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的落马局长

2020-03-15陈浩莎莎

检察风云 2020年24期

陈浩莎莎

雷建民在法庭上

他走上贪腐邪路

雷建民有三大嗜好：洗脚、洗浴和唱歌。

要说最大的爱好当属洗脚，最多时一周要五六次，少的也有二三次。渭南的足浴和洗浴场所，雷建民经常光顾，一般是下午和晚上去洗。案发后，职工们说，怪不得下午很难见到局长。他还利用出差机会，在北京、河北、云南、山东、甘肃等地一些洗脚房、洗浴中心和练歌城消费。

这三大爱好让雷局长着迷，越来越不可自拔。在他的两个笔记本上，从1996年起，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娱乐消费情况，而且有时间、地点、一同去的人数及姓名。

搞这些活动需要花钱，单凭工资捉襟见肘，他感觉薪水太少，就把目光转向公款和受贿。

走上领导岗位后，雷建民看到別人承揽交通局的工程都挣了钱，他心理失衡了：“他们在我的地盘上发大财，我却只能挣干巴巴的微薄月薪，我何不自己赚呢？”

雷建民首先是收礼。送礼者范围很广，有包工头，有下属，有社会上的一些朋友。但无功不受禄，就如雷建民所说，“他们都是看中了我手中的权力，求我办事”。雷建民利用主管区、乡、村道路建设中工程立项、工程招标、下属单位人员安置调动等机会，多次收受贿赂，数额达42.9万元。

送礼大都集中在过年和过中秋节，雷家办一些大事时，也是收礼的良机。比如2007年10月，雷建民在老家盖房子上楼板，各路人闻讯前往祝贺，香烟、啤酒、肉禽蛋、鞭炮、现金蜂拥而来，车水马龙。

雷建民来者不拒，即使价值再少，哪怕是一把小菜也统统笑纳。他的受贿物品简直可以开一家规模不小的超市：月饼、咖啡、茶叶、营养品、酸奶、脑白金、核桃、芦柑、苹果、栗子、石榴、冬枣、柿饼、圣女果、开心果、鸡蛋、大肉、丸子（渭南特产）、西瓜、黄瓜、葱、米、面、油，还有各种高档烟酒糖茶，等等。

贪欲是个无底洞。收受礼金已经无法满足雷建民的胃口，他开始通过承揽工程挣钱，后来更是胆大妄为，私设工程项目部，直接套取工程款，把工程变成“聚宝盆”，大玩公款变私钱的“乾坤大挪移”。

2005年，临渭区交通局负责某镇的小城镇道路改造工程，雷建民动了歪心思，分别用其私设的两个项目部承建了该镇三个道路工程。临渭区政府给该镇道路改造工程多拨一部分工程款，此工程竣工后，尚余110万元。雷建民一分钱也没用于产业园道路建设，而是直接转进了自己的账户。

雷建民的胃口越来越大。全省通村公路建设全面展开后，从2006年至2008年间，他利用职权，先后非法私设了4个项目部，采取签订虚假合同套取工程款和先多付后截留工程款的方式，大肆套取公款378万元。

雷建民玩“左右互搏”，自己和自己签订合同。2006年10月至2008年8月，雷建民代表甲方临渭区交通局，乙方为他的所谓4个项目部，签订通村公路虚假合同15份。这15份虚假合同中，甲方临渭区交通局均由雷建民签字，乙方即雷建民的4个工程项目部，有14份是别人代签的，其中有一份是由其本人亲自签订！身为临渭区交通局长的雷建民签的是“雷大民”，和甲方“雷建民”字迹完全一样！在他私设的4个工程项目部账务资料中，雷建民均以“雷大民”名义签字报销。后来，这条“狐狸尾巴”被办案人员在对其涉案资料进行甄别时发现。

雷建民通过这些虚假合同，共套取通村公路工程款约552.8万元。雷上交临渭区交通局261.71万元，垫付交通局费用和虚假合同税款约68万元，剩余的223万元中饱私囊。

