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芊卉

摘 要：陈容，作为画史上最为著名的“画龙专家”，传世作品不多，但却存在了诸多争议。多数人认为“陈容之龙”和道教祈雨有着密切联系。本文通过对陈容传世作品《云龙图》的分析，认为陈容画龙实际上是和他历官经历、个人政治抱负密切相关，是他“借画言志”的一种方式。

关键词：陈容;云龙图;道教;祈雨

陈容（1189——1268）：原名惇五，字公储，别署所斋，号所翁，福建长乐西关人。作为画史上最为著名的“画龙专家”，传世作品不多，但却存在了诸多争议。方闻认为，陈容虽然是一名儒者，但他曾任职在江西龙虎山一带，而且自诩其绘画可堪道观供养，他的龙图显然深受道教的影响。[1]

根据陈容的历官经历可知，其在嘉熙元年到二年（1237—1238）担任临江军通判。而以清江地建临江军，因此陈容在做官时主要在清江一带活动。清江县有一处极为著名的道教景点——阁皂山。而距离清江县不远的贵溪县，有著名的道教名山——龙虎山。仅在陈容为官的地方，就有两座符箓派道教名山。如此看来，陈容的艺术受到道教的影响是“理所应当”的。那么陈容画龙，就必然要和“道教”的联系有多大？

石守谦认为：“陈容所擅长的龙画，经常出现在道教祈雨仪式之中。” [2]依照石守谦先生的观点，陈容的龙画和道教祈雨是密不可分的，但也许并不是如此。若要解决这个问题或许可以从其传世真迹《云龙图》入手。

陈容真迹《云龙图》，是现存陈容作品中尺幅最大的。而藏在中国美术馆的《云龙图》与这幅《云龙图》在龙的布局结构、整体姿态、表现手法上基本一致。但是和中国美术馆的《云龙图》相比，广东省博物馆的上方构图太过于紧凑，空间布局显得过于狭窄，龙的尾巴已经接近画幅上方的边缘，没有多余的空隙或者留白。因此广东省博物馆的《云龙图》可能最初创作的尺幅要比现在观众所看到的真迹还要大。此外，考虑到作品的材质（绢本水墨）和保存状况，笔者认为这幅画有可能是一幅壁画，或者屏风装饰。

广东省博物馆藏《云龙图》中，陈容将其题跋和落款放在了画面的右下角，并且诗文的顺序是从左至右，这种特殊的落款方式，很可能和作品的用途有一定的关系，其应该为屏风样式对幅的右半幅（当然并不排除陈容个人的书写习惯）。这种对幅的龙图还可参见日本私人收明代张德辉的《云龙图》对幅[3]，其中作者的落款也写在了右半幅画面最右边的中下位置。此外，日本大德寺藏有两套《龙虎图》对幅。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亦有一套《龙虎图》对幅，无论从形式、内容、还是风格笔墨上来讲，都与大德寺这两套对幅相似。这三套《龙虎》对幅，作品题材和画幅尺寸都暗示着这应当是在寺观等公共空间展示的作品。

这样的例子早在北宋的宫廷里就已经有相关的记载，邓椿在《画继》中曾经有这样一段记述：“一日，先君就视之，见背工以旧绢山水揩拭几案，取观，乃郭熙笔也。问其所自，则云不知。又问中使，乃云：‘此出内藏库退材所也。’昔神宗好熙笔，一殿专背熙作，上即位后，易以古图。退入库中者，不止此耳。先君云：‘幸奏知，若只得此退画足矣。’”可见，在前代就有粘在墙上的绢画，相当于“活动”的壁画揭下来，被放入库房，传到后来人手中则被重新装裱。因此，现在呈现在后人眼前的《云龙图》不是道教场所中用来祈雨的图像，更不是能够放在案头把玩欣赏艺术品，很有可能是一幅活动壁画，或者屏风装饰，是挂在某个特殊场所的一幅供公众观看的作品，而这个场合很有可能是官府衙门等办公用地，或者是道观等宗教场所。至于其为道观作画的可能性有多少？

虞集抄录了陈容画二龙图中的画家自题，则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自己画龙的原因，全文如下：

“右二龙，陈翁自题云，六合县斋作也。君子受民社之寄，岂以弄戏翰墨为能事哉？其必有托兴者矣。吾闻君子之治乎斯民也，作而新之，如震斯惊，时而化之，如泽斯溥，于以致雷雨满盈之功，于以成天地变化之造。是故勇以发至仁之心，诚以通至神之迹，则善体物者矣。欲观龙之所以为龙，陈侯之所以妙，试以此求之也乎！ ”[4]

至少从这则跋文中，可以看出陈容画此二龙图的目的不在于“舞文弄墨”，而在于通过“通至神之迹”来表“至仁之心”，造福地方百姓。可以说这是陈容政治观点、和远大情怀在书画中的一种体现。再看陈容的《云龙图》上的题诗：扶河汉，触华嵩。普厥施，收成功。骑元气，游太空。（顺序为从左至右）画家作画，同样是表达的是一种豪壮的气势，一种精神的寄托。仅从画家的题画诗中，很难读出画家的“道教情怀”，或者是画作的“祈雨功用”。不仅是陈容的题画诗，在《全宋诗》中收录的陈容《题浯溪中兴颂》中：“中兴碑下奸臣惧，天道何尝不好还。”表达的是他不畏权贵，对奸臣当道的暗讽也，可以看出其刚正、豪邁的性格。

由此可见，陈容之所以选“龙”作为其绘画创作的主要题材，更多的是和他的官宦经历密不可分。陈容生活在南宋末期，奸臣贾似道权倾朝野，加之蒙军不断侵袭，亡国之势已成定局。近乎半百时才考取功名，但是仕途并非一帆风顺，就此直上。陈容一生几乎没有任何机会靠近权力中心，加之得罪了权臣贾似道，一路被贬，终其一生不过是个地方官员。纵使其有报国志向，才华满腹，舒英吐葩，也只能落得无奈。好友林希逸就说他“生平学问，所试几何，岂伊才名，能尔折磨”，“只缘命薄非才薄，信是文穷与学穷”。画龙是他身为“父母官”的一个宣泄口，也是其抑郁之志的另一种表现。

参考文献：

[1] Wen Fong and Maxwell Hearn， Silent Poetry（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1982），pp.30—35.

[2] 石守谦：《神幻变化—由陈子和看明代闽赣地区道教水墨画之发展》，《从风格到画意—反思中国美术史》，北京，三联书店，2019年，第367页。

[3] 具体信息见《中国绘画总合图录·续编3》，第111-360页。

[4] 元·虞集《道园学古录》卷十一《所翁龙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