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渝

《孙子兵法》的一大特点是言简意丰，即用精练的语句表达丰富的思想，精妙的文字包含深刻的内容。要想深入理解和把握其思想精髓，不宜仅仅停留于字面，而要穿透纸背，甚至联系上下文或整个思想体系动态地理解。作为投资者，笔者在学习《孙子兵法》的时候注意做到“三个结合”：一是结合时代背景中历史事件和现实生活辩证琢磨，二是结合孙子整个思想体系思考，三是结合具体投资案例研讨分析。如此研读此书，才会感觉有血有肉，有滋有味。在研究古籍的过程中，如果能静心专注，往往可以与作者心意相通，更能深入地体会到古人的智慧思想。

随着时间的沉淀，笔者对孙子思想在投资方面的运用理解也越来越深。综合而言，活学活用孙子核心思想做投资，笔者感悟最深的四个字分别是：知、势、策、实。

一、知：知彼知己，知时识势

（一）知彼知己

整部《孙子兵法》中，孙子在“知”这个问题上用的笔墨最多，全文共有79个“知”字，而且从第一篇《计篇》到最后一篇《用间篇》，几乎每一篇都从不同的角度强调了知彼知己的重要性，或者分析知彼知己的谋略方法。知彼知己构成了孙子思想的一个核心要素，举例而言，原文中的“知”有：“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知兵之将”“知胜有五”“胜可知，而不可为”“知战之地，知战之日”“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等等。

如何理解知彼知己？首先谈谈知彼。就投资而言，市场是由公司基本面、心理（人性）面、市场定价、宏观政策等综合因素决定的。对于投资者而言，知彼，即要掌握对公司估值的方法，深入认识市场和政府对于市场影响的行为作用和反作用，明白大众情绪对于公司股价波动的影响，从共识和常识中寻找最佳的投资机会。举例而言，比如过去你没有抓住的股票，未来你也很难从它身上赚到钱。因为投资的本质是认知变现。过去你没有发现而错过的，你曾经买入但又过早卖出的，都是一个原因：没有真正做到知彼，即你对这只股票的认识不到位。否则你怎么会错过呢？你怎么会拿不住呢？

其次谈谈知己。作为投资者，在投资上要想取得成功，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自我，其程度甚至要比工作及人际关系上获得成功需要的自我了解还深。华尔街有一句谚语：“要在股市中认清自我，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知己就是我们要客观认清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建立和拥有自己的投资框架和投资体系。清晰自己的认知范围，明白自己能力圈大小。投资只集中在自己能力圈内的标的，同时也要不断阅读思考，坚持终身学习，进化自我，提升自己选股的格局，逐渐有效地扩大自己的能力圈。投资成功的基本要求之一，也是最伟大的投资者的必备心理之一，是认识到我们无法预知宏观未来。很少有人对未来经济、利率、市场总量有超越群体共识的看法。因此，投资者的时间最好用在获取“可知”的知识优势上：行业、公司、证券的相关信息。你对微观越关注，你越有可能比别人了解得越多。对细节关注得越多，越有可能获得知识优势。要努力做到“知可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大家需记住：市场中赔钱的人有两种，一无所知的和无所不知的。唯有知彼知己，方能投资不殆。

（二）知时识势

知时，就是善择时，懂周期。投资需按自然规律春播夏长秋收冬藏，按照周期运行规则进行选时选股配置。投资者应尽量弄清自己在周期和钟摆中所处的阶段。这不会令未来变得可知，但它能帮助人们为可能的发展做好准备，以及思考这一阶段将对我们的行动产生怎样的影响。弄清我们处于周期的哪个阶段并采取相应的行动也是至关重要的。在投资领域里，周期最可靠。基本面、心理因素、价格与收益的涨跌，提供了犯错或者从别人的错误中获利的机会。“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未形。”“势者，因利而制权也。”识势，即洞察趋势，能从纷繁复杂的各种信息中识别出重要矛盾和主要趋势，并且因势制权。

