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岑

（江苏安全技术职业学院，徐州，221000）

汉代是我国古代文化、艺术、哲学以及风俗形成和发展的重要时期。徐州是我国汉代文化的集萃之地，有着非常丰富的文化遗存。徐州汉代三绝之一的狮子山楚王陵汉兵马俑是楚王刘戊的陪葬兵马俑，是继西安秦始皇兵马俑和咸阳杨家湾兵马俑之后第三批重大发现，对于研究汉代的军事、文化和艺术提供了生动的实物资料。在雕塑工艺上，楚国的工匠大胆进行创新与升华，开创了写意雕塑的先河。

1 俑是人殉制度“优化”的产物

“俑”，也称“偶人”，像人、寓人，是用陶等各种材料制成的类似于人的形象。在俑的制作上，有粗与精、酷似人与略具人形之分。早在原始社会，人们便习惯于把平时使用的工具、武器以及生前喜爱的日用品和死者葬在一起。到了奴隶社会，作为主人私有财产的奴隶，常常被杀死来殉葬。由于生产力的发展，统治者认识到奴隶也是劳动力，与其杀死他们，不如让他们活着多创造一些价值，于是出现了最原始的俑——用扎草人的方法来模拟活的奴隶，亦称“刍灵”。后来由于草易腐烂，就用泥土、木、玉、金属等材料制成偶人来取代，这就是俑的由来。俑是社会进步的产物，也是社会落后习俗的产物，虽然俑是仿人的泥木替代物，但用俑殉葬的这种观念，从本质上来看，可以说是人殉制度的延续，也可以说是一种对人殉制度的“优化”。

2 汉兵马俑是汉代人信仰与思维模式之下的身份证明

汉代人所信仰的天界由神话中望而生畏的天变成了毕生追求的归宿，他们认为人死之后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生活。因此，生前所享受的一切物质待遇，死后都要设法带到另一个世界。从当时的“魂魄观点”来看，人的灵魂是由两种成分即“魂”和“魄”构成。魂是指导行为、进行精神体验和智力活动的一种力量。魄将力量和动感注入身体，使得身体和四肢可以活动。魂、魄和身体通常在人死亡时分离。死者亲属会试图限制魂踏上一条被认为危险的旅程。只有当努力无效了，哀悼者才会接受死亡这个不可避免的事实，并且继续进行另一种仪式，尽可能迅捷和安全地把魂护卫到仙的世界。如果一切顺利，魄会继续留在身体中。人们积极筹划仪式来确保魄受到各种所需的慰藉，以便阻止魄在身体埋葬之后离开其中。因为，如果魄离开了身体而返回到先前为人时的环境中，它有可能会向活人发泄它的怒火。这些慰藉是根据活人及其物质价值来设想的，例如日常用具和消费品的贮存等。但某些情况下，魄会离开身体前往另一个被称为“黄泉”的居所。在这种情形中，魄会置身于已到达彼岸的不计其数的魄之群体里。为了保持其同一性，人们会为魄提供与其生前境遇相应的象征物。这些象征物包括宣明死者所拥有的荣誉头衔或职务的印章，或者还会有与死者生前身份或财富相应的仆役小雕像等。所以不难得出，陪葬兵马俑是死者生前领有军队的“身份证明”，徐州狮子山楚王陵汉兵马俑是楚国军事力量的缩影。

3 狮子山汉兵马俑实现纪实与艺术美学上的超越

西汉初年，统治者总结秦王朝速亡的原因，着手从两个方面调整政策。一方面，革除秦的暴政，“与民休息”；另外一方面，改变秦王朝权利完全集中中央的局面，增强地方的权力，实行“地方分权的郡国并存制”，以巩固汉朝在各地的统治。从汉惠帝到汉景帝，一直笃信道家“清静无为”的哲学，折射到艺术上，形成了简约、雅致、朴素、恬淡的独特韵味。徐州狮子山汉兵马俑，是楚王刘戊的陪葬兵马俑。由于主人是臣属中央王朝的一个诸侯王，统领军队的数量和规模有限，但楚国人文荟萃，艺术、文化发达，这些为狮子山汉兵马俑的出现奠定了坚实的文化基础，所以即便狮子山汉兵马俑在气势和规模上不可能与秦俑相比较，但却丝毫不影响其艺术表现力。这批陶俑通高不足50厘米，但奇就奇在“小”上。与临潼秦始皇陵兵马俑相比，他们的个头似乎矮小点，形象上少了些狞厉威猛之气。但这一群“小人儿”就环列在你的膝下、欢洽在你的顾盼里，俯仰接送间，小河淌水似的，绝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压迫感①。或许，只有当你见到这军骑武士都可掬为玩具状时，才能体味到战神的威猛是多么滑稽，而和平的惠风又是多么和畅。这便是汉兵马俑在艺术美学原则上超越秦兵马俑的高明之处②。

3.1 神韵之妙

徐州狮子山楚王陵共有六条兵马俑坑，仅一号坑就已出土兵马俑千余件。其中有将军俑、发辫俑、跽坐俑、执戈俑、盔甲俑、马俑等，可谓丰富多姿。狮子山汉兵马俑在继承秦俑的部分表现技法的基础上，依托汉代的人文环境，经过发展和再创造，其追求的目标以及艺术表现力都在秦朝的基础上有了一个较大的飞跃。形象不拘泥于是否高度写实以及比例线条是否精准，而是力求通过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人物的神韵，没有繁缛装饰和精雕细琢，更为关注人物的精神世界和心理活动。造型上简练明朗、轮廓清晰、姿势优美、情感毕现。陶俑面部或俯或仰，或偏或正，其表情有仰天长啸的，有低头短叹的，还有侧身大哭的，千姿百态，无一雷同，令人回味无穷。

