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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国风》中的情与思
——基于意象图式的解读

2020-01-10李彦明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7期
关键词:意中人国风图式理论

李彦明

(大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中文系,山西 大同 037000)

《诗经》中最动人的情感表达几乎都出自《诗经·国风》,例如:《秦风·蒹葭》《周南·关雎》《周南·汉广》等抒发了追求爱人而不得的苦闷与失落;《卫风·伯兮》《王风·君子于役》等抒写了对在外行役的丈夫的思念;《召南·摽有梅》《王风·黍离》等则慨叹时光的流逝。近年来,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兴起,不少学者从认知语言学角度对《诗经》进行了解读。基于此,本文将运用认知语言学意象图式理论的路径图式对《诗经·国风》中的部分篇目进行解读,窥探诗人是如何通过文学创作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以及文学创作与诗人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关系。

一、意向图式理论和路径图式

意象图式理论最初是由Lakoff 等人在《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中提出的。“我们人类具有自己的身体,我们无时不处于各种各样的活动之中。我们举首投足,我们观察周围的环境,我们走路,我们吃东西等。我们的身体始终处于和外部客观世界的接触和互动之中。” 意象图式就产生于这些看似无关的活动之中,并使这些看似无关联的活动相互连贯,给抽象的活动赋予具体结构[1]189。意象图式是最基本的认知结构,是隐喻的基础。当一个概念被映射到另一个概念中,特别是从具体域向抽象域映射时,意象图式在其间发挥着关键作用,为我们理解抽象概念提供了依据[2]177。最常见的意象图式有路径图式、容器图式、部分- 整体图式、中心-边缘图式、上- 下图式等[3]126。意向图式理论最初只应用于语言学领域,后来Turner 和Freeman 将意象图式理论扩展到诗歌的研究和文学批评领域,从而为诗歌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

路径图式指的是“始源—路径—终点” 模式,是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的具体或抽象的过程,一般由起点、终点和中间各点接连而成[1]190。例如:用路径图式来理解“从学校到家”这个句子,“学校”是起点,“家” 是终点,中间是路径。路径图式也能解释时间的流逝,例如:“从白天到黑夜”,“白天”“黑夜” 分别是起点和终点,时间的位移包含了时间的流逝。在《诗经·国风》中,作者表达出的情感也是作者对现实经历的路径图式心理映射。

二、求之不得的惆怅

《秦风·蒹葭》是《诗经·国风》中的著名篇目,全诗刻画了诗人追求意中人漫长曲折的历程,写出了追求意中人的艰辛和求之不得的惆怅。全诗包含3 个路径图式,分别是时间的流逝、追求爱人的艰辛过程及诗人想象的爱人的位置的移动。“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萋萋,白露未晞……蒹葭采采,白露未已……”[4]344诗人通过写清晨河边芦苇上露珠的变化来表达时间的流逝,从最初的“白露为霜” 到“白露未晞” 到最终的“白露未已”,这是诗人寻觅意中人时时间的流逝。“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4]344这是诗人自己追求爱人的路径移动和诗人想象的意中人的位置。在追求爱人的过程中,诗人沿着河岸向上游走,通往上游的路坎坷又漫长,沿着河岸向下游走,意中人好像在河水中央;沿着河岸向上游走,登高远望,沿着河岸向下游走,意中人又好像在河中的小滩上;诗人沿着河岸继续向上游走,通往上游的路弯弯曲曲,沿着河岸向下游走,意中人好像在河中的小沙洲上。在追求的路途中,“上游” 是起点,中间经历了折返,再次向上游寻找,再次折返,登高望远寻找意中人,再次折返向下游寻找的路径过程,这样艰辛曲折的上下求索,是诗人追求意中人心路历程的映射。那么,他钟爱的意中人在哪里?“宛” 字表现出诗人对意中人具体位置的想象,好像就在水中央,好像又在河岸边的小滩上,好像又在河中的小沙洲上,这些都是诗人想象的意中人的位移,最终寻得的结果如何?求而不得。随着时间的推移,诗人经历了反复寻找,最终求而不得,惆怅之情,溢于言表。《秦风·蒹葭》中,蒹葭和露珠的变化是诗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路途的遥远与反复是诗人在生活中追求目标艰难时的感知,目标的不确定是诗人对未来迷茫惆怅的感知,这些现实中的感知融合在一起投射到情感中,便成为诗人表达追求爱情而不得的惆怅、苦闷的心理映射。

