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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的“酒神”特征与贾宝玉的精神契合

2020-03-01安起阳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20年4期
关键词:酒神贾宝玉悲剧

摘 要: 酒神精神是理解尼采美学观、悲剧观的重要一环,而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就继承了这一特性。文本首先对于酒神精神进行探讨,再从贾宝玉这短暂的一生中所体现出的精神内涵进行契合的说明,在此基础之上分析《红楼梦》贾宝玉这一重要人物的悲剧结局。

关键词:酒神 贾宝玉 悲剧

一、尼采酒神特征的探讨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着重对以日神阿波罗与酒神狄奥尼索斯的精神进行探讨。日神的夢境中所产生的关于美的种种形式作为一种具象化的理念,意在通过艺术的方式展现个体克服痛苦所带来的追求人生幸福的快感。尼采说:“我们用日神的名字统称美的外观的无数幻觉。”这种幻觉是日神精神的重要一环,意在创造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通过克服个体化的苦难达到自我肯定的冲动,创造出一个华美的幻境,来说明人生值得一活。现世的痛苦对于每一个思想自由个体都是一种蛮横的刁难,但是通过日神的幻境,个人自我意识的安慰,让处在痛苦之中的个体抱有一丝解脱。日神阿波罗的出现意在让人追求华美的幸福,享受具体的、现世的美感。但是问题的根源并没有解决。追求幸福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借口,而真相应该是以酒神狄奥尼索斯为代表的直面痛苦的悲剧精神,酒神在尼采的笔下是狂乱、癫狂,是醉生梦死,是一种生命本源的欢愉。酒神的本质是对人生的无可奈何,对人生虚无感和人生永远痛苦的领悟,以借助癫狂及非理性的力量来试图理解人生的悲剧性,是每一个个体所拥有的最本能的渴望。酒神与日神最大的不同是在审美上不再以日神具象化的艺术来代表,酒神却是以音乐为代表,这是一种原始冲动和原始痛苦,以纯粹的音乐形式用以否定个体原则的艺术力量,酒神的精神选择直面痛苦、直面悲剧,最终达到意志世界的不朽。二者所代表的精神理念有所不同,都是认知世界的一种意识观念,并无高低优劣之分。但究其本源都是非理性与非科学的。

尼采用一种古希腊神话中具体人物所代表的不同精神来阐述一种审美观、悲剧观。而在这种形而上学的认知下,却有一个几乎继承二者特质的小说主角——贾宝玉,在贾宝玉的一生中自始至终都蕴含着这样一股力量,在精神领域里和狄奥尼索斯一样都有着自己对于生命哲学的理解。

二、贾宝玉人物特质与酒神的契合

(一)贾宝玉与生俱来的性情本质

通读小说《红楼梦》后,贾宝玉给人的印象却感觉还是一个“虚”字。若还有其他字眼来对他进行概括,不外乎“痴”“狂”。这作为贾宝玉的精神特质,从宝玉幼时就初现端倪。贾宝玉刚刚满一周岁时,贾政想预测自己儿子未来的志向前途,就把那些笔墨纸砚、金元宝、书本等物,让宝玉去抓。这个俗称“抓周”。可是宝玉唯独去抓胭脂粉钗之物,贾政大怒:“将来酒色之徒耳。”而在林黛玉初入荣国府与贾宝玉初识之时,贾宝玉得知林黛玉无玉时则:“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 摘下那玉, 就狠命摔去, 骂道:‘什么罕物, 连人之高低不择, 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吓的众人一拥争去抢玉”。可见在幼年时期的贾宝玉在自我精神世界里就独树一帜,可以说他是整部《红楼梦》中最特立独行的角色之一,而这种特质也伴随了贾宝玉的一生。贾宝玉这种类似于酒神精神的特点,抛去家庭、成长环境等后天因素,是从贾宝玉出生就与生俱来的性格特征。在先天的精神领域内,原始的冲动和癫狂,个人行为的不受约束、对社会环境的不谙世事、离经叛道,都是贾宝玉个人最真实的写照。

