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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电影如何讲述农村

2020-01-07韩春萍

人物画报 2020年1期

摘 要:陕西的文学艺术具有浓郁的乡土文化传统,著名电影导演吴天明先生的《人生》《老井》和《百鸟朝凤》作为农村三部曲反映了吴天明先生对于乡土文化的思考。作为吴天明艺术之路的追随者,青年导演陈非也将他的电影聚焦为讲述陕西的乡土文化。但与吴天明先生的农村视角不同,陈非的《定军山情歌》《云中誰寄锦书来》《高原之春》,这三部农村题材电影都有一个知识分子视角。

关键词:城乡对话;相互救赎;乡土审美

从农村人视角到知识分子视角

吴天明的农村三部曲体现的是农村青年的处境,比如《人生》中的高加林面对进城和扎根土地的抉择,他挣扎、迷茫,而《老井》中的旺泉则扎根乡土,想要打出一口深深的老井来滋养农村。这个旺泉到了《百鸟朝凤》中就成了唢呐王,他想要将这片土地上的“源头活水”继续流传下去,但是唢呐王的梦想在当代遭遇了幻灭。他选择的传承人都没有能够如期坚持下去,他的徒弟们都遭到了一些现代性的问题,纷纷改行。唢呐王在悲痛中,以决绝的身影告别了这个世界。吴天明的农村三部曲讲述农耕文化在现代社会的转型阵痛,表达的是农耕文化的困境。从吴天明到陈非,表面上看起来是叙事视角的转变,实际上乡土的转型和撕裂正在两代人之间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陈非电影中的叙事视角,除了《定军山情歌》以本地大学生村官的视角来讲故事之外,《云中谁寄锦书来》和《高原之春》都是以城里人的视角来看乡土文化。这正是吴天明电影当中被忽视的一个视角。如果把这两位导演的电影放在一起,大致可以反映出乡土文化在近30多年来的变化。从艺术性上来说,吴天明是陈非的导师,陈非还在学习的路上。但是从反映的农村现实来看,吴天明和陈非两种类型的农村题材电影正好是两种视角的互补,吴天明体现的是乡土的视角,而陈非体现的是外在的城市的视角。

《定军山情歌》讲述了一名本地大学生村官和一个外国工程师在定军山如何帮助村民解决开发引资和保护环境的难题。他们思考的是如何从大自然和传统乡土文化中寻找到一种绿色无污染的经济发展方式。电影表达的是农村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之间的冲突,如何从传统文化中挖掘出有益于当下社会发展的创意理念,如何促进传统文化的当代转型,这部电影抛出了问题,但将解决问题的方法寄托于天道的惩罚,内置了一个自然伦理道德的禁忌。女村官遇见村长这个农村政治家,她的情怀和努力在盘根错节的乡土文化面前显得虚弱无力,正当故事向着悲剧结局发展时,村长的小孙女误食厂长送的硫酸而死去,村长在悲痛中醒悟到这是老天的惩罚,这才收手。这部电影基于乡土文化中人们的天道信仰。在城与乡的中间视角来看,这部电影体现的是,在城乡的互动中,知识分子对乡土的改造中,其情怀大于效果。女村官几乎一个人在孤军奋战,那位寻找传说的外国工程师的到来,给了女村官力量。这两位主人公所代表的视角都是乡土之外的知识分子和异国视角,算是当代乡土叙事比较常用的启蒙视角。

城乡的对话视角与相互救赎

《云中谁寄锦书来》讲述了大学生为当地村民建桥的“精准扶贫”故事,陈非以大学生这个外来知识者的视角表现了城市大学生对乡土的双重视角,他们是带来知识和资金的帮扶者,也是得到了村民帮助的受助者。大学生在帮村民建桥的过程中,跟当地村民的互动帮助他们度过了各自的精神困境。他们被村民生活的淳朴所感染,精神上的焦虑、迷茫在乡村的自然风光和扶贫的爱心活动中得到治愈。这部电影象征了城乡互动与“精准扶贫”中双方的互相救赎,扶贫的大学生又将这一过程通过书信转述给城市里另一位迷茫的陌生女子,女子因而觉醒。这样的讲述折射了人们对于乡村和大爱的美好想象,凝聚成了人们的一种原乡情结。

美丽乡村是乡土中国恒久的乡愁,它能激发起人更大的梦想力,而中国梦与这样的精准扶贫活动密切相关,它不仅是经济上的,而且会在情感和文化上激起一个民族最大的原乡情结。陈非的电影捕捉到了这一点,但比起《定军山情歌》,我们看到作为知识者对于乡村的态度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从启蒙到改造,再到于改造中获得双方的救赎。电影叙事视角的变化体现的是城乡立场和文化视野的变化,这一平等对话的关系开启了诸多可能性。

如果乡土成为纯粹的审美对象

在陈非的近作《高原之春》中,乡村逐渐变成了知识分子的审美对象。在陈非的农村三部曲中,审美距离由近到远的变化折射了陈非乃至当代知识分子面对农村的心理距离变化过程。《定军山情歌》中知识分子与农村是血脉相连的利益关系和精神联系,女村官与乡土有现实的亲缘地缘联系。和吴天明塑造的高加林一样,陈非电影中的女村官有挣扎有无奈,一只脚迈向外面的世界,一只脚还在泥里。《云中谁寄锦书来》中知识分子与乡村逐渐成为平等的对话关系和相互救赎关系。但是在《高原之春》中,知识分子和乡村的精神性联系反倒远了,乡村成了审美对象,女作家发现了乡村女子剪纸的艺术价值,她通过自己写文章宣传,剪纸艺术被人们重视,乡村剪纸女子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从文化和审美的角度去挖掘乡土文化中可以创造性转化的元素,既是精准扶贫也是文化传承的关键问题,但如果将乡村视为纯粹审美的文化空间,是否会有浪漫化的危险?其间的尺度如何把握?《高原之春》这部电影隐约地折射了这种危险。电影故事开始,一个逃难的女人掉到了沟里,小拖拉机行驶在高原上,蜿蜒的山路伸向连绵不尽的沟壑,这样的地理环境让艺术和思想进入了一个更为复杂的系统。当陈非进入自身文化视野的陌生地域,他能否驾驭这个题材呢?

参考文献:

[1]朱卫兵. 洪深《农村三部曲》解读[J]. 文艺争鸣, 2004(03):54-58.

[2]杜景林. 与市场接轨-《农村三部曲》制片管理想到的[J]. 中国电视, 1993(12):52-53.

[3]邓迎雪. 云中谁寄锦书来③[J]. 职业教育, 2019, 000(013):P.28-30.

作者简介:

韩春萍,长安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丝绸之路沿线多民族文学与影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