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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残缺

2020-01-13王中翼

中学生百科·大语文 2020年5期
关键词:曾国藩

王中翼

【作者简介】

曾国藩(1811—1872),字伯涵,号涤生,谥文正,长沙府湘乡白杨坪(现属双峰县荷叶镇大坪村)人。晚清军事家、政治家、理学家、书法家,“中兴名臣”之一,洋务运动的创始人;文学家,晚清散文“湘乡派”创立人。官至两江总督、直隶总督、武英殿大学士,封一等毅勇侯。一生著述颇多,昔有《曾文正公全集》,今有《曾国藩全集》。《曾国藩家书》流传广,影响大。

原文

求阙斋记

曾国藩

国藩读《易》,至《临》而喟然叹曰:刚侵而长矣。①至于八月有凶,消亦不久也,可畏也哉!②天地之气,阳至矣,则退而生阴;阴至矣,则进而生阳。一损一益者,自然之理也。③

物生而有耆欲,好盈而忘阙。④是故体安车驾,则金舆鏓衡不足于乘;目辨五色,则黼黻文章不足于服。⑤由是八音繁会不足于耳,庶羞珍膳不足于味。⑥穷巷瓮牖之夫,骤膺金紫,物以移其体,习以荡其志,向所扼腕而不得者,渐乃厌鄙而不屑御。⑦旁观者以为固然,不足訾议。⑧故曰:“位不期骄,禄不期侈。彼为象箸,必为玉杯。”⑨积渐之势然也。⑩而好奇之士,巧取曲营,不逐众之所争,独汲汲于所谓名者。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贵富以饱其欲,或声誉以厌其情,其于志盈一也。1 1夫名者,先王所以驱一世于轨物也。1 2中人以下,蹈道不实,于是爵禄以显驭之,名以阴驱之,使之践其迹,不必明其意。1 3若君子人者,深知乎道德之意,方惧名之既加,则得于内者日浮,将耻之矣。而浅者哗然骛之,不亦悲乎?

国藩不肖,备员东宫之末,世之所谓清秩。1 4家承余荫,自王父母以下,并康强安顺。1 5孟子称“父母俱存,兄弟无故”,抑又过之。《洪范》曰:“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不协于极,不罹于咎,女则锡之福。”1 6若国藩者,无为无猷,而多罹于咎,而或锡之福,所谓不称其服者欤?1 7于是名其所居曰“求阙斋”。凡外至之荣,耳目百体之耆,皆使留其缺陷。1 8礼主减而乐主盈。1 9乐不可极,以礼节之,庶以制吾性焉,防吾淫焉。2 0若夫令问广誉,尤造物所靳予者,實至而归之。2 1所取已贪矣,况以无实者攘之乎?2 2行非圣人而有完名者,殆不能无所矜饰于其间也。2 3吾亦将守吾阙者焉。

注释

①临:《易经》中的卦名。刚侵而长:阳刚之气渐渐增长。

②消亦不久也:消亡也就没多久了。

③一损一益者,自然之理也:一増一减,此消彼长,是自然的规律。《易》以阴阳二气的交感作用来解释自然和人事的变化。

④物生而有耆欲,好盈而忘阙:人生来就有贪欲,喜好盈满而忘记了缺失。耆欲,指耳目口鼻等肉体感官方面贪图享受的要求。阙,同“缺”,欠缺,不足,不完整,不圆满。

⑤金舆鏓(cōng)衡:形容华贵的车辆。舆,车。鏓衡,嵌金饰的车辕端横木。黼黻(fǔ fú)文章:古代礼服上所绣的色彩绚丽的花纹,这里泛指华美鲜艳的衣服。服:穿着。

⑥八音:八类乐器发出的声音,这里泛指乐声。庶羞:各种滋味齐备的美食。这几句是说人的贪欲没有止境。

⑦瓮牗:以破瓮为窗户,指贫穷人家。骤膺金紫:意思是突然大富大贵。膺,受。金紫,金印和紫绶,即黄金印章和系印的紫色绶带,这里指高官显爵。扼腕:握住手腕。表示激动、振奋、悲愤、惋惜等的动作。厌鄙:厌弃鄙视。御:使用。

⑧訾(zǐ)议:评论人的缺点,非议。

⑨位不期骄,禄不期侈:地位高了,就会骄横;财富多了,就会奢侈。不期,没有约定,意思是会不请自来。彼为象箸,必为玉杯:语出《史记·宋微子世家》。是箕子批评商纣王的话,指责他生活奢侈。象箸,象牙做的筷子。玉杯,犀牛角和玉做的杯子。