三、妇女思夫的担忧

《诗经》中不少行役诗和思夫诗都抒发了诗人对远在他乡的丈夫的思念与担忧。《卫风·有狐》是一首描写妇女忧虑远行丈夫无衣的诗歌。“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4]189在这首诗中,“狐狸” 隐喻妇女的丈夫,妇女看到一只狐狸慢吞吞地走过桥梁,走过河边的沙石滩,走到对面的河岸,便联想到了自己在外行役的丈夫。狐狸的行走路径以“桥梁” 为起点,以“沙石滩” 为中间点,以“对岸”为终点,它经过了桥梁,经过了坎坷的沙石滩,涉过河水最终到达河流对岸。这样的路途无疑是坎坷的,“绥绥” 两个字写出了狐狸的表情和神态,慢吞吞而无欢欣与喜悦。诗人看着眼前的狐狸,联想到了在外的丈夫,她的思绪以眼前的场景为起点,穿越时空,到达了丈夫身上。诗人想象丈夫的行走路途是否也这样充满艰辛?他是否有衣可穿?这样的担忧随着狐狸的远去而越陷越深。“狐狸” 的位移属于实写,诗人想象的位移属于虚写,虚实结合的位移是诗人心中对丈夫思念的映射。

与此类同的是《王风·君子于役》,“君子于役,不知其期……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不日不月……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4]197诗人用“鸡、日、羊、牛” 等意象在傍晚的活动来映射在外行役的丈夫的处境。傍晚时刻,太阳从空中落至天空西边;鸡从院子里回到鸡窝;牛羊从田地里回到家中。诗人用这些意象的活动轨迹来映射远在他乡的丈夫的行动轨迹,丈夫在外行役,什么时候能回到家中?答案是遥遥无期。用路径图式来理解诗人的情感可以得出,“鸡、日、羊、牛” 等意象的位移路径都符合从起点回到终点的路径图式,而丈夫的位移以家为起点,行役路途遥远却没有终点。因此,诗人发出“不日不月”的慨叹,进而引发了“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的担忧。由看到身边事物的状态继而想象到远方丈夫的状态,这便是创作这类诗歌诗人的认知运作过程。

四、时光流逝的慨叹

《召南·摽有梅》是一首描写女子待嫁的诗,“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4]47。树上的梅子最初有七成没有落地,随着梅子慢慢成熟落地,留在树上的只有三成,到最后梅子全部成熟落地。诗人通过写树上梅子的变化来表现时间的推移,看到树上的梅子想到青春易逝,思考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所爱的人。《卫风·氓》中也有通过植物的生长变化来表达时间的流逝,“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4]169从树上的桑叶润泽柔嫩到枯黄掉落,暗示了时光的流逝,也隐喻了女子容颜的变化。这两首诗的共同之处在于通过写植物的变化映射了时间的流逝,继而映射女子青春流逝和容颜衰老。梅子与桑叶都是生活中常见的植物,二者的变化是诗人对生活事物的感知,将这些感知映射到抽象的时间概念中,变成了对青春易逝、容颜不再的慨叹。

结语

借助路径图式能帮助读者理解《诗经·国风》中情感的表达,从而理解诗人是如何通过文学创作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以及文学创作与诗人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关系。意象图式理论在解读诗歌隐喻和诗歌内容方面有其独特之处,为诗歌研究提供了新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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