长期来看，好的决策一定会带来投资收益。然而在短期内，当好的决策无法带来投资收益的时候，我们必须忍耐。我们必须力求了解身边所发生的事情的含义。当其他人盲目自信、积极买入时，我们应加倍小心；当其他人不知所措或恐慌性抛售时，我们应该更加积极。看看四周，多留意类似的事件。比如：投资者是乐观的，还是悲观的？媒体和各种股评家名嘴认为当下是该入市，还是该出市？新型投资产品是被大众欣然接受，还是避之唯恐不及？证券招股和基金上市被视为致富机会，还是潜在陷阱？信贷周期处于资本容易获得，还是难以获得的阶段？市盈率处于历史高位，还是低位？收益率差是收窄的，还是扩大的？股息率是增加的，还是减少的？让它们来告诉你该如何去做。虽然市场并不需要你每天照此行事，但是在极端市场情况下这是必需的，倾听和识别市场的声音非常重要。

二、势：取势优术，守正出奇

（一）取势优术

取势优术，就是投资趋势，投资未来，选择未来最大的趋势，作为投资的战略布局考量。同时在投资过程中，不断优化自己的投资框架和投资体系，完善自己的分析方法和分析工具。

（二）守正出奇

守正出奇，“守正”以弱者防守择时为主，“出奇”以强者进攻选股为辅，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平衡身体好。笔者长期坚持“守正出奇”的投资组合，这个组合以成熟股为正，以成长股为奇，建立一个攻守平衡的投资组合。智慧投资者的投资体系应当建立在弱者思维基础上，也就是投资建立在防御型而不是其他基础上，投资组合尽量守拙少误，避免做错，明确自己的能力圈，即知可知、知不知的认知范围。该投资组合同时建议保留10%～20%左右的现金，持续关注市场洼地并寻找好公司出现便宜价格的机会窗口，同时并不排除出现有足够安全边际的好机会时会果断进攻。投资组合应当根据承担风险和收益的机会进行相对评估，限制总风险承担并以整体安全为重，在攻守配置中找到最佳平衡点，即该组合的仓位相对集中，并依据不同行业进行适度分散。

三、策：先计后动，策知得失

（一）先计后动

先计后动，就是说面对的是机会还是风险，投资者需先计算比较，杂于利害，而后行动。《孙子兵法》告诫我们，“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胜兵先胜而后求战”“不可胜者守也”“故能自保而全胜也”，都是这个意思。永远把风险防范放在第一位，投资需坚持理性决策，而不是感性决策。正如芒格所说：“当世界给予你机会的时候，聪明的投资者会出重手。当他们具有极大赢面时，他们会下大注。其余的时间里，他们做的仅仅是等待。就是这么简单。”

（二）策知得失

策和计有何区别？把计系统化即策。对于投资而言，策代表系统化的投资框架和分析策略。投资决策需建立一整套完整的投资体系和投资清单，对于任何标的选择，都是通过投资体系和投资清单的精挑细选，定性和定量相结合，归纳推理验证事实，并结合风险成本概率赔率等诸多要素综合考量，最后理性做出决策。塞斯·卡拉曼说：“投资标准是很重要的。设定标准过高，你或许仍然持观望态度。设定标准太低，你将会立刻全力注入资金，然而这与你没有标准时的表现并没有多大的区别，经验和全方位的思维是设定标准的关键所在。”

成功的投资或成功的投资生涯的基础是价值，你必须清楚地认识到想买进的东西的价值。价值包括很多方面，并且有多种考察方法。简单来说，就是账面现金和有形资产价值，公司或资产产生现金流的能力，以及所有这些东西的增值潜力。为取得卓越的投资结果，你必须对价值有深刻的洞察。因此你必须学会别人不会的东西，以不同的视角看待问题，或者对问题分析得更到位。最好三者都能做到。因此，投资成功必知得失之策。