⑩积渐之势然也:逐渐累积而成的势力让他这样的。

1 1其于志盈一也:他们在心意满足方面是一样的。

1 2一世:世间一切。轨物:法度与准则。

1 3中人:常人。蹈:实行。不必:不求。

1 4不肖:谦辞,不才的意思。备员:谦辞,指凑数、充数。东宫:太子居所。当时曾国藩在从事皇子事务的詹事府任左右庶子官。清秩:清贵的官职,位高而清闲的官职。

1 5余荫:祖先的恩德。王父母:祖父母。康强:身体康健。

1 6洪范:《尚书》的篇名,“洪范”即统治大法的意思。有猷:有谋略者。有为:有设施者。有守:有操守者。不协于极:不符合善。不罹(lí)于咎:不陷于恶。罹,遭遇。女:汝,你。锡:通“赐”。

1 7不称其服:不符合他的地位,意思是不配拥有(福运)。称,与……相称,符合。

1 8外至之荣:身外而获得的荣耀(指官位、名声、财富等)。

1 9礼主减而乐主盈:礼主管减抑、节制,乐主管充实盈满。

2 0庶以制吾性:希望能用以控制我的性情。防吾淫:防止我的贪欲泛滥。淫,雨水过多,引申为贪欲。

2 1令问:令闻,好名声。问,通“闻”。广誉:广泛的赞誉。靳(jìn)予:吝惜给予。

2 2攘:窃取,夺取。

2 3完名:完美名声。矜饰:夸耀美饰。

参考译文

国藩(我)读《易经》,读到《临》这一卦时深有感慨地叹道:阳刚之气渐渐增长。到八月便有不祥的兆头,消损也就不远了,真可怕啊!天地之气,阳气上升达到饱满鼎盛,就会逐渐消退而产生阴气;阴气达到充盈鼎盛,又会消退而生出阳气。一减一增,(此消彼长)是自然的规律。

人生来就有贪欲,喜好盈满而忽略了缺失。因此,身体安然地享受了乘坐车驾的舒适,那么再华贵的车驾也不能满足他乘坐了;眼睛喜欢各种色彩,那么再艳丽华美的衣服也不能满足他穿着了。于是各种音乐纷纷交响也满足不了他的听觉,各种滋味齐备的美食也满足不了他的味觉。陋巷贫寒穷困的人,如果骤然获得高官厚爵,物质享受改变了他的外在行为,习气动摇了他的意志性情,从前急切欲求却得不到的东西,渐渐竟至于厌恶鄙弃而不屑于使用。一旁观看的人竟也认为本该如此,不值得非议。所以说:“身居高位不想骄傲而骄傲自至,享受厚禄不想奢侈而奢侈自来。你一旦使用了象牙所制的筷子,就一定会使用犀牛角和美玉做的杯子。”这是逐渐累积而成的情势让他这样的。而那些喜好猎奇的人,用尽巧思、多方谋取,不追逐众人所争取的,唯独热切而贪婪地谋求虚名。同正派人士志趣不同,追求也不一样,他们中有人追求大富大贵以满足欲望,有人追求声名以满足心意,但对于追求内心满足这一点而言则是一样的。所谓名,是古代贤明的君王用来将世间的一切都纳入法度与规则之内的东西。中等资质以下的人,不能实实在在地践行道义,于是便明里用爵禄来驾驭,暗里用名誉来驱使,使自己表面上在实行,却不明白其真实用意。而像君子一类的人,深深懂得道德的本意,才会畏惧声名施加到自己头上之后,从内心深处得到的体验就会一天天地浮浅,觉得是一种耻辱。而那些浅薄的人却闹腾腾地谋求,不是很可悲吗?

国藩(我)不才,在詹事府的小官里充数,在世人眼里做着所谓清贵的官。我在家里承受祖先的恩泽,自祖父母以下,家人都健康安顺。孟子说“父母都在世,兄弟未遭变故”,我的境遇比这还要好。《尚书·洪范》说:“凡是百姓中,有谋略有作为有操守的人,不合规则,却没陷于罪恶的人,您都要赐给他们幸福。”像国藩我这样的,没有作为,没有谋略,犯下很多过失,却被赐给福运,这不正是所谓不配拥有这样地位福气的人吗?于是给自己的居所取名为“求阙斋”。凡是身外获得的荣耀,感官身体的嗜好贪欲,我都要让它们留有欠缺。礼的功用在于主导减损节制,而乐的功用在于主导充实饱满。但乐不可走到极致,要用礼加以节制,但愿以此来约束我的性情,防止我的贪欲泛滥。至于美好的名声与广泛的赞誉,尤其是造物者所吝啬给予的,有了实际的成就,名誉自然会随之而来的。刻意索取就已经是贪婪了,何况本来没有实绩却去窃取争夺呢?行动够不上圣人而享受完美名声的人,大概其间不能没有夸耀伪饰之处吧。我将要守住我的欠缺。

