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边城记

2020-02-21舟自横

雪莲 2020年12期
关键词:驴车早市影子

【作者简介】舟自横,本名冯振友,在《诗刊》《儿童文学》《时代文学》《北方文学》《延河》《天津文学》 《西北军事文学》 《山东文学》 《石油文学》《四川文学》 《星星诗刊》《诗神》《诗歌报》《草堂》《绿风》《诗林》《诗潮》《广州文艺》等国内外500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700余百首(篇)。绥芬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独 行

人工湖是面巨大的镜子,照见我孤单的影子。山风徐来,我的影子变得异常陌生和模糊。荡漾的水纹呈现出身子的日益衰老,而心脏和灵魂仿佛是在新生一般。

碧波荡漾,群鸟翔集,山影在水波上漫漶。风景秀美的人工湖,是顺遂山势修建的,因而北侧要比旁边东西走向的公路低出很多,湖边的人行道紧挨着一堵“高墙”。墙上爬满了常青藤,姿态娉婷,气韵丰沛。哪里有空白,哪里便出现它们奔跑的身影,不停留,不观望,永远势不可挡,给生命以无限的渴望和汪洋恣肆。看着它们,我常常心生敬意,并愿意和它们一样,让自己的身影成为阳光的追随者。

每天都要在下午三四点钟,绕着湖边行走四圈,5公里。除却双休日外,湖边大多是人影寥寥,即便有人,也是在湖边静坐的老人。这个时候,湖边常常是只有我和仅有的一位人工湖管理者的影子,在晃动,在游移。他弓着腰,天天有捡拾不完的垃圾。

午后的湖边,气温仍然很高。阳光毒辣地照在树叶上,纤毫毕现。上午那些碧绿并活力四射的树叶,变得灰头土脸,蜷缩着,喘息着。湖边刚栽植几年的小树,树荫稀薄,人穿行在人行道上,像穿了一件不能蔽体的衣衫。

最初,这位管理者曾经问过我,并对我大热天里在湖边近似于暴走的举动表示不解。别人都是在早晨或者傍晚。我解释之后,他才打消疑虑。我说,我不怕热,况且我就在这个时间里有空闲。

有时间不假,难道我真的不怕热吗?

行走,是从一个春天下午三四点钟开始的。那个季节里,春暖花开,湖水生风,气温宜人。慢慢我就习惯了这个时间段,到了夏季也不想更改。午休后,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走走。如果在家里上网或写作,也是六神无主,如坐针毡。好像不去湖边,自己就会变成阳光下搁置的水果,慢慢瘫软,直至腐溃。

习惯成自然。过去没有行走的习惯,出门就打车,甚至都没有看到自己影子的机会。心是那么敏感而脆弱。哪怕一阵风,就能把心吹得支离破碎。之后,把散落的心捡拾起来,用酒精来粘合。人性幽暗地带是有微光的,但我的眼睛却被自己蒙蔽。那个时候,我的影子像我的灵魂,已经离我而去。

直到有一天,身体的异样为我敲响了警钟。单位体检,查出肝部有问题,至于是什么病情,医生也拿不准。医生让我去邻近城市的一家大医院再次检查。这是不祥之兆吗?我走出医院,脚步迟缓,在做最坏的打算。刚刚下过雨,路面上还有积水。影子在身前摇晃着,似乎在慢慢为我打开另一条通道,那里幽暗,寒冷,死寂。

在我老婆的商场,我故作镇定,轻描淡写地把体检情况告诉了她,并说,没大事,只是医生让我去别的大医院再去看看。我的掩饰,漏洞百出。坐在商场的角落,她的眼泪哗哗地就流了出来,身子抖动着,像暴雨中摇晃的小树。那一刻,我似乎终于明白了,我的身体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了,是她的,是我的儿子的,是其他亲朋好友的。

到了邻近城市的那家大医院,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坐了三个小时的中巴,身体有些疲惫,但还是顾不得休息,赶紧去找值班医生,请他看看我体检时候拍的片子。这个过程只有几分钟,但我像在生与死大门的两边,紧张地盘桓。结果由不得自己选择,只能是要么出来,要么进去。医生告诉我,先住院吧。别害怕,问题没有那么严重,但如果你继续长期酗酒,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个月后,在我出院的时候,医生叮嘱我,要多锻炼身体。回到家,生活仍在继续,只是不再出去喝酒。上午时间很忙碌,上班,回家,买菜,送饭。午休后,睁开眼睛就很茫然。过去是起床后边上网边喝点啤酒。既然不能喝酒了,对上网也就索然无味。在某天午后,突然有了出去走走的冲动。经过多次对市区的“踏查”,最后选定了人工湖这条线路。