尽管雷建民将套取的工程款交回交通局一部分，还给局里买了两辆汽车，组织过职工旅游，但这些钱都是从项目部的资金里支出。还有200多万元“悬空”，雷建民案发后仍说不清这笔钱的去向。

雷建民善于寻找漏洞，谋私自肥。2008年6月，雷建民用自设的“渭南华通路桥公司临渭区区乡路项目部”，与临渭区交通局签订了桥南镇花园村至综合村6.5公里、阶子村至黎明村1.8公里通村水泥路合同。临渭区交通局以每公里19.5万元的标准，将工程款足额拨给项目部。雷建民将其中1.8公里发包给兰某;另外6.5公里由其项目部修建;该路段1.4公里与程某所修史家至杨家山路段重合，并实际由程某修完，另综合桥至综合村约1公里没有修建。雷建民将没有修建的道路余下的工程款45.25万元划进自己账户。

如此挖空心思地损公肥私，从2002年起，雷建民家庭收入是温度计插进热水里——急速上升。

这些存款大多数被分散存于西安、渭南、临潼等地银行。由于日期都不同，办理存款和转存手续比较频繁。很多时候，雷建民或家人平均每四天就要跑一次银行，繁忙而“幸福”。

雷建民还放高利贷，获取暴利。案发前的2009年1月至4月1日，他私放高利贷就有6笔：1月30日，雷建民以亲戚的名义给一家公司放贷160万元，年息18%;2月14日，雷建民以张某的名义给一家公司放贷130万元，年息15.6%;2月18日，他以亲戚的名义给一家公司放贷30万元，年息15.6%;2月22日，他以徐某的名义给一家公司放贷48万元，年息18%;3月28日，雷建民以其女儿的名义放贷两笔，分别为100万元和40万元，月息25‰;4月1日，他又以其女儿的名义放贷60万元，月息25‰。放贷利息收入123.14万元。

他给百姓修了“豆腐渣路”

2008年12月，渭南临渭区大王乡牛寺庙村和刘才沟村刚刚建成使用的通村路，起沙并出现裂缝。那条所谓水泥路堪称灰土路，汽车开过去，扬起的灰土连车身都能遮住。用脚一踢，路面就散了。群众气愤地说，这样的水泥路还不如从前的石子路！

牛寺庙村一位68岁的村委干部说：“修那路时，我是村民推举的监理。当时，我就发现施工队的水泥标号不达标，所用的沙子也不合格，施工也没有按操作规程进行，就再三向工程队提出纠正，他们就是不改。我警告他们，这样的工程质量，在验收时肯定是通不过的。不料工程队负责人却说，‘这一点你放心，我们能这样干，肯定上面有人，验收的事不用你管，我们一定能通过。后来，我们村在西安工作的人回来实在看不过眼了，给媒体打电话举报了这事。”

事件被曝光，省交通厅、公路局和临渭区委、渭南市委高度重视，成立调查组严查，在调查核实之后，马上责令渭南市临渭区交通局长雷建民停职检查。

2009年4月17日，临渭区检察院将雷建民涉嫌受贿的问题向区委作了汇报。4月18日，区委专门召开常委会，一致同意检察机关对雷建民立案侦查，并决定由区反腐领导小组牵头，检察机关具体侦办，区纪委协助办案。

因雷建民是市区两级人大代表，经请示，2009年4月18日，临渭区人大常委会主任会议停止其区人大代表资格。同日，临渭区检察院以涉嫌受贿罪对雷建民立案侦查。2009年4月23日，渭南市人大常委会停止其市人大代表资格;次日，雷建民被临渭区检察院刑事拘留;4月30日，他被依法逮捕。

与办案人初次交锋，雷建民声称绝对没有任何经济问题，大摆功劳，大谈贡献。但证据多多，他不得不坦白了受贿的一些问题。

他给办案人留下一条简捷的路

办案人在对雷建民办公室进行搜查时，查获雷私设的4个“项目部”公章、19份合同，其中15份虚假合同，以及密密麻麻记满了个人受贿数目和物品的27页纸，上面清楚地记载着何人、何时所送钱或卡的数额，以及所送礼物的情况，涉及行贿者300多人。

