的几何图案,而没有比较复杂的人物和动物画像,这种现象说明这些陶拍作为制陶工具是属于制陶作坊里的工具,陶器上的简单的图案的拍印是由陶工来完成的。在制陶作坊里既要生产空心砖又要生产普通的陶器,生产哪种类型的产品取决于市场的需要,陶工在生产出一批空心砖满足当时买家的需要之后,遂根据另外买家的需要开始生产陶器,陶器的图案拍印比较简单是由陶工本人完成的,陶拍的制作也是陶工自己所为,陶工的所有工具都在制陶作坊里,因此,考古发掘的制陶作坊里能够发现用于陶器图案拍印的陶拍。

我们再通过对空心砖上的画像仔细观察来说明这个问题。郑州二里岗M33空心砖墓中的部分空心砖现在存放于河南博物院,我们通过仔细观察空心砖原物上的一个一个画像模印的痕迹来分析印模材质的可能性。如山林画像,画面由上下两部分构成,上半部分为三株小树,左中右排列,左右两株树梢均向画面中部弯曲,中间的一株小树树梢向左弯曲与左边的一株小树的顶部几乎相接。树干上部与树叶连为一个整体,好像一片大树叶,树叶纹理十分细密,脉络清晰。画面下部为高低不同6个层次起伏连绵的山脉,用一道一道细密的竖向纹理对山脉的主體进行精雕细刻。通过对这个画像原件的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极细致的雕凿痕迹,在上半部分还依稀可见有几道横向的木质纹理,在同一块砖的另外一处同样的画面上这些纹理依然存在。同一块砖上的斗鸡画像的纹理也是如此(如图7)。

通过对空心砖画像细节的仔细观察发现,印模最可能的材质是木模。汉代既具有雕造大型雕塑的技术水平,也有雕刻小型玉器的精细工艺,尤其是汉代的玉雕工艺与空心砖的印模雕刻技术非常接近,可作参照。汉代的玉雕技术极为精湛,1983年西安市雁塔区沙坡汉墓出土的夔龙璧,由青玉雕刻而成,夔龙纹细腻流畅,整体布局极为匀称[4](如图8)。雕刻在汉代发生了变化,汉代以前的玉雕主要以造型为主,汉代以后发展了透雕、浮雕等雕琢技法,还运用了刻线、栗纹等多种装饰手法[5]。这种技术,对于更易于雕刻的木质印模来说当然更不在话下。

空心砖的印模考古发现极少,但是,笔者最近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发现了空心砖画像印模的实物资料。在1956年修订的郭若愚的《模印砖画》中,收录了一件铜质的印模图片。该印模高7厘米,印面最宽处9厘米,全系铜质,绿锈中现鎏金斑点,印把中空。印面花纹底边长9厘米,宽8.5厘米,印面内凹,四角有四个变形柿蒂纹[6](如图9)。

1999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发掘永城黄土山二号汉墓的过程中,出土了两枚木印章。二者均为一面阴刻文字,另一面阴刻图案。标本M2:1155,尺寸为1.6cm×1.3cm,文字的一面刻有两字,经河南大学美术学院史正浩博士辨识,认为二字为“妾诸”;背面可识部分图案为一鹳鸟从天而降,张口欲衔一鲤鱼,其他部分模糊不清。标本M2:1156,尺寸为1.8cm×1.2cm,文字史正浩认为是“丞项诸印”;背面图案为楼阁下置一案,有楼梯可攀登上楼,楼顶上有常青树和凤鸟[7](如图10、图11)。这两件印模为何会随葬在黄土山二号汉墓,当然是需要另外讨论的问题。但是从印模的规格和画像内容来看,与汉代空心砖画像的内容极为相似。因此,我们据此可推测空心砖画像的印模也应如此。

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空心砖的模印工具材质基本有铜质和木质两种,这种印模属于模印工匠的工具,不属于制陶作坊里面的陶工所有,故我们在考古发掘中很少发现这种工具。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目前已经见到了至少三件这种工具。从中可以看出,汉代空心砖制作过程中的制陶工匠和画像模印工匠之间分工还是非常细致的。画像模印的工匠与制陶工匠属于不同的工匠群体,承担不同的工作任务。制陶工匠负责空心砖坯的制作,其工作具有稳定性,即他们属于治陶作坊里的工匠。而画像模印的工匠则具有流动性,他们根据治陶作坊里的需要来从事画像的模印工作,工作完成后即离开转入其他地方。因此,空心砖画像的印模为模印工匠的谋生工具,在治陶作坊里一般不易发现。

参考文献:

[1]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侯马铸铜遗址(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3:400.

[2]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新郑郑韩故城制陶作坊遗迹发掘简报[J].华夏考古,1991(3):33-54+32.

[3]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洛阳烧沟汉墓[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9:128.

[4]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所.西安文物精华·玉器[M].西安:世界图书出版西安公司,2004:6.

[5]汤兆基.中国传统工艺全集·雕塑[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6.

[6]郭若愚.模印砖画[M].上海:艺苑真赏社,1956:26.

[7]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永城市文物旅游管理局.永城黄土山与酇城汉墓[M].郑州:大象出版社,2010:71-72.

作者简介:董睿,河南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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