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仪

1990年年末，江西上饶的熊启飞家突然来了一个可怜的乞丐凌洪青。父亲熊寿毛出于怜悯，好心收留了凌洪青。然而，这个善举，却在后来的20多年里，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尽的伤痛。面对歹毒的凌洪青，熊启飞下定决心要杀死他，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因此引出了另一宗“灭门案”……

不速之客

来自江西上饶的熊启飞，出生于1987年，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亲身体羸弱，长期生病，母亲吴萍是个善良朴实的妇人，夫妻俩经营着小本生意，虽然工作勤快，但大部分钱都用来治病了，生活并不宽裕。

1990年年底，一天晚上，一家三口正在灯下有说有笑地吃晚饭。突然，一个乞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他看起来大约30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样子好长时间没有饱餐一顿了。“求求你们，行行好，给口饭吃吧！”他可怜巴巴地说道。心地善良的吴萍连忙端了一碗饭菜给他。他接过饭菜，坐在地上，囫囵地吃起来。

这个乞丐名叫凌洪青，吃过饭后，仍然坐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告诉熊寿毛自己是个孤儿，一路乞讨来到了这个地方，遭受了很多白眼冷遇，一度以为自己会饿死街头。他请求充当熊家的劳动力，不要工资，只要给一口饭吃就行。熊寿毛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谁都会有难处的时候，你留下来吧！”见熊寿毛首肯了，凌洪青开心不已。年仅3岁的熊启飞什么也不懂，只用好奇的眼光盯着凌洪青。

谁也不会想到，在后来的岁月里，正是凌洪青这个不速之客，给熊家带来了祸事。

一开始，凌洪青干活非常用心，累活脏活都抢着干，忙里忙外的，对熊家的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的。熊寿毛和吴萍很是满意，待他如兄弟一般。随著时间的推移，熊寿毛的病情越来越严重，1993年的春天，他便与世长辞了。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倒下了，吴萍抱着熊启飞哭得肝肠寸断。就在这对孤儿寡母认为可以依靠凌洪青度过这段难过的日子时，凌洪青却忽然换了一副嘴脸，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行，我可以照顾你们娘俩，但我本来就是个孤儿，没有身份。我要用熊寿毛的身份！”

凌洪青的这番话，让吴萍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之前他都称呼熊寿毛为熊大哥的，现在直呼其名，还要顶替其身份。不过，伤心欲绝的吴萍也没有想太多。

可是，从那以后，凌洪青对吴萍和熊启飞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男主人姿态，对着吴萍大呼小叫，强迫年幼的熊启飞干家务活儿。

到了1995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凌洪青闯进了吴萍的房间，把熊启飞赶了出去，霸占了吴萍。凌洪青还狰狞地说：“我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你就该属于我。”这件事给熊启飞的童年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但8岁的他根本无力反抗。

半年后，由于凌洪青不善经营，原来的小本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他决定去浙江义乌打工，要求吴萍一人跟他一起去。吴萍不肯，坚持要带上熊启飞。“带着他，怎么工作？再说，他还要在这边上学啊！”吴萍不服从凌洪青，凌洪青就对她又打又骂。熊启飞哭着跑过来：“别打我妈妈，别打我妈妈……”

无奈之下，吴萍只好跟着凌洪青去了义乌打工挣钱，把熊启飞留在老家，让亲戚帮忙照看一下，她会定时寄钱回来。

转眼，多年过去了。熊启飞长大成人，在2010年与本市的一个女孩结婚了，第二年生下儿子。儿子出生后，妻子辞工带孩子，家里的所有开支都靠熊启飞维持。熊启飞的工资不高，一家三口的生活很是拮据。

2013年，熊启飞所在的工厂效益不好，工资不升反降。夫妇俩在家里整天唉声叹气。思前想后，熊启飞对妻子说：“我妈说，她在义乌打工，收入还不错，也可以帮忙照看一下孩子。不如咱们去义乌吧？”妻子别无他法，点头同意了。

于是，熊启飞给吴萍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一家三口在2013年11月，前往义乌投奔吴萍。熊启飞是奔着充满希望的新生活去的，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变本加厉

熊启飞一家三口来到了义乌，和吴萍、凌洪青一起生活。

时隔多年，熊启飞已然接受了凌洪青和吴萍的关系。吴萍也早就认命。对于熊启飞一家的到来，凌洪青的态度不冷不热，不时地把目光投放到熊启飞妻儿的身上。

在吴萍的帮助下，熊启飞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妻子因要照顾儿子，只是偶尔做临时工，贴补家用。熊启飞一家和吴萍、凌洪青的相处还算和谐。