(二)酒神精神向日神精神的转变

中国神话中的女娲补天、古希腊神话中酒神的狂欢也在贾宝玉的身上有一种具象化的体现,神话作为故事传说,也具有教化的意义。贾宝玉作为神瑛侍者转世,带着那块顽石来经历情劫,为了凸显出《红楼梦》众人物的欢愉与最后结局的幻灭,达到更高的艺术水平,反映生活的现世与痛苦,用神话传说来作为文章的起源是非常值得深思的。而这种写法,在《红楼梦》章节的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中,有着极为重要的体现,作为《红楼梦》全书最为重要的章节之一,这一章节对于人物命运安排的谶语式的表达,用诗的语言概括了《红楼梦》之后的情节走向,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而这一切的根源却起源于贾宝玉的梦境,梦境所产生的幻觉本就是日神式审美的重要特征。可以这么说,这是由宝玉之前的酒神精神向日神精神的一次过渡,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达到物极必反的教化效果。贾家先祖意在用这种神话、托梦的方式来对贾府不可避免的百年衰败可以在宝玉身上寄托其一种警示,其先祖对于宝玉的评价是这样的:“其中唯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乖张,性情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归引入正。”所以,这是宝玉第一次由着自我原始冲动、原始痛苦的酒神精神来向现世中具体形式的日神精神的过渡,是符合贾家先祖的嘱托和当时环境需要的,这种由酒神向日神式美感的变化会极大地影响人物的性格变化,尤其对于贾宝玉这样一个小说中极为重要的角色,甚至会影响小说的结局,但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宝玉的这次度化、这种转变,失败了。在小说中直观的感受就是宝玉没有“悟”,在太虚幻境的最后,宝玉依然沉湎于最后的欢愉,所以宝玉在精神上依然是以酒神精神作为主导。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导致了贾府百年末世衰败;更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在贾宝玉之后的酒神性格上,更加衍化出一种悲剧性的力量,增强了《红楼梦》的全文主旨,白茫茫的大地落了个真干净。用贾宝玉这一个体的痛苦悲剧成全了《红楼梦》的伟大史诗。

(三)酒神精神在贾宝玉的后天体现

宝玉的先天性格特征由于疏远了人际关系、社会交往和环境压迫,并不足以说明问题,而酒神精神向日神精神过渡的失败,在成长后的宝玉身上有着更为突出的体现。这种还是以酒神特征为主的宝玉的性情,从后来宝玉个人的观点和言辞来看还是很突出的,在《红楼梦》第三十六回中,宝玉对袭人所说的一席话就有着这样的看法:“人谁不死,只要死的好。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竟何如不死的好!”在宝玉的生死观中,那些沽名钓誉之人,只是为了自己死后的名利,并不知大义。这段话是宝玉在深夜对袭人的诉说,可以说是宝玉的肺腑之言,而这样的话在袭人听来却觉得宝玉又说起疯话,忙说困了,不理睬宝玉。同样的,在《红楼梦》全书中,薛宝钗也不止一次地劝说宝玉要走向仕途,在第三十二回中史湘云也劝贾宝玉说道:“如今大了,你就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没见你成年介只在我们队里搅些什么!”宝玉听了,马上就不高兴了,立即翻脸道:“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从以上两个情节中不难看出,随着时间的变化,宝玉的性情却是没有多大改变,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和观点,甚至在八七版电视剧《红楼梦》的最后,宝玉的离家出走都没有向世俗所妥协。而支撑宝玉的精神的特质就是酒神的一种思想,领略人生的无可奈何,用痛苦来理解人生的悲剧性,借助癫狂来诠释对世俗无奈的反抗。

三、酒神精神与贾宝玉的悲剧结局

悲剧是一种毁灭,是一种彻底的痛苦,在日神精神里选择去逃避这一种苦难,所以创造出华美的幻觉来对自我意识麻痹。而在酒神的精神世界里选择直面这一痛苦,对于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的作品而言只有悲剧才能有巨大的冲击力和现实力,是绝望里上升的艺术。就如在 《红楼梦》中,真正安然享乐的人很少,小说里面的大多数人物,他们不是在经历着苦难,就是在对苦难进行反思,他们有两个最基本的动机,找寻快乐和逃避痛苦。然而痛苦比快乐深刻太多倍,这就是悲剧的力量所在。除此之外,悲剧让每个小说中的主人公开始思考自身的意义,这种自我反思,就是对人格的一种升华,所以他们才会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同结局。而对于宝玉来说他身上所具有的酒神精神在最后一定会体现出一种悲剧的色彩,由于《红楼梦》的結局有多种版本,但是在《红楼梦》小说的最后,贾府是注定要走向灭亡的,对于宝玉来说,他的结局自然会笼罩着一种神话般的色彩,唱着《好了歌》飘然而去,这才应该是宝玉的最终归宿。在酒神精神中,原始的狂野,就是以音乐为代表,释放人的天性,在这种音乐式的审美价值追求中才可以真正地去理解宝玉的性情特征;同样的,也正是在这样一种酒神精神的影响下,借助这种癫狂的、非理性的力量,宝玉才可以直面悲剧的人生,才能从痛苦中抽离出来,在自我的精神领域里达到圆满。对于 《红楼梦》来说,也正是如此,用一个又一个个体的悲剧,表达着无数中国人的哀鸣,“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用这样悲剧性的力量来面对真实的人生。

参考文献:

[1] 弗里德里希·尼采.悲剧的诞生[M].周国平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2] 白雪雅.尼采“日神精神”与“酒神精神”视角下的《悲痛的往事》[J].文学教育(上), 2019(10).

[3] 丁伟.《红楼梦》中“痴”“呆”的双重意蕴[J].中共济南市委党校学报,2019(2).

[4] 曹雪芹 .红楼梦[M].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5] 王中栋.日神和酒神:探究尼采悲剧观的本质[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6,37(10).

作 者: 安起阳,湘潭大学在读本科生。

编 辑: 张晴 E-mail: zqmz060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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