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士州

1

不知道什么原因，晓晓一点也不喜欢娅娅，真的。

娅娅的头发上别着一个发夹，翠绿色的发夹上缀着一颗晶莹的淡红的圆豆，十分雅致，十分显眼。娅娅转学到这个班的第一天，头上就别着这个发夹。晓晓每每看到红豆发夹，心头就掠过一种温柔的感觉。

娅娅谁也不爱理，课间，独自倚着栏杆看蓝天，有时独自“咯咯咯”窃笑。笑别人梳歪了的小辫子，笑别人的白鞋变成了黑鞋。笑得头发乱抖，那个发夹也跟着颤。活像一只小小的花母鸡。

晓晓是班长，杨老师叫她多亲近新同学娅娅。那天中午，晓晓看到娅娅又倚在栏杆上绞着手指玩，就踩着轻悄的脚步走过去，轻轻地拉了娅娅上衣的下摆，细声柔气地说：

“你头发上那个发夹，红豆发夹，真漂亮！”

“是吗？”娅娅猛地转过头，大眼睛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晓晓，两排密密麻麻的睫毛急火火地扇动着。

晓晓被娅娅看得有点难为情，感觉心在跳。

“知道吗？你很胖，胖女孩穿白裙子很恶心。”娅娅咄咄逼人地看着晓晓。

晓晓不高兴了：“别凶巴巴的嘛。”

“十二岁的女孩子，不应该胖，胖得像猪猡。也不要瘦，瘦得像猴精。”娅娅依然咄咄逼人。

老天！晓晓简直受不了了。她拼命忍住那讨厌的泪水，发誓再也不要穿那倒霉的白裙子了。

2

以后，晓晓偶尔碰上了娅娅，便会紧张得全身的肉都麻木了，招呼过后，再也不敢和娅娅多待上一分钟。她实在受不了。只是，每每看到那个红豆发夹，晓晓心头依然掠过一种温柔的感觉。晓晓渴望自己能有那样的一个红豆发夹。

时间过得很快，不久就要到“五一”节了。学校准备对各班的卫生情况认认真真进行一次检查、评比。几天来，晓晓又是组织同学冲洗臭水沟，又是抹墙，忙这忙那。还好，在“五一”前一天总算把一切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班会时间，杨老师急急匆匆地冲进教室火爆爆地说;“这样吧，为了美化教室，也为了美化我们的生活，同学们谁家里有盆草盆花，就自愿献上几盆，不勉强……等下，还有一件事，选举出‘优秀学生候选人五名。”

教室里立时人头攒动，热烘烘地炸闹开了。

顿时有几位同学很快举起了手，表示愿意献上几盆花草。

晓晓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家里地方小，没有地方养花侍草，倒是养了几只美丽的小鸟。可是，总不能献几只小鸟来，叽叽喳喳的，影响大家。晓晓感到很泄气。

“晓晓？”杨老师看着垂着眼皮的晓晓。

“没有……”晓晓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晓晓不想撒谎，也没想到要去撒谎。

“老师！老师！”

沉默了半天的娅娅高高举起手，大声嚷嚷着，唯恐老师不注意。杨老师微微笑着，点点头。

“我爸爸养了很多花草，我献一盆月季，一盆兰花，一盆蝴蝶。”娅娅兴奋地站起身来。

杨老师再度微笑着点点头，叉开瘦长的手指向下压压，示意娅娅坐下。

“老师，真的！”娅娅似乎有点不情愿地坐下，又站起身，脸颊像抹了胭脂，兴奋得红扑扑。

晓晓的心“咚咚”跳动着，她真不会想到，娅娅冰冷冰冷的外表背后居然也藏着一颗热乎乎的心。晓晓伸过手友好地捂了捂娅娅的手，娅娅别过头，眼睛火辣辣地瞪着晓晓，狡黠地一笑。原来她也如此调皮！晓晓心头潮乎乎、热烘烘的。

“老师，我提名于娅娅‘优秀学生。”晓晓急不可待地站起身，心头好像裹着一团火。

晓晓在班上学习最好，纪律最好，威信也最高。现在，同学们见晓晓激动得话都说得含含糊糊，也思忖着娅娅一定不赖，也就毫不踌躇地举手同意。

娅娅冲晓晓甜甜一笑，长长的睫毛扇动着，扇得晓晓心头又是一阵热烘烘，潮乎乎。

“老师，我提胡晓晓。”娅娅站起身。

“不是因为晓晓刚才提了你吧？”

“不，我是属兔的，兔子很单纯，很单纯。”

坐定后，娅娅从头上取下那个红豆发夹，神秘兮兮地睨一眼晓晓，塞进晓晓的手中。

“真好看。”晓晓啧啧称赞，左右端详着。

娅娅把头凑过去，嘴唇附在晓晓耳旁，哈出的热乎乎的气喷在晓晓的耳朵上，热烘烘，痒丝丝：“就送给你了呗。咱们做个好朋友。”

3

放学后，晓晓和娅娅第一次一起回家。路上，娅娅的情绪低落了许多，两人都没有什么可说的话题，只是默默地赶路。尽管如此，晓晓心头仍热乎乎的。晓晓心里惦记着口袋里的那个红豆发夹，便掏出来，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对娅娅说：“还是你别上吧，你别着比我别着好看。”

“别装蒜。你提我当‘优秀学生”，我送你发夹，平等交易，两不吃亏。”娅娅懒洋洋地说，好像是在和晓晓谈一宗生意。

晓晓终于听懂了娅娅的话。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蠢最笨的一条虫子，可怜巴巴。

“除了一个发夹，还得赔上三盆花。”娅娅说。

“不要！”晓晓冷冷地大叫。

娅娅不解地瞪着晓晓：“莫名其妙”。

“不要！”晓晓把发夹塞到娅娅手里。

“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可怜。”

晓晓说着，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快，晓晓就忘記了这件不愉快的事，也忘记了那个红豆发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