解读

“余于近人,独服曾文正。”毛泽东曾这样说。

曾文正何许人也?何以让一代伟人深深折服?要知道,哪怕是中国历史上那些顶级的人物,他也只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评说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曾文正,说来大家并不陌生,他就是曾国藩。

先说“文正”吧,那是他死后获得的谥号。谥号是具有一定地位的人去世后,朝廷根据其生前事迹与品德而给予的称号。而“文正”,则是明清时期对已故大臣最高规格的谥号,是当时的大臣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这个称号,位高权重、红得发紫的李鸿章没有得到,曾国藩得到了,因此他被称为曾文正。

他创辦湘军,平定太平天国,镇压捻军,挽救了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清政府,从而改写了历史,被誉为“中兴名臣”“第一名臣”。

他坚持改革,力倡洋务运动,创办中国第一家近代军工厂——安庆军械所,可谓中国近代现代化建设的第一开拓者。

他设立中国第一个翻译馆,为启迪和培养中国近代科技人才奠定了基础,尤其对近代思想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他支持、促成派出中国第一批留学生,开创了中国派遣留学生出国深造的先河。

这些是大家比较熟知的曾国藩,大家可能有所不知的是:

他官居正一品,被封为一等勇毅侯,是清代以文人而封武侯的第一人。

他深受儒学精义浸染,一生奉行程朱理学,注重经世致用,讲求务实精神,是近代湖湘文化的典型代表。

在文学方面,他开创了散文流派“湘乡派”,会集了张裕钊、吴汝纶、黎庶昌、薛福成等众多文坛才俊,影响了整个晚清文坛。

他善于发现、培养人才,他的幕府就是一个人才培训基地,吸引、聚集了很多优秀人才,其中既有左宗棠、李鸿章、郭嵩焘、彭玉麟等政要高官,也有俞樾、李善兰、华蘅芳等一流的文人学者和科学家,成了一个史所罕见的人才群体。

他以书生统军,戎马倥偬,可无论多忙,给家人的书信不断,事无巨细,不厌其烦,谆谆告诫。在他晚年家书刊行问世后,备受推崇,风行于世,历久不衰,被无数人奉为治家宝典和为人处世的金玉良言。

他严于律己,家风严谨,生前即严格约束建有战功的兄弟克己守法,而他身后,曾氏家族两百多年间不仅无一“败家子”,还人才辈出,涌现了曾纪泽、曾广均、曾约农、曾宝荪、曾昭抡、曾宪植等一批著名的外交家、诗人、教育家、科学家和高级干部。

他还擅长书法,行书和楷书都有很高造诣;他长期坚持写日记,为后世留下了将近 130万字的书法范本和读书感悟、人生心得。

无论在治家、治军、治国,还是在文学、教育、书法诸多方面,曾国藩都有重大建树,古今罕见,令人称奇。对照古人“立德、立功、立言”的人生标准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人生模式,他的人生堪称完美,功德圆满。他也因此被誉为“古今第一完人”。

“古今第一完人”,也就是“史上最完美的人”,可令许多人意外的是,这位“古今第一完人”的人生准则却并不是追求完美、追求圆满,恰恰相反,他的人生信条是“求阙”——追求残缺。

难不成他的完美人生与他“求阙”的人生准则密不可分?事实就是如此。世人但知求全求满,曾国藩却以求阙之心处世,反而获得成功人生。这是一种人生大境界、大修养,蕴含了人生的大智慧。

曾国藩的“求阙”智慧集中体现在他的《求阙斋记》以及一些家书之中,贯彻于他走上仕途之路后的整个人生历程。曾国藩经历多次科考失败之后,终于在道光十八年(1838)考中了同进士,从此以后,他一步一阶地踏上仕途之路。在京任职不久,他即把自己的书斋命名为“求阙斋”,道光二十五年(1845)又写下《求阙斋记》一文,解释说明了将居室命名为“求阙斋”的缘由,表明了自己求阙、守阙的心志。