直到2014年4月的一天，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那天，熊启飞和吴萍照常去上班，凌洪青休假在家。等熊启飞下班回来后，发现凌洪青蹲在门口抽烟，而妻子躲在房间里不停地哭泣，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房里一片狼藉。看到熊启飞回来，妻子哭得更伤心了：“启飞，你必须给我教训那个王八蛋！”原来，年过半百的凌洪青趁熊启飞不在家，强奸了他的妻子。

吴萍听到儿媳的诉苦后，脸上火辣辣的，嘴里不停地说着：“真是作孽呀，真是作孽呀……”熊启飞倒吸一口冷气，凌洪青不但顶替了父亲的身份，霸占了他的母亲，居然还变本加厉，侮辱了自己的妻子。他握紧拳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外，揪着凌洪青往外面的小树林去。熊启飞大声质问凌洪青：“你是不是把我老婆……”结果，话音刚落，凌洪青就似笑非笑地回答：“是，就睡了一次罢了。你想把我怎么样？”

面对凌洪青的挑衅，熊启飞气愤不已，一拳挥了过去，可他没料到，凌洪青虽然年纪大了，但力气仍非常大，他居然不是凌洪青的对手。熊启飞恼羞成怒：“我都把你当作家人了，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简直禽兽不如！我要报警。”不料，凌洪青毫不畏惧，目露凶光，威胁熊启飞说：“报警？你敢反抗，我就杀你全家。”

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寄人篱下，被凌洪青打骂，熊启飞早就养成了懦弱的性格，他害怕凌洪青真的对吴萍和妻儿下手，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妻子看到凌洪青毫发无损地回来，不住地骂熊启飞是“窝囊废”，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熊启飞压抑着一肚子的苦水，任由妻子打骂。妻子看在儿子的分上，没有离开家，但自此，夫妇俩的关系有了隔阂。

在凌洪青的威胁之下，熊启飞一直忍气吞声，可换来的不是家庭和睦，而是凌洪青的得寸进尺。2014年年末，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熊启飞的儿子一时贪玩，从凌洪青的碗里拿走了一块肉，笑嘻嘻地把玩。凌洪青见状，勃然大怒，竟然动手打起了熊启飞的儿子：“你干什么？看我不打死你！”儿子才刚满3岁，凌洪青的力气之大，令人不寒而栗。熊启飞看得目瞪口呆。

“孩子还小，你别打他呀！”吴萍和熊启飞的妻子试图拉开凌洪青，都被他推倒在地上了。凌洪青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说：“这种不听话的孩子，就该打！”这时，熊启飞的妻子大吼起来：“熊启飞，你是死人吗？还不快阻止他？”儿子的哭声震耳欲聋，熊启飞怒不可遏地冲上前来，奋力地从凌洪青手中夺回儿子。他指着凌洪青说：“你不要太过分了，连孩子都不放过！”凌洪青冷冷一笑：“那又怎么样？这个家，我说了算。他下次再不听话，我还打他。”说罢，凌洪青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家门。

母亲和妻儿哭作一团，熊启飞看着嚣张的凌洪青，长久以来，心中积蓄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不能再让母亲和妻儿受到伤害，尤其是年幼的儿子，毫无还手之力，要是他不在家，儿子被凌洪青暴打一顿，后果不堪设想。安抚好儿子后，熊启飞默默离开了家。他到街上买了一把锤子，藏在家里，准备在晚上实施他的计划。

夜里12点，熊启飞来到凌洪青和吴萍的房间。那时，吴萍还没入睡，凌洪青正呼呼大睡。熊启飞小声说：“妈，你到外面坐一会儿，我在这儿找点东西。”吴萍没有多想，转身出去了。熊启飞立即掏出锤子，对着凌洪青的头部，拼尽全力地捶打。睡梦中的凌洪青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熊启飞打到咽气了。妻子和吴萍听到声响，不约而同地走了过来，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异口同声地说：“启飞，你……”熊启飞异常镇定，冷淡地看着凌洪青的尸体：“这个王八蛋再也不能伤害咱们了。”

“可……现在该怎么办呀？”妻子慌了神。“放心，我都想好了。”熊启飞放下锤子，拿来了大刀，冷静地将凌洪青进行分尸，继而用袋子将尸块层层包裹好。最后，他提着尸块，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家门，把尸块埋在了义乌郊外的一处荒山里。