脚踏大地,心里安稳,感觉地气慢慢从脚下缓缓传遍全身。身体的疲惫与病灶,灵魂里的枯枝与铁锈,都随着汗水的流淌而烟消云散。一路走着,影子代替我抚摸着大地、身旁的草木。它似乎比身体还要清爽和生动。它也在呼吸着,非常畅达,时时刻刻跃跃欲试,与大自然亲密地依偎和对话。

与自己的影子低语,并不孤独和寂寞;脚步有多么辽阔,幸福就有多么辽阔。偶尔想出几句自己比较喜欢的诗歌,便马上存到手机上。很多年来,一直与诗歌若即若离。即便兴起想起来几句,也是没有记录下来,留到心里日久蒙尘,被湮没在记忆深處,再也无迹可寻。诗歌就像一件瓷器,只有时时擦拭,才能温润通透,放射光华。

也会想起曾经如影随形的一段情感。不存在什么伤痕,不存在什么痛苦,经历过,就很美好。我现在就把她当成自己最亲近的朋友之一。人的一生会有很多朋友,但到了一定的年纪,真正的朋友只会越来越少,始终不离不弃、陪伴自己一生的更是凤毛麟角。不管你是在哪个圈子,你是在什么阶层,真正的朋友都是人生的宝贵财富。因此,我倍加珍惜与他们的感情。如果他们在骄阳下感到酷热难当,那么我愿意站在他们向阳的地方,遮挡些许光线,用自己的身体让他们乘凉。

影子,证明了生命的存在,也证明了阳光的存在。也只有在阳光下,才能够理解“众生平等”的真正含义。

就这样想着,就这样走着。影子教会我学会自我救赎,也教会我与世界达成谅解与默契——平和心态,珍惜生命,热爱生活,融入自然。疾走时它像汹涌的河流,漫步时像沉思的石头。它是我身体的外延和隐喻,更是我的亲兄弟。

我的亲兄弟,与我不离左右。趁着身体还算健康,就要用脚步和身影抚摸大地和长风的辽阔。我时时这样鼓励自己,并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未来的某个时日,当与这个世界作别的时刻,也一定要在阳光下,坐在椅子上。要有一本书,散乱地被风翻动。要有水,在杯子里荡漾。阳光细细地洒下来,小鸟的影子投向大地。小鸟的嘴里含着露水,和天天都是崭新的太阳。在它的欢歌里,让自己的影子最后一次拥抱着大地,并让它成为镌刻到大地上的墓碑。

老 榆

嗨,你好,兄弟!

早晨上班一走进办公室,我都会和它打声招呼,会心一笑。它仍旧是那么气定神闲,安稳地支撑起属于我的那角天空。

它是窗外的一棵老榆树,更是我的兄弟。

单位刚搬到这座老楼的时候,同事刘女士原本被分到这间办公室。她看到临窗有棵老榆树。她背后偷偷对我说,有了榆树,视野就不够开阔,再说,开窗怕树上的虫子爬进来。我心中暗喜,就让她去找领导,和我调换一下。后来的结果是,我们都如愿以偿。

我时常在想,未来的某日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留恋的不仅仅是亲朋好友,也有那么多与我共同呼吸的存在,比如天空、大地,比如动植物等。每天工作忙碌之后,能够偶尔与我窗外的兄弟默默对话和对视,我庆幸自己是个有福的人。

它也是一棵有福的树。单位前面是个偌大的停车场,现在仅仅就只有这么一棵树。我问过别人,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片榆树林,在盖楼的时候,不知是哪位好心人,不知是什么原因,偏偏把它留了下来。它本来是孤独的,或许因为我的到来,也一定心生欢喜。

枝叶繁茂,树干粗壮,皲裂的褐色树皮里掩埋着沧桑时光。冬天里,它一直沉默着,但它的身子开始蓄积着喷薄而出的力量,舒展生命的渴望在内心奔涌。从春天开始,我就看到它有些害羞,却压抑不住欢呼雀跃。在春风抚慰下,榆钱像一簇簇光破枝而出。它们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像一张张扬起的孩童的脸,散发着春天清新的味道。

不仅仅有着观赏价值,榆钱更是一种美食。清吴其睿《救荒本草》中载:“榆钱树,采肥嫩榆叶,热水浸润,油盐调食,其榆钱煮靡羹食,甚佳。”看来,我国自古就有食用它的习惯。小时候身在农村,春季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家就没少吃过榆钱。做馅,凉拌,做汤……无论是哪一种,都令人胃口大开,唇齿留香。

