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大伦 编辑/乐然

要想进步，就要清空自己

老子《道德经》第四章开头说：“道沖，而用之又弗盈也。”什么意思呢？“沖”是三滴水放个中国的中字，念冲，跟冲锋的“冲”意思差不多，是水摇动上来的一种感觉；还有一种讲法是跟酒盅的“盅”通假，也就是老子说“道”就像那盅一样的。“盅”不一定指酒盅，那种中空的器皿都是盅。“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正因为“盅”是中空的，所以它才有了盛物器具的作用。“道”总保持一种中间是空的状态，然后里边化生万物出来，但是你看它生那么多万物出来，它永远保持空的状态，所以“而用之又弗盈也”，总是不充盈。所以老子说，“道”总保持一种中空的状态，然后化生万物出来，但是它永远不会满的，永远保持自己中间是空的状态。老子说这是“天之道”的一个特点。

那么，“天之道”的特点是什么呢？第一中间是空的，总保持虚空的状态，这是世界秘密，“道”的秘密。我们了解这个秘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们人生可以什么都不想，一直往前走，但是也可以想想，有什么秘密、有什么规则，我们按照规则怎么做？怎么能够更顺利一些？老子告诉我们做事如果能够模仿“天之道”，就符合自然规律，那么做事就会更加顺利，更加从容。“天之道”就是保持自己虚空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更容易创造、更容易接纳，这是我们人生的一个大智慧。谁能够经常保持虚空、中空的状态，谁就能进步。

美国苹果公司的创始人乔布斯和美国《连线》杂志的创始主编凯文·凯利都曾经援引过一句经典的话：“Stay hungery,Stay foolish.”这句话也因被乔布斯在2005年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上引用而出名。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始终保持一种“如饥似渴”的状态，保持一种“大智若愚”的状态。

李开复曾经问过凯文·凯利，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凯文·凯利说：“这句话是说人要有清空自己的能力，我们要学的是学习能力本身。”因为你所学的东西随时可能被更替；你学的东西，也可能随着条件的变化而变化。但只要你掌握了学习的能力，就总能够学到新的知识。

这话就符合老子讲的“道沖，而用之又弗盈也”的状态：保持一种虚空的状态，你就能进步。

保持一种谦虚的状态总是有好处的

我在传播中医知识的过程中，就有过这样的体验。我一开始学完中医知识，觉得这些东西太美妙了，我们应该给老百姓讲。我就按照中医理论给大家讲，讲出来的都是阴阳、五行，都是术语，比如肝木横逆克脾土等。我读博士之前是这样做的，结果老百姓根本听不懂，也不接受你，所以自己就陷入这种对立状态。心里想：给老百姓讲他们也不懂，不用给他们讲了，就给他们开方就行了。陷入这种状态以后，我觉得就没法进步了，因为没法再传播了，只能开方了。

但是后来我觉得这样不行，因为中医文化要推广，要让老百姓理解你，所以要清空自己这种满的状态，要虚心地学，要看老百姓到底喜欢什么。因为当时我是想给年轻人传播中医知识，所以我就低下头来看，年轻人喜欢什么呢？结果我就发现年轻人当时都喜欢看一本叫《明朝那些事儿》的书。

在北京坐地铁，满地铁的人都在看《明朝那些事儿》，拿着厚厚的一本在那看，这个东西大家能接受。你说为什么本来枯燥的历史书大家以前不喜欢看的，这人写的怎么大家看得就这么来劲呢？坐地铁都看历史书，这在以前没出现过，这书写得怎么这么有魅力呢？我拿来一看，作者当年明月用现代语言来写历史，比如称呼朱元璋为“朱元璋同学”，大家感觉好笑、亲切；还有“急得头直撞墙”，大臣不会真的头撞墙的，但是他这么形容一下，把大臣的形象描绘得很生动，大家就会觉得有意思。

我豁然开朗，原来大家接受的是这种生动的语言，以及比喻、搞笑的形式，看来，我讲中医知识就要学习用这种方式来讲，不能固守原来的，不能说古代的就是古代的，古代说的话永远不变，那是不行的。所以，我就把古代的中医知识，用现代语言来包装一下。

记得当时我买了本《明朝那些事儿》，我是拿着笔在上面画这些生动的语言，既然老百姓、年轻人接受这些语言，我就跟着人家学。学完了再写文章，贴到网上，逐渐地，看的人多了起来，特别是年轻人也喜欢看。现在好多中医院校的大学生一见到我就说，罗老师，我当时读中学的时候，就是看你写的这本书，才立志要学习中医的，因为我对中医感兴趣了。你看，保持一种谦虚的状态是有好处的，如果我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自己学了古文，就觉得古文多么高雅，不愿意和现代人的习惯对接，那就没法普及中医了。

中医要想发扬光大也需要虚怀若谷，互相学习。坦诚地讲，中医界各门派之间还存在着互相瞧不起的现象。大家都认为自己学得足够好，自己学的才是正统的门派，自己这个派才厉害，看不起其他学派，别人的学派都不行，等等。实际上，这样想就是在自己周围建起了壁垒，有时候明知道对方说的话是对的，你也会跟人斗，不断抬杠，拐弯抹角也要维护自己的面子。这是因为你心里有一堵墙，所以你虽然天天面对圣人，但是你仍然学不到东西，因为你觉得自己是最了不起的。所以说，保持一种虚空的状态有多么重要，保持这种状态才会让你不断进步。

如今，医学的发展日新月异，有时候这个发展会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有一次我在飞机上遇到两个朋友，通过交谈得知，其中一位朋友本来是一个西医的肿瘤医生，结果看了我的中医书以后，很感兴趣，就开始学中医。他越学水平越高，就把自己原来的专业先放下，来学习新的东西，然后又拜了老师。虽然他并不懂中医理论，但因为做了几十年的解剖，对神经、血管的走向等都特别清楚，所以他就用解剖学的原理结合中医来给人调病。比如通过按摩的方法调整血管流量、疏通经络等，结果治好了很多人的大病。比如他认为肝癌并不是肝单独出问题了，是其他部分的能量过不来了，通过调理使患者身体运转起来，结果有的患者慢慢就好了。我就问他的学生，他的学生也是肿瘤医生，我说：“你观察肿瘤是怎么好的？是排出去了还是怎么样？”他说：“没有，逐渐就被吸收了，检查病灶就没有了。”你看，这是一个特别奇妙的事。我认为这种理论在我们现有的中医体系里是没有的。看来，只要保持谦虚的状态，虚心学习，不仅能丰富西医理论，还能丰富中医理论，甚至还可能创立一个新的门派。

所以，人要保持虚空的状态，不断地去寻求新的灵感、知识，就会进步，这是一种智慧。而且，更大的秘密在于你保持虚空状态的时候，更容易与天之道相吻合、与其接轨，就可能得到更多的能量、更多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