曾国藩饱读诗书,勤学不辍,是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他“求阙”的智慧来自《周易》的启发。“阙”,即“缺”,就是“残缺”“欠缺”之意。《周易》以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与变化来解释自然和人事变化。他从《易经》中领会到,天地之气,阳气达到鼎盛,就会逐渐消退而产生阴气;阴气达到鼎盛,又会消退而生出阳气。盈极则损,过缺则满,一减一增,一退一进,此消彼长是自然的规律。因此物盛必衰,盛不可终保,好景不会长久。他对此悚然有感,深感“可畏”,继而悟出“物生而有耆欲,好盈而忘阙”的社会规律,指出人们只知“志盈”,却不知它的危害而加以节制。然后,他联想到了自己。这时的曾国藩,虽入仕途不久,却春风得意,一路接连升迁,并成为军机大臣穆彰阿的得意门生,正是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正如他自己所说,身处清贵的职位,家人健康安好,处处顺心如意。但是他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沾沾自喜,而是保持着难得的理智和清醒。他从阴阳盛衰的自然之理联想到,自己虽仕途顺遂,但恐自己无为无猷却所得过多,担心盈满之时,便会走向衰败,所以欲防盈戒满,必须反过来求阙。因为“礼主减而乐主盈”,乐极生悲,盈极则损,必须用礼来节制,礼主减,“减”即减少、亏缺,也就是“缺”,所以要用缺来节制盈。“凡外至之荣,耳目百体之耆,皆使留其缺陷。”他把自己的书斋取名为“求阙斋”,就是要时时警戒自己,“庶以制吾性焉,防吾淫焉”,“吾亦将守吾阙者焉”。文章反复论证,逻辑严密,说理周详而辞气谦和。

曾国藩的求阙思想,对我们依然有深刻的启发和教益。

求阙,就是追求残缺、欠缺,不求盈满,戒满防盈;也就是懂得满足,适可而止,对自己的各种欲望加以合理控制,不能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曾国藩的求阙思想,主要是针对“贪欲”而言的,即所谓“凡外至之荣,耳目百体之耆”。人的欲望很多,有吃穿享乐等对身体感官享受满足的欲望,对金钱财富的欲望,对权力地位的欲望,对功名成就的欲望……合理的欲望能促进自身和社会的发展,但不加节制的欲望却会带来祸患、灾难。曾国藩认识到,“物生而有耆欲,好盈而忘阙”,追求满足各种欲望是人性的弱点,并且贪欲是无止境的,欲望的闸门一旦放任打开,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正如文中所说:“体安车驾,则金舆鏓衡不足于乘;目辨五色,则黼黻文章不足于服。由是八音繁会不足于耳,庶羞珍膳不足于味。”为满足欲望,贪图享乐,就会利欲熏心,双眼蒙尘,哪里还顾得上修身养性,有所作为呢?因此,“求阙”首先要在生活享受上,懂得知足,節制各种欲望。

李商隐《咏史二首·其二》有言:“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历史上骄奢淫逸、放纵享乐、穷奢极欲以致覆亡的例子,从王侯将相到贵族富家,屡见不鲜。比如文中暗引的箕子叹纣的故事,这里不妨展开说一下。话说殷纣王刚即位,生活便奢侈起来,用起了象牙筷子。对此,纣王的叔父箕子叹息道:“他使用象牙筷子,必定不再用陶制的食器盛东西,并且要做犀玉之杯了。有了犀玉杯、象牙筷,必不会再吃羹藜等野菜制成的食物,穿质料粗劣的短褐衣服,住在茅草铺顶的房屋之下了,则要求身披锦衣九重,脚踩高台广室。怀有这样的要求,整个天下也满足不了他了!远方的珍怪之物、舆马宫室等都逐渐齐备,这些都自此而始,我害怕他由此走向灭亡!”果然,“未几,造鹿台,为琼室玉门,狗马奇物充牣其中,酒池肉林,宫中九市,而百姓皆叛”。

但凡历史上那些比较有作为的君王,都是比较节俭的。比如汉文帝,汉初国家凋敝,他崇尚节俭,身体力行,上朝进殿穿草鞋,出行乘牛车,带动了清廉节俭之风,为开创“文景之治”打下了基础。

许多有远见的官宦权贵、文人学士,也深知戒奢以俭、清白传家的道理,曾国藩更是典型。道光二十九年(1849),曾国藩在给四个弟弟的家信中写道:“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也就是说,他从进京做官伊始,就给自己立下了“以做官发财为可耻”的誓言,而且始终恪守,保持清廉。他还进一步说:“将来若作外官,禄入较丰,自誓除廉俸之外,不取一钱……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官发财,决不肯留银钱与后人。若禄入较丰,除堂上甘旨之外,尽以周济亲戚族党之穷者,此我之素志也。”清朝官员,特别是京官,俸禄比较低,如果不利用职权谋取私利,仅能维持一般的生活开支,但曾国藩严格自律,说到做到,哪怕过着表面风光却十分拮据的京官生活。他想的是,将来即使有钱了,也要把多余的用来周济亲戚乡邻。