3.2 夸张之妙

徐州狮子山汉兵马俑的站式步兵俑，从正面看突出的是膝关节，而在背面相同位置，表示的却是臀部；其腿长8厘米，仅占身高的六分之一，但其脚和腿一样也有8厘米长！这种变形与夸张，非但没有削弱其美感，相反却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这种趣味性和感染力是通过整体来表达，从单体塑造到整体把控，多强调整体的体态，注重整体效果的营造。当我们站在俑坑前，会忽略个体“不和谐”的小细节，而切身感受到的是军容整洁有序的士兵们正源源不断地向我们走来。

3.3 纪实之妙

史书记载，汉代的兵役制度规定，年满十八至五十五岁的成年男子，必须服两年兵役，这样队伍就会有不同年龄的士兵，可谓老、中、青三者的有机结合，徐州狮子山汉兵马俑三种发式即代表三种不同年龄段的士兵形象。

徐州狮子山汉兵马俑的马俑也别有特色。西汉时期骑兵已初具规模，作战时方阵整齐，排与列之间的距离也比较紧凑，所以尽管马尾巴甩起来非常飘逸，但为了让马匹之间相互不受视线的影响，出于安全考虑，汉代的马尾必须扎起。徐州狮子山汉马俑，马儿肥壮有精神且整齐的扎着尾巴，展示和证明了“扎马尾”的历史。

汉初，封国均拥有不同数量的军队，其职能是戍守王都，保卫并守护封国内的社会治安。徐州狮子山楚王墓陪葬的庞大的兵马俑军阵，显示出墓主领有军队。其兵马俑军阵，虽不及秦兵马俑那般气势恢宏，细致精深，但小巧典雅的俑阵对于研究西汉早期的政治、文化、思想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意义。狮子山兵马俑整体由指挥车、骑兵和步伍三部分组成。春秋战国时期经常使用的的以战车为主的阵式，已经被调动灵活、进攻速度快、方便训练的骑兵和步伍所取代。从狮子山的陶俑中骑兵和步兵数量可以明显感受到这种变化。

3.4 工艺之妙

制作成陶俑的基本方法有捏塑法、泥条盘筑法、模制法三种。所谓“捏塑法”，就是直接将淘洗过的陶泥捏制成人的形象，比较有代表的如天津“泥人张”就采用这种方法，但这种方法只适合制作体积较小的泥人。由于是纯手工制作，个体之间的差异会比较大，所以不适合制作规模宏大且对外观有比较严格要求的整齐划一的俑群形象。“泥条盘筑法”是在陶器的制作工艺基础上形成的一种陶俑制作方法。其手法是扎制一个稻草人，将泥巴糊在上面制成模型，然后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将搓好的陶泥环绕在外围制作成人的形象，再把细陶泥涂抹在表皮加以整修，最后再对其面部进行修削刻画。这种方法适合制作体积较大的陶俑，如秦俑就多是用这种方法制成的。“模制法”适合制作规模大、外观基本一致的俑群形象，其方法是先按照要求捏塑一个俑的标本，入窑烧制成形作为样范，然后在样范周围涂上厚厚的陶泥，阴干后从头和两侧身际向下一切两半，由于热胀冷缩，原始的标本形象就留在了陶泥上，这样就制成了一组磨具。之后在烧制后的模具内填满陶泥，就能脱出一批和标本一样的俑。

楚国工匠借鉴古代青铜器的制作方法和工艺，采用合模法制作兵马俑。以俑坑中工艺最为简单的甲士俑为例：第一步，制作原“胎”。按照尺寸要求捏塑一个甲士俑标本，入窑烧制成形作为样范；第二步，依“胎”作模。在样范的周围涂上厚厚陶泥，阴干后从头部沿两侧身际向下将其切为两半。甲士俑的形象便留在了陶泥上，制成为一组模具，然后加工修整，使内壁光洁；第三步，脱模。在烧制后的模具内填满陶泥，将两半“合二为一”，脱出一个甲士俑，如此反复，可制作出一批外观一致的甲士俑；第四步，入窑焙烧。将脱出来的甲士俑入窑烧制成形。这些工艺看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却相当复杂，以马俑为例，因马的体型大、结构较为复杂，制作时要将头、颈、身躯、四肢、尾巴、双耳分别模制后组装成型，各结构之间的接合修整加固对工匠们的技艺水平都提出了较高要求。另外，有些陶俑双手或前伸或上扬，有些俑的头部也需单独制作，不能与躯干一起合模，工匠们要将一个陶俑分解成几个部分，分模制作，然后粘结起来，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制作一套不重样的兵马俑，需9组73件不同的模具，这是一项多么繁琐的工程③。这种方法比捏塑法严谨，比泥条盘筑法省力，在制作过程中又加入了一个面部修削刻画的工序，在很大程度上展现出他们杰出的艺术表达能力。通过这种方法制作出来的陶俑形象，既能实现队伍的“整齐划一”，又各有神韵，生动精彩、耐人寻味。

4 结语

狮子山楚王陵汉兵马俑形象生动、造型巧妙、工艺复杂，十分令人回味，通过对徐州狮子山楚王陵汉兵马俑的深入研究，可以对当时的人文习俗、经济发展、政治文化背景、艺术欣赏等各方面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对于加强精神文明建设以及提高徐州的知名度，有着比较深远的意义。另外，对于这一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的研究，还可以更好的指导今后的艺术创作。

注释

①《两汉文化研究》，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年版，第422页

②《两汉文化研究》，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年版，第422页

③《楚天汉韵·徐州狮子山楚王陵发掘纪实》，中国三峡出版社,2000年版，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