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后我去看姑妈，姑妈说妹妹辍学了。于珊比我小一岁，也比我小一届，这个秋天我升了高三她升高二，她说学习没意思想去挣钱，然后就退学去打工了。

姑妈为此很发愁，想让我开导一下她，我沉默着没回应。

我还记得前年的那个寒假，因为爸爸妈妈有事不在家过年，我不得不寄宿在姑妈家。在姑妈家几乎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情，所以没事的时候我都会躲进屋里看书。但于珊每次看到我在看书就会说：“装什么装，你每次装作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不就是为了凸显你比我学习好，让我妈唠叨我吗？”

我和于珊只差一岁，但性格却完全相反。我不太爱说话，而她说话犀利，不管伤不伤人她都能脱口而出。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从小就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我尝试回忆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的场景，但似乎没有什么温馨的画面。

后来我把我的书都收了起来，只趁她和朋友出去玩儿的时候写一写寒假作业。她在家的时候，我就会主动做一些家务或帮姑妈择择菜。但是这样又引起了她的不满，她趁姑妈出门的时候对我说：“看你勤快的，什么都抢着干，你这么表现是为了什么？你明明知道你就是什么也不干，我妈最喜欢的人也还是你，从小就是这样，不是吗？”

于珊大概把我看成是她的宿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有些事情本来就很难解释清楚。所以当姑妈提起让我去跟她聊一聊，让我去说服她回学校读书的时候，我就在想她找错人了。如果我真的去跟她说，她一定又会觉得我是在彰显我考上了一中，明年就要考大学的优越感了。但为了不让姑妈失望，我还是找她聊了聊。

我刚敲开于珊的房门，就听到她说：“哎哟，好学生来看你姑妈啦？”这样的语气我已经听了十几年了，身体里早已有了抗体，我笑了笑没回应她这句话。

“听说你去市里打工了，感觉怎么样？”

她坐在桌前正涂着口红，从镜子里看着我说：“比上学有意思多了，我现在一个月能挣3000 块钱，拿到工资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学校的时候这个也不让干，那个也不让做，我早就不想上了。云粟，你别看你已经高三了，你去了人家都不要你，因为你太不会说话了。”

是的，在她面前我确实不知道我该继续说点什么，所以我又开始沉默。我看着她依然稚嫩的脸庞上涂着的眼影和口红，还有她装作看懂一切的眼眸，心里忽然很难过。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着急呀，你的梦想不是当收银员吗？你完全可以等高三结束以后去上一个会计学校，然后再去實现你的数钱梦呀。”

她涂完口红转过身来看着我说：“云粟，你就是死脑筋，我是喜欢数钱，但当收银员是给别人数钱，现在我只想数属于我自己的钱。”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知道我做了无用功，并且又成功地加深了她对我的讨厌。

走出于珊的房间后，我很抱歉地冲着姑妈摇了摇头。我只是感到有些遗憾，她过早地为她的人生选择了一个既定的模式。但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何必现在就急着确定它的结局呢？就像明年的高考，连我都不确定我能做得有多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祝她繁星如愿，祝我前程似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