道光二十一年(1841),临近年关,曾国藩在给父母的家书中写道:“男今年过年,除用去会馆房租六十千外,又借银五十两。前日冀望外间或有炭资之赠,今冬乃绝无此项。闻今年家中可尽完旧债,是男在外有负累,而家无负累,此最可喜之事。”家中没有因为他发财,年关在即,甚至还要借钱过年!但是他却说:“男在外有负累,而家无负累,此最可喜之事。”道光二十七年(1847),平步青云的曾国藩升迁为二品大员,他很想与家人团聚,分享喜悦,但是欠账和路费把他难住了。道光二十八年(1848),曾国藩在家书中说:“余自去岁以来,日日想归省亲,所以不能者,一则京账将近一千,归家途费又须数百,甚难措办。”后来他统帅湘军,经济状况有了好转,但“军中银钱,余不敢妄取丝毫”,时时告诫家人坚持求阙惜福理念,保持寒士家风。他湘乡老家一大家子人也确实过得清淡,有个事例足见一斑。咸丰十年(1860),曾国藩正在江西率军鏖战,忽然接到加赏兵部尚书衔的喜讯。消息送到湘乡,曾家上下欢天喜地,可接旨的欧阳夫人却有些犯难:没钱打赏信使。一旁机巧的儿媳刘氏看出端倪,转身回房拿出一个红绸包着的物件——那是她的嫁妆——塞给报子,这才避免了难堪。平定太平天国之后,作为最大的功臣,朝廷的封赏之多可想而知,但曾国藩却毫厘不取,将所有的财宝都分给了部下,他表示自己做的只是分内之事,不可以获得额外的封赏。

他“决不肯留银钱与后人”,那给后人留什么?曾国藩说:“余将来不积银钱留与子孙,唯书籍尚思添买耳。”做读书明理的君子,是曾国藩教导后人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位于今双峰县荷叶镇的曾家老宅“富厚堂”,其中的精华部分就是藏书楼,藏书曾达30多万卷,滋养了几代曾氏子弟,如今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我国保存完好的最大的私家藏书楼之一。

对待权力、地位、声名,即曾国藩所说的“外至之荣”,也要以“求阙”之心处之。世人贪求高位、虚名,无非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或是为了满足权势欲、虚荣心,往往因此追名逐利,钩心斗角,互相算计,以致拉帮结派,文攻武斗,互相倾轧。殊不知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如果你的德行、能力、贡献与你的地位声名不相称,只是胡作非为,尸位素餐,浪得虚名,不但难有好下场,而且祸国殃民。当年杨玉环、杨国忠兄妹,“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简直不可一世,结果一个“宛转蛾眉马前死”,一个引来灭门之祸,还给国家带来了安史之乱。曾国藩是一个对权力、声名始终保持戒惧之心的人,虽然十年连升七级,后来更是成为封疆大吏,但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古语说:“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他淡泊名利,不慕权势,从不贪功恋栈,但求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唯恐对不起自己的职位名声。我们现在常说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曾国藩堪称典范。

咸丰四年(1854),曾国藩带领的湘军一路凯歌,攻下华中重镇武昌、汉阳等地,收复湖北,然后大军东进,直逼九江,太平军节节败退。曾国藩和湘军声名大起,京师内外、朝野上下,一片赞美之声。他在十一月初七日给弟弟们的信中写道:“我现在军中,声名极好。所过之处,百姓爆竹焚香跪迎,送钱米猪羊来犒军者络绎不绝。”那真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啊!可是他紧接着说道:“以祖宗累世之厚德,使我一人食此隆报,享此荣名,寸心兢兢,且愧且慎。现在但愿官阶不再进,虚名不再张,常葆此以无咎,即是持身守家之道。至军事之成败利钝,此关乎国家之福,吾惟力尽人事,不敢存丝毫侥幸之心。”建功立业,名满天下,他却没有惯常所见的意气风发,得意洋洋之态,有的只是谨慎、收敛,“寸心兢兢,且愧且慎”,不但“但愿官阶不再进,虚名不再张”,甚至还有随时抽身上岸的想法。在同年九月十三日给四位老弟的信中就说:“功名之地,自古难居。兄以在籍之官,募勇造船,成此一番事业。其名震一时,自不待言……兄惟谨慎谦虚,时时省惕而已。若仗圣主之威福,能速将江面肃清,荡平此贼,兄决意奏请回籍。事奉吾父,改葬吾母,久或三年,暂或一年,亦足稍慰区区之心,但未知圣意果能俯从否?”昔人有言“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曾国藩则希望“速将江面肃清,荡平此贼”,然后功成身退,解甲归田,回归凡夫俗子的生活。这不是在故作谦虚,或是做样子给别人看,这是他的真心话,是给自己胞弟说的私密话。正是这种警惕帮助曾国藩在官场中多次化险为夷,身居高位而未登高跌重。