这个受贿流水账简直就是一本详尽完备的商品大全！所谓拾到篮里都是菜，雷建民把这理念发挥到了极致，在他长达27页的“受贿日记”中，小到一箱酸奶和水果，大到几十万元的现金，对自己所接受的每一笔礼品，雷建民一律不分大小多少，丝毫不漏地记录在册。高档香烟标明是精装还是简装，高级酒标明是内供还是外销及酿造年代，即使月饼也要注明品牌，小葱西红柿黄瓜也照记不误。

搜查完雷建民办公室，检察官要去其家中搜查。雷神色剧变，坚称家里啥都没有。其反常举动欲盖弥彰，使办案人坚信其家里一定有赃款赃物。

来到雷建民住宅，办案人打开其家阳台上的柜子后，发现里面装满了名烟名酒。清点过程中，检察官们在一堆旧纸箱中发现一个普通的手提包，没引起他们的重视，先放在了一边。

这时，雷建民趁人不备，悄悄拉开了手提包的拉链，将一个信封装进上衣内兜。他的这一举动被两位眼疾手快的检察官及时发现，他俩一个箭步，闪电般地冲到雷面前，掀开他的衣服，从衣兜内抢出那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竟有94张定期存款单，共计金额达517.54万元！还有活期存折一本，计1686.67元;国债凭证3张，金额10万元;购房协议书一份，内有雷建民预付款发票一张，金额150万元;房产证2本;雷建民借给他人的借款合同5份，共计金额468万元;雷建民及家人的保险单、保险合同;等等。

雷家所藏的名烟名酒整整堆满了一客厅，与所记录品牌、质地完全一致。

雷建民因此被称为“最细心的贪官”。雷在监狱服刑时，发挥了其细心的特长，担任校对的工作。

见不得人的秘密被搜出后，雷建民傻眼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所有的阴暗顿时暴露在阳光之下，任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了。

原来，检察机关介入临渭区某村路质量问题调查后，很快对交通局另一名负责人的问题进行查证。雷建民感到大事不妙，将这些“宝贝”早早整理打包后，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雷建民弄巧成拙，接下来是其家人弄巧成拙，拙劣表演。

号称廉政的雷局长“大露富”，家人因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存款，评估最多有300万元。几个亲属精心研究，编造了雷建民借款250万元和50万元的谎言，合伙给办案人员提供假证，企图冲抵雷建民的赃款数额，逃避法律的制裁。

雷妻等人到检察院反贪局，声称雷建民的父亲给他留了50万元，又说雷的妹妹和妹夫在南方打工，借给他250万元。

他们在反贪局又哭又闹，软硬兼施。但检察官们反贪经验丰富，敏锐地感觉这是编造的假证词。他们提审雷建民，不动声色地反复问雷建民到底有无其他的钱，比如向别人借钱，或者父母留给他的财产。雷建民均矢口否认，其家人的谎言昭然若揭。

在办案人的耐心说服教育下，雷的家人不得不承认此前在宾馆经过密谋，想出了这样的办法，上演了这出闹剧，目的想救雷建民。

由于案情重大，雷建民被刑事拘留后，马上又被押往异地秘密关押，新关押地点在检察院里只有3人知道。想“捞”他的人一筹莫展，串供和关系网运作的可能都被断绝了。

他把自己送上去监狱的路

2009年11月18日，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雷建民一案。同年12月28日，该法院作出一审判决。

雷建民被法警带入法庭后，法官用了约20分钟时间宣读判决书。经审理查明，被告人雷建民在担任临渭区交通局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侵吞、骗取公款378.88万元，收取他人财物合计42.9万元。其个人财产超过合法收入，不能说明来源的差额达433.32万元。其行为已构成贪污罪、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根据被告人犯罪的事實、性质，结合认罪态度、追赃情况及社会危害程度，依法判决如下：雷建民犯贪污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3年;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渭南市临渭区检察院追缴的在案赃款849.99万元，其中378.89万元返还临渭区交通局，剩余部分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雷建民最终没有提起上诉，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