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政

张加洪的故事，让我们的心情无法平静，而他只是芒市少年的一个缩影。

芒市是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首府。走在街上，我们能够感受到浓浓的少数民族特色。2018年，芒市才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在那里，我们实地走访了建档立卡贫困户，在张加洪的初中母校——芒市遮放镇户拉中学，与同学们面对面座谈。“户拉”是傣语，意思是“在坡头”，这里距芒市市区有近1小时的车程，地处偏僻。在义务教育阶段上不了学，对浙江的同学们来说也许难以想象，而在户拉中学，我们见到了一个历经坎坷才能上学的女孩……

占焕第一次接到户拉中学副校长戴奇文的电话时，还以为是骗子行骗。此时，距离她上一次踏入校园已经有两年之久。

“户拉中学”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当她得知自己真的可以在这所学校上学时，她只有开心，实实在在的开心。

在边境城市芒市和瑞丽市，由于经常涉及中缅国际婚姻以及少数民族婚姻，不少学生的家庭很复杂。但和许多因此得过且过的学生不一样，冯占焕是真心喜欢上学。她在瑞丽一直上到了小学六年级，由于家庭原因，她的校园生活被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人告诉她，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她必须上学，完成初中三年的学业。

接下来的两年，父母在她的生活中是缺席的。她寄宿在一家快餐店，“室友”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姐姐，非常照顾她。有一天，冯占焕在店里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在看书，她突然也很想看，于是就用手机在拼多多上买了一套初一上册的课本。可是课本内容太难，她看不懂。冯占焕就特别想上学。

直到2019年5月的那通电话，才将她重新拉回了与同龄人一样的正常轨迹。

在打那通电话前，戴校长的日子也颇为忙碌。2019年上半年，公安系统进行了一次排查，要求所有适龄儿童必须上学。在户拉中学服务的片区里，冯占焕出现在了名单上。根据公安系统里留下的电话号码，戴校长通过村委会联系到了冯占焕的母亲。沟通的内容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宣传国家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二是描绘孩子未来的出路，三是了解孩子为什么不读书，出现了哪些困难。做通了母亲的思想工作，但横生枝节——冯占焕的父亲不愿意交出户口本给女儿上学。当然学校和村委会的态度很坚决：这个学，必须给她上。

经过综合考虑，学校根据冯占焕的年龄，把她编入了初三的班级。第一天上学的场景，戴校长和冯占焕都印象深刻。“我把她母亲和她带进学校，再次向她们说明了相关的政策。然后我把冯占焕领到教室里，她很安静，直接就上课了。”虽然没有自我介绍的环节，但是同学们都很热情。拿到课本的时候，冯占焕保持着一颗平常心。两年的空白并不令她感到害怕。一开始上课、考试的时候，因为有些内容没有学过，冯占焕感到了一些压力。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认真学，肯定赶得上。

接下来的一年，冯占焕的表现让老师们非常意外。戴校长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自从上学后，她没有迟到过一次，没有逃过一节课，没有请过一次假。”

上学为冯占焕带来的变化，与其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不如用“讓她重新拥有了一个普通初中学生的快乐和烦恼”来描绘：她喜欢和同学们玩闹，爱唱流行歌、画漫画，最喜欢的漫画是带着“中二”气息的《我才不是恶毒女配》;她喜欢语文课，因为语文相对简单，最讨厌的是数学课;在一年时间里，她的成绩从班级末尾上升到了中等水平，然而她对以后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仍然感到很迷茫……这些最真实的青春体验，她总算没有错过。

还有一些变化，年幼的冯占焕还预想不到，但是戴校长看得很清楚。在当地，许多家庭仍然以农业或者养殖业为收入来源，女方往往会处于一种依附他人的状态。“所以我对女同学的要求是，能考上普高是最好的，考不上，就去职校学一门技术，无论如何都要走出去。如果初中毕业就回家，她们面临的就是结婚、生子，在地里干一辈子活。我觉得这样过一生让人惋惜。”

这一年，有了知识、能力、情感的“武装”，冯占焕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户拉中学现在有多少建档立卡贫困户学生？他们能得到哪些补助？

杨宏早（户拉中学校长）：学校现有3个年级，一共685名学生，其中来自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学生有73人，占10.6%。建档立卡贫困户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

在补助方面，首先，学生的学费、学杂费由国家承担，教科书都由国家免费提供。学生也不需要交住宿费，“营养改善计划”资金由国家补助，标准为每人每天4元，每年800元。每顿三菜一汤，一个大荤，一个串荤，再加一个素菜。所以学生只要不乱花钱，基本不用出任何费用。

此外，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每人每年享受1250元困难学生补助，较少民族（人口在20万以下的少数民族）学生每人每年享受250元的较少民族补助。我们市财政收入的助学金每年也会给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孩子不低于300元的补助。

目前芒市控辍保学的情况如何？学生初中毕业以后，一般去向哪里？

赵国华：目前芒市的辍学率为0，义务教育巩固率（入学人数与毕业人数的百分比）为96.2%。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学生主要是往中职学校走。

今年在教育脱贫的路上还会做些什么？

蒋荣：最大的任务还是控辍保学。芒市目前没有辍学的学生，其他县市有孩子到浙江、上海打工，老师都是组团去劝他们回来，完成法定的义务教育。国家从今年开始搞普职融合，就是在义务教育阶段，如果孩子文化课实在学不进去，可以来职业学校，我们单独为初中学生开一个班。到职教中心学习的学生既要学文化课，也要学技术。这样，孩子可以在职业学校完成九年义务教育。

控辍保学，简单来说，就是在义务教育阶段，一个都不能少。截至今年6月14日，全国义务教育阶段辍学学生人数由2019年初的60万减少至6781，下降了近99%，其中建档立卡贫困家庭辍学学生人数由20万降至97。实现义务教育有保障，是教育脱贫攻坚战的重大政治任务，让每个孩子都能享受平等受教育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