对“外至之荣”保持警惕,保持距离,源于曾国藩对世事人生深刻的洞察。他熟知历史,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咸丰六年(1856)九月初十日他写信对四弟说:“处兹大乱未平之际,惟当藏身匿迹,不可稍露圭角(比喻锋芒)于外。至要至要。吾年来饱阅世态,实畏宦途风波之险,常思及早抽身,以免咎戾。”同治二年(1862)正月十七日,他在《致沅弟书》中说:“然大位大权而兼享大名,自古曾有几人能善其末路者?总须设法将权位二字推让少许,减去几成,则晚节渐渐可以收场耳。”历史上,勾践灭吴以后,大夫范蠡弃官而去,隐居江湖,并写信给大夫文种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文种虽称病不朝,还是被越王赐死。汉初功臣韩信,也在“狡兔死,良狗烹;高鳥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的浩叹中被杀。同样叱咤风云却遭此厄运的还少吗?白起、伍子胥、李牧、周亚夫、刘伯温、李善长,不是得罪权贵,就是功高震主,被疑谋反,无一善终。因此,曾国藩说:“古人谓无实而享大名者,必有奇祸。吾常常以此敬惧,故不能不详告贤弟,尤望贤弟时时教戒吾子吾侄也。”(咸丰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家书)早在湘军光复武汉时,就有人对咸丰帝说:“自古英雄起于草莽之间,岂不令人担忧吗?”咸丰帝一听,眉头皱紧,转喜为忧道:“去了半个洪秀全,来了一个曾国藩!”已然有猜忌防备之心。管子有句话:“斗斛满则人概(量米粟时刮平斗斛用的木板,这里是刮平、削平之意)之,人满则天概之。”意思是斗斛太满就会被人刮平,人太满就会被天刮平。曾国藩在咸丰元年(1862)写信给弟弟曾国荃,信中引用这句话,引申说如果一个人所得太多太满,上天就会借他人之手把他铲平,“待他人之来概而后悔之,则已晚矣。吾家方丰盈之际,不待天之来概,人之来概,吾与诸弟当设法先自概之”。这就是曾氏著名的“自概之道”。所谓“自概”就是“设法将权位二字推让少许,减去几成”,功成不居,越是“丰盈之际”越要清廉、谦让、勤勉,尽量淡化、矮化自己的功劳、形象。两年后,当湘军在他弟弟曾国荃的率领下攻破天京,剿灭太平天国时,弟弟立下赫赫战功,湘军军威达于极盛,势可敌国,而曾国藩的声威更是如日中天,烈火烹油,达到巅峰。兵强马壮,功高震主,朝廷能对他放心吗?天下悠悠之口不会怨谤齐来吗?曾国藩马上一方面奏请裁撤遣散湘军,表示他没有非分之想,无意挟军权以自重;一方面把家书刊行问世,表明他素来不图功名富贵的心志,同时全力阻止立下大功的弟弟曾国荃出任巡抚高官。激流勇退,求阙戒满,终得善始善终。

曾国藩曾说“平日最好‘花未全开月未圆七字”。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完美,花好则败,月圆则亏,他不认为“花好月圆”就是圆满、完美,反而觉得花尚未全开、月尚未全圆,留有一点缺陷,才是最好的、最完美的状态;花、月无知,无法做到,而人如果懂得求阙守阙,可以通过“自概”而保持这种完美。求阙反能持盈,守阙即是保全,有残缺才是完美。

换个角度看,在求阙思想的背后,其实是曾国藩对自我修养的求全求满,即虚心好学,永不知足,孜孜以求,不断提升自我的修养境界,力求臻于至善。文章着重阐述了要对外在的荣誉、身体的享乐求其阙,而对内在修养的追求没有直接、明白地论述表态,但根据文意和逻辑,他正是要求残缺不全于外而求完美盈满于内的。文中有句话说“若君子人者,深知乎道德之意,方惧名之既加,则得于内者日浮,将耻之矣”,指出君子以“得于内者日浮”为耻,其实也暗示了君子追求的正是内在的“道德”。再者,这句话也正好揭示了追求内在的道德修养与荣名、贪欲的关系,即如果“名之既加”,那么“得于内者日浮”,内心的收获就会虚浮缺失;反之,如果淡泊名利,不慕浮华,就能不断提升自我修养,两者互为表里,其实也是一增一损、此消彼长的关系。一个人如果贪图享乐、追名逐利,内心被私欲填得满满的,满脑子想着钻营攀爬,求田问舍,势必就没有了安放德行学识的“空缺”、余地;而只有克制享乐思想,降低生活要求,留出心灵空间,才能把心思、精力转移、集中到进德修业上。因此要修身立德,对功名利禄“求阙”是必然要求。