把凌洪青解决了，熊启飞感觉一身轻松，但妻子和吴萍却始终觉得忐忑不安，害怕被人发现。妻子低声嘀咕：“启飞，他固然该被教训，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敢杀人。”熊启飞争辩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呀！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妻子没说话，背对着熊启飞睡觉。

两天后，妻子不辞而别，不知去向。熊启飞认为，可能妻子始终觉得他不应该杀人，以暴制暴，这跟凌洪青的所作所为没有区别。吴萍生怕事情败露，独自回到江西上饶老家带孙子，熊启飞则到南昌打工去了。

一晃，6年过去了，熊启飞一家平安无事。熊启以为，凌洪青本来就是个孤儿，没有身份，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不知道，警方已经盯上他了。

“灭门案”凶手

随着资讯的发展，2020年10月中旬，安徽省含山县的警方通过系统查询，发现居住在浙江省义乌市的熊寿毛和凌洪青长相极为相似，他们怀疑凌洪青冒充了熊寿毛的身份。公安专案组发现端倪后，立即奔赴义乌。

经过调查走访，警方发现早在6年前，熊寿毛就失踪了，接着，熊启飞和妻儿、母亲也先后离开了义乌市。警方断定，2014年一定发生了大事。

2020年11月初，含山警方决定正面接触吴萍和熊启飞。熊启飞和吴萍被突如其来的分别询问，吓得自乱阵脚，说到熊寿毛和凌洪青的事情时，两人的说辞不但不统一，还漏洞百出。经过反复交锋，熊启飞终于崩溃了，最终交代：“是我杀了凌洪青！”“尸体藏在哪里？可以带我们去找出来吗？”警方问道。熊启飞点了点头。

可时间过去太久，社会发展迅速，义乌郊区的变化很大，搜寻尸体的工作并不顺利。

2020年11月9日，专案组调集多台挖掘机，前往抛尸地点周边开展地毯式搜寻。在挖掘的过程中，一块块重达数百公斤中的石块、一堆堆黏稠湿滑的烂泥，让证据搜寻工作几度濒临僵局。警方指着一片区域，严肃地问熊启飞：“你确定是在这一块地方？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你好好想清楚。”熊启飞皱起眉头：“应该是的，这里变化太大了……”也许是熊启飞的记忆出现了偏差，随后警方在重点区域挖地四五米深，也毫无线索。警方唯有扩大搜寻范围。

两天后的傍晚，经过三天两夜近70个小时的连续作战，含山警方总算挖出了被编织袋、塑料袋层层包裹的尸骸。经过法医鉴定，这具尸骸就是凌洪青。

凌洪青的尸骸找到了，此事让含山警方格外激动。但熊启飞始终想不明白，凌洪青明明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孤儿，警方怎么会如此关注他，甚至发现了凌洪青顶替了熊寿毛的身份，以至于令这起凶杀案败露？

不久，熊启飞从民警那里了解到，原来，他犯下的这起杀害“霸母奸妻者”的案件中，还牵连了一起“灭门案”。

那是一起发生在30年前的案件，安徽含山县的席凤一家惨遭灭门，震惊社会。

1990年6月4日凌晨，含山县公安局接到报警。家住辖区仙踪的席凤及其父母在家中，惨遭杀害。一下死了3个人，这个“灭门案”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警方经过缜密调查、详细分析，认为死者席凤的前夫有重大嫌疑。之后，民警火速前往席凤的前夫家中，并在他凌乱的家里搜查出多件带血的物证。根据相关痕迹证据，警方确定席凤的前夫就是这起命案的制造者。遗憾的是，此时，席凤的前夫已逃之夭夭，不知所终，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6个月后，背负了三条人命的他东躲西藏，不敢找工作，沦为了乞丐。风声过后，他来到了熊家，被对他产生恻隐之心的熊寿毛收留，从此隐姓埋名30年。

熊启飞大惊失色，心里百感交集：“原来，席凤的前夫就是凌洪青。爸爸当年竟然收留了‘灭门案凶手，还给家里埋下了祸根。”

凌洪青虽然消失不见了，但这么多年来，警方从未停止抓捕的步伐，带着线索在全国进行反复排查。2020年，含山警方再次啟动命案积案攻坚行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系统查询中，发现了关键的疑点——熊寿毛和凌洪青长相相似，觉得凌洪青极有可能盗用了熊寿毛的身份，因此，迅速采取行动。

至此，沉寂30年的含山县“1990·6·4”灭门案宣告成功侦破，只是谁也不曾想到，案件侦破时，当年的凶手已在6年前就被人杀害了。

目前，熊启飞犯下的命案已交由义乌市警方进一步处理。

编辑/叶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