四、实：实事求是，避实击虚

（一）实事求是

毛主席曾谈到什么是实事求是的态度。他说，“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对于投资者而言，实事求是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既要“求是”探索真知，又得脚踏实地务实干事。其次，为人诚实正直，“对知识的诚实”不仅是一种学习态度，而且是一种价值观，驱动着我们在投资上不断精进，在思想上探索求真。投资者最重要的是能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诚实地、真诚地去衡量自己。当你总怕错过这一班车、总怕错过这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实际上是用诚实做了一个折扣。能不能真诚地、诚实地面对自己，是作为投资人的第一个考验。诚实原则包括敞开心胸，坦诚直面自己的过错。比如在交友方面，能说真话指出我们错误的人，往往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第二点，实事求是地区分事实和观点，对所有的观点需要有事实和数据去支持。如果没有事实跟数据支持的意见，笔者觉得这是站不住脚的，还是需要回到一个客观论证的过程，因为正确的投资决策往往来自真实和完整的信息。定期复盘，与其分析成功，不如花10 倍的时间分析错误。定期观照反省自己的投资过程，回头再去看，你当初的复盘怎么做的，我们去想过程中到底犯了哪些错误，之前的那些坑是怎么踩的，至少你要吃一堑还能长一智，让学费没白交，所以复盘确实很重要。李录先生曾说：“如果你没有建立这种知识，高估自己的能力，然后又凭借运气进入市场赚了些钱，这是个最可怕的事情，这就好像你到赌场里，凭借新手手气壮突然赢了几把，到最后的时候市场一定会把你打败，因为市场到最后实际上还是非常残酷，非常真实的。我这么多年在市场上，感觉市场的存在，就是专门发现和考验人性的这些弱点，你的人性弱点最终一定会被别人发现，然后惩罚。”

笔者曾读过投资大师查理芒格的采访报道，并从中深刻理解到大师眼中的理性=实事求是。而孙子思想的精髓就是实事求是。所以作为智慧的投资者，我们要重视调研市场，调研企业，调研用户，调研上下游供应商，回归投资的原点就是实事求是和理性决策，因为来自前线和第一手的东西往往才是企业最真实情况的反映。

因此，投资没有万能公式，不能说简单掌握一种方法，就能获得超额利润。成功的投资不是靠谣言或猜测，而是靠系统地收集完整、准确、真实的信息，并认真地评估事实，进而采取有效执行力并果断行动，才能获得合理利润的一系列过程。

（二）避实击虚

孙子强调避实击虚，主张胜兵以镒称铢，胜于易胜之敌。毛泽东用兵强调雷公劈豆腐，拣软的打。毛主席思想如果用到我们投资上来，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来打击敌人，就是在赢面大的时候才去搞，尽量少回撤，先保存自己，后消灭敌人。也可以理解为在最佳概率的时候，择时逆大众，重仓去博弈，少下注，下重注。古人说：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实，代表市场很热，往往大众追热点；虚，代表市场很冷被低估、往往大众不看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存在博弈。少数人选择逆向行动，避实击虚。古今中外的投资智慧都是告诉我们买好的还要买得好，买得便宜买得舒服很重要。

最安全、获利潜力最大的投资，是在没人喜欢的时候买进。假以时日，一旦证券受到欢迎，那么它的价格只可能向一个方向变化：上涨。基本面价值只是决定证券价格的因素之一，你还要设法让心理和技术为你所用。贪婪与乐观相结合，令投资者一次又一次地追求低风险高收益策略，高价购进热门股票，并在价格已经过高时抱着增值期望，继续持股不放。事后人们才发现问题所在：期望是不切实际的，风险被忽略了。投资者短期看人性情绪，长期看价值成长。市场永远是对的，市场没变，是人心在变。投资者赚钱分两种方式，赚企业的钱，赚人性的钱。能深刻理解两者的人，才是市场中长久的投资赢家。

对广大投资者而言，投资是一门学科，有自下而上系统完整的知识理论需要我们学习。对待投资就像人生一样，开始是勤奋研究学习技艺起步，中间是调整心态和融会贯通打开智慧之门，最后是了悟人性和明道取势终有所成。这个过程之中，学学《孙子兵法》，大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