在严格要求自己和兄弟子侄们保持耕读传家的本色,戒奢崇俭,勤奋读书等方面,曾国藩极为用心,殷殷告诫,从不含糊。咸丰四年(1854)他在一封家书中说:“吾家子侄半耕半读,以守先人之旧,慎无存半点官气。不许坐轿,不许唤人取水添柴等事。其拾柴收粪等事,须一一为之;插田莳禾等事,亦时时学之。”定下规矩,具体要求,语气坚决,常人看来简直有点严苛得不近人情,却往往忽略了他深远的用心。他认为:“吾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进德,则孝弟仁义是也;修业,则诗文作字是也。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则我之尺也,得寸则我之寸也。”他一方面坚持习字临帖,坚持记日记、每天读书;一方面家信不断,写给父母,写给四个弟弟,同时又要弟弟子侄们经常写信给他,每封信必有回复,往来不断。而几乎在每一封家信中,他都要千叮咛万嘱咐,并且经常汇报自己读书学习的情况,分享自己的收获、心得,甚至开列书单,规定功课。比如道光二十四年(1844)三月十日,他在给诸弟的一封数千言的长信中,附录了他的《求阙斋课程》:

读熟读书十叶(即“页”)。看应看书十叶。习字一百。数息(一种静修方法)百入(八)。记过隙影(即日记)。记茶余偶谈一则。右每日课。

逢三日写回信。逢八日作诗、古文一艺。右月课。

熟读书:《易经》、《诗经》、《史记》、《明史》、《屈子》、《庄子》、杜诗、韩文。

应看书不具载。

长年累月,坚持不懈,换做常人真不容易做到。而他无论是在京城为官稍微清闲之时,还是军务繁忙、国事在身之时,都能坚持下来,可见他的严谨勤奋、坚韧执着;而当弟弟、儿子在身边的时候,更是亲自督促。真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一片苦心,可钦可敬。

《尚书》有言,谦受益,满招损。懂得求阙,不满足于已有的成绩,才能寻找差距,发现不足,才能精益求精,臻于完美。如果稍有长进,就自鸣得意,骄傲自满,就等于堵死了自己的提升空间。因此他特别强调要保持虚心,戒骄戒躁——“吾人为学,最要虚心。”“大抵第一要除骄傲气习,中无所有而夜郎自大,此最坏事。四弟九弟虽不长进,亦不自满,求大人(指父亲)教六弟,总期不自满足为要。”他强调要克服惰性,每天早起,要踏踏实实,不急于求成,要耐心专一,持之以恒,肯下笨功夫。他认为,“读经有一耐字诀: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曾国藩的居室挂着一副著名的对联:“不为圣贤,便为禽兽;莫问收获,但问耕耘。”这是他终身遵奉的座右铭。

一个人如果不追求高尚做一名圣贤,那么就是在做禽兽。上联“不为圣贤,便为禽兽”,道出了曾国藩的志向和追求的高远,那就是力求达到圣贤的高度,达到至善的境界,绝不苟且。下联“莫问收获,但问耕耘”,则是实现人生目标的途径和方法。好一个“莫问收获,但问耕耘”!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智慧、一种境界?求阙于“收获”而求全于“耕耘”,于是就能淡泊明志,俭以养德,排除一切外在的纷纷扰扰,踏踏实实,默默耕耘,然后功到自然成,收获尽可能完美的人生。可以说,曾国藩就是以“莫问收获,但问耕耘”这种精神要求自己,朝着内圣外王的心灵终极目标不懈努力,而最终成就了圣贤气象。

梁启超对曾国藩这两句话也深有感触,他曾在信中对儿子说:“我生平最服膺曾文正两句话:‘莫问收获,但问耕耘。将来成就如何,现在想他则甚?着急他则甚?一面不可骄盈自慢,一面又不可怯弱自馁,尽自己能力做去,做到哪里是哪里,如此则可以无入而不自得,而于社会亦总有多少贡献。我一生学问得力专在此一点,我盼望你们都能应用我这点精神。”我们知道,梁启超不仅自身成就斐然,而且其子女个个成才,“一门三院士,九子皆才俊”,也是令人称道的佳话。

综上所述,可以说,曾国藩就是以“求阙于他事,而求全于堂上也”的自我要求,而成就了他作为“完人”的功名事业、道德文章,以及他家族的人才辈出、长盛不衰。求阙而得完美,求阙而得圆满,求阙而得万全,求阙而得至善。求阙的用意,可谓远矣;求阙的智慧,可谓深矣;求阙的境界,可谓高矣;求阙的功用,可谓大矣。然而,求阙的含义或者说“求阙”给人的启发,又还不止于此。请读者诸君以“求阙”之心,容我再申述几点。