在榆钱生长最旺盛的那几天里,我的兄弟成了我和同事的食材供应者。尽管好吃,但我显得非常吝啬,告诉同事,大家尝尝鲜即可,不能过分“索取”。

我对它爱护有加,它也在庇护着我。夏天里,特别是上午十点钟以后,酷热难当。而我,却让同事羡慕不已。开着窗子,火辣辣的阳光穿过它那浓密的树冠,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在我的室内和办公桌上一缕缕跳跃着,像轻柔的、灵动的幻境。闷热的微风,经过它的过滤,也变得清爽了许多。

它既是我的遮阳伞,也是我的“合唱团”和“启示录”。有风吹来,它的枝条轻叩窗棂,节奏舒缓,声音悦耳。更有小鸟,在它的枝头上啁啾,迸溅出露水般的音符。即便在暴风雨中,它也不像小草那样战栗和痛哭,而是借势高歌与劲舞,彰显出生命的从容和坚韧。把根深扎进大地,才能站得安稳,内心强大。无疑,它给了我人生的某种方向。

喜欢花草树木,是人类共有的情愫。今生能够与它相遇,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幸运。一棵,便是我的一座森林。

清风徐来,树荫摇曳。这喧嚣世界里的宁静,这孤独行旅中的搀扶,这肤浅欲望里的幽深,让我也成为一棵树,向下拥抱大地,向上靠近天空。

早 市

早市,是城市生活词典里一个最鲜活最喧闹的词汇,浓烈地弥散着人间烟火,聚集着最丰富的民间表情。

第一株绿草拱出地面的时候,早市就开始人头攒动了。我们这里把去早市称之为“逛”,一个字,轻松的步履、闲适的心情便跃然纸上。不逛早市,会觉得一天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一次,外面下着大雨,还是撑起雨伞去了早市。回到家里的时候,我老婆说我脑子进水了,然后问我早市有没有人。我说我不是人,是啥?她哪里知道,在我的内心里,早市是我们的,更是我一个人的,关乎我的记忆,关乎我的乡土情结。

前些年,早市离我家也就300多米的样子。早晨起来,洗漱完毕,急急地走出家门。吆喝声远远地传过来,市民从四面八方汇成涌动的河流。初升的太阳格外光鲜,像刚出炉的烧饼散发着清香。摊位一溜排开,地产的顶花带刺的黄瓜,如少女般肩并肩。土豆身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像憨憨的汉子,摸爬滚打在一起。

我所在的边城,坐落于黑龙江东南部的中俄边境,是个移民城市,也是个俄罗斯人纷至沓来的旅游城市,经济以外贸为主。也正因为如此,早市地域特色鲜明,和北方内地的截然不同。这里,北方的蔬菜自不必说,南方的竹笋、莼菜、芋头、魔芋、莴苣、竹笋等也不鲜见。来自天南地北的蔬菜,也和市民一样,在这个包容的城市里,相处得极为融洽。不尽相同的色泽和味道,是它们的方言。更有俄罗斯的鱼罐头、腌制大马哈鱼、碟鱼头、奶粉、巧克力等,加入到早市食品的“合唱团”里。

不仅仅是普通边城市民,俄罗斯旅游者也徜徉其中。摊主用俄语和他们讨价还价,满嘴的“哈拉少”(好)。这个边城是个名副其实的俄语城,十多万人口中,能够熟练地掌握俄语的商场服务员和摊贩,达三万之众。

我很少去超市买菜。在早市,是劳动成果、体温与愉悦心情的交换。与其说逛早市是为买菜,不如说是对生活的深切体味。在人流和喧闹中慢慢走着,保持内心的安静和从容,仿佛置身于记忆深处。生于农村,对于土地以及庄稼和蔬菜,就格外迷恋。庄稼地,蓝天,虫鸣,汗水,菜园,炊烟,让我在钢筋水泥丛林里建构起一个精神家园。它们散发出来的气息,时时清洗着我蒙尘的灵魂。想起它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我那遥远的松嫩平原,想起我的父老乡亲,他们存在于我的生命,并且一刻没有离开。

不买什么,逛早市,每天也必须到三个摊位前看上几眼。其中一位老哥,早餐就在摊床上吃。饭食很简单,往往是几个包子和一碟花生米。与众不同的是,他的摊床上还有一杯白酒“小烧”。忙里偷闲,偶尔会喝上一口。每天都是一杯,二兩,不多也不少。他有着自己的幸福与快乐。另外两个摊主,是早市里年纪最大和最小的。年长者是位70多岁的老太太,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来自安徽农村。至于她如此高龄,还天天忙碌,其原因我不得而知。另一个年纪最小的,是个小男孩,15岁的样子。据说,他的父亲瘫痪在床,母亲每日到批发市场进菜后,就在家照顾他父亲、忙些家务。家庭背景不同,人生经历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表情,那就是无时不在的微笑,自然而真诚。