其一,对于“求阙斋”的命名,曾国藩其实还有更多的思考,《求阙斋记》虽没有道及,但在写作本文的头一年(道光二十四年)的一封家信,即上文提到的三月十日给诸弟那封长信中,他对弟弟们说:“兄尝观《易》之道,察盈虚消息之理,而知人不可无缺陷也。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有孤虚,地阙东南,未有常全而不缺者……小人则时时求全,全者既得,而吝与凶随之矣。众人常缺,而一人常全,天道屈伸之故,岂若是不公乎?今吾家椿萱重庆(指祖父母及父母都健在),兄弟无故,京师无比美者,亦可谓至万全者矣。故兄但求缺陷,名所居曰求闕斋。”这大概是他最初命名求阙斋的原因。简单地说,这里面包含两层意思。一是人“未有常全而不缺者”,有缺陷很自然,更重要的是,要时时让自己处在有所欠缺的状态中,才不至于由盈而虚,盛极而衰,从而保持长久发展。二是不能“众人常缺,而一人常全”,一人把好处占尽。因为世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也因为世人都追求圆满完整,从而难免存在着怨愤之心、忌妒之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果看到身边有人什么都得到的话,就会认为天道不公,“羡慕、嫉妒、恨”就会一齐向他袭来,很可能招致无妄之灾。曾国藩说这番话,起因是一件家事。

道光二十三年(1843),曾国藩担任四川乡试主考官,

得到了千两银钱的收入,他把这些钱寄回老家,并注明其中六百两作为家里还债和日常生活之用,另外四百两用来接济穷困的亲戚,并开列了一长串名单。结果弟弟们非常不满,认为自己家里欠债都不止千两,还拿那么多给别人,指责他不顾家,甚至怀疑他是在沽名钓誉。曾国藩坚持己见,并语重心长地给弟弟们做了解释。他说,盛衰无常,十年前那些亲族都不比自家差,现在窘迫难堪,“槁饿无策”,有的“陶穴而居”,甚至快活不下去了,他们都是自己的长辈、亲戚,不忍心看着他们落难,理应分多润寡,体恤接济。曾国藩没有停留在同情友爱、怜贫恤寡、乐善好施等一般常理的层面,而是从万物盈虚消长、盛衰变化方面来讲道理。他说,上天让我们家今天丰衣足食,兴旺顺利,也可以让我们家明天穷困潦倒,说不定风水轮流转,所以“君子之处顺境,兢兢焉常觉天之过厚于我,我当以所余补人之不足”。另外,要抱着“境地须看不如我者”的心态,才能知足常乐,才能“持盈保泰”。他在同一天写给祖父母的信中说:“我家气运太盛,不可不格外小心,以为持盈保泰之道,旧债尽清,则好处太全,恐盈极生亏,留债不清,则好中不足,亦处乐之法也。”因此他开导弟弟说,天道是公平的,如果人世间的什么好处都占尽,既不公平,而且很危险。“今吾家椿萱重庆,兄弟无故,京师无比美者,亦可谓至万全者矣”,够圆满幸福了,要懂得惜福,如果还一味追求更多的好处,将会因此而损害现有的美满。因此他有意求阙。拿出四百两银子馈赠接济亲族,就是求阙之举。“日中则昃,月盈则亏”,盛极而衰,物极必反,求阙守阙,反而能保持顺境,好景常在,好花常开,接近完美。他考虑得确实比他弟弟深刻得多,长远得多。

其二,抛开曾国藩的寓意不说,单从一般常理而言,懂得求阙,也能给我们诸多思考启发。比如,对待人生,要正视人生的不完美,以平常心看待缺陷。世事违人,不如意者十八九。懂得求阙,才会懂得感恩;懂得珍惜,才会有满足感、幸福感,知足常乐嘛。如果万事求全,奉行“完美主义”,只能是自取烦恼,陷入无穷无尽的烦忧之中。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对待他人,懂得求阙,就能懂得包容,宽以待人,不求全责备,用人之长,容人之短,从而赢得朋友,获得众人的支持。如果傲慢自大,目空一切,刚愎自用,或是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自我膨胀,就会失去朋友,影响团结合作。对待事业、处境,懂得求阙,才能居安思危,戒骄戒躁,励精图治,不断进取。甚至在自然资源、艺术欣赏上,也应该有求阙之心,才不至于竭泽而渔,才会欣赏到“残缺之美”……

花未全开月未圆,到底是完美还是残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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