饿了,就来到小吃摊前。所有的饭食,都是热气腾腾的,摊主吆喝,更是一浪高过一浪。馄饨、包子、面条、馒头、油条,粥、豆浆、豆腐脑、酸菜炖五花肉,可以随意组合,普通的食物变为朴素的欲望,百吃不厌。吃饭时候,可以和身边的食客聊上几句,偶尔抬起头,看着白云飘来飘去。

与学校为邻,为了还学校安静的环境,早市于几年前远离市区,搬到僻静的东郊,人气渐渐衰落了。现今,边城里到处都是果蔬店,商家直接从省内和省外批发市场拉货,价格优势明显,门庭若市。因为离家远,还因为早晨要步行上班,所以很少有时间去逛现在的早市。即便偶尔去,看到的也只是能数得过来的人,在偌大的场地上,投下寂寥的影子。

原先早市上,我最为关注的三个摊主,也都各有变化。爱喝酒的老哥,据说改行在一家对俄民贸商场卖起了服装。那个年纪最小的摊主,如今在农贸市场里有了固定的摊位,个子长得高高大大的,面孔白净了许多。而那位老太太,如今也已80多岁高龄,有时候就能看到她坐在路边,面前的蔬菜或者水果的种类越来越少,背部也弯了下去。

毛 驴

这是一头很体面的毛驴。在这个城市里,没人把它看成是牲畜,同类中也唯有它可以大摇大摆地行走在街道上。

岁月悠悠,二十多年过去了,一些孩子听着驴叫长出毛茸茸的胡子,一些婴儿听着呱呱坠地。

驴不是游手好闲之辈。每天清晨,这头驴拉着车,车上面是豆腐,开始和一位老人,慢悠悠地走在大街小巷。

驴也遇到过麻烦。这个城市早已禁行三轮车和农用机动车。岂能放任驴车大摇大摆?原先刚来到这个城市不久,因为影响交通和市容市貌,驴子和它的主人被交警“扣留”过一次。

驴的主人,那时候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手足无措地蹲在交警队的院子里。院子里还有一些被扣留的违章汽车。驴低头吃车上悠闲地带来的草,不时地打着响鼻,好像不急不躁的样子。

急躁的是几位老市民。他们喜欢吃驴车卖的纯手工的卤水豆腐。没有豆腐,没有驴车卖的豆腐,至少在他们看来,生活是无滋无味的。当然,他们也是可怜驴主人是个老实巴交人,全家就靠他一个人撑着。于是,几个人就一起来到交警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言辞切切,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从此以后,交警队留下来一个规矩,那就是除几条主要街路外,默许驴车走在城市其他的大街小巷。驴的吃喝拉撒的用具,也一应俱全。

在城市混久了,驴也变得聪明起来,我们觉得它才是城市的真正主人。红灯停、绿灯行,不用主人招呼,它自己就主动遵守交通规则,比一些市民还自觉。熟悉街道,主人跟着它走,每天都按照既定的路线,周而复始。

我们的驴穿过大街小巷,小小铁蹄踏在水泥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成为嘈杂喇叭声里的轻音乐。偶尔一声驴叫,飘向城市上空,节奏舒缓,穿透力强,有着阳光般的质感。驴,带给城市对逝去时光的怀恋。

“卖豆腐喽——”,在冬天,这样的情境非常温暖:雪花纷飞,白茫茫的天地间,街道寥落。驴车的主人穿着厚厚的棉袄,脚下是现代社会少见的毡靴。驴车吱呀呀地驶过,犹如尘世里脱俗的一位歌者慢吟着诗句。在市民的相互问候声里,白嫩的豆腐热气腾腾,温润着城市晨起的胃口。

这是一头知名的驴。一位摄影爱好者,冬天里就跟着驴车晃悠。他拍的驴、驴车和主人的一组照片,参加全国联展,得了个二等奖。不仅如此,更有一些“洋美眉”感到新奇,和驴站在一起拍照。这时候,驴目不斜视,不卑不亢,气定神闲,颇有“大家风范”。

这头驴,也是世界上最有福气的一头驴。冬天路滑难行,上坡的时候,上班的上學的,就推着驴车,让驴省些力气。在夏天,有市民为驴准备了一捆捆青草大餐。还有喜欢动物的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高级补品”豆粕。

现在,一两年已经不见了这头驴的身影,据说它死了。市民时常能看到驴的主人,突然间衰老了许多,自己落寞地走在街头。

猜你喜欢

驴车早市影子
夏天的早市
早市
早市上的歌手
毛驴的慢生活
阿P卖菜
热闹的早市 等
运草的驴车
和影子玩耍
毛驴的慢生活
不可思议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