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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游戏:网游主播的社会仪式建构

2020-01-03鹿子金涛

人物画报 2020年11期

摘 要:在直播间,网游主播、观众和直播平台共同构成了一个特殊的文化仪式,它同时涉及现实社会和虚拟社会,是一种基于空间转换的双重仪式。通过仪式理论从宏观角度对网游直播的仪式过程进行完整拆分,能帮助我们理解直播仪式涉及的现实社会中的结构化问题。同时我们也可以发现,网游主播、直播平台和观众三者互为主体性。此外,我们还要警惕网游直播景观中媒介技术对人类社会结构和行为方式的影响,创造性的打破这层虚假的图景,回归社会本真。

关键词:网游主播;仪式理论;直播景观

一、网游直播与网络主播

网络游戏直播是展现主播进行或解说电子游戏及电竞比赛的实时视频内容服务[1]。进入后疫情时代,游戏直播行业持续稳健发展,游戏直播版权逐渐规范化,在这一背景下,一个特殊的群体——网游主播——进入大众视野,收获了众多用户的喜爱。作为游戏直播平台上的播主,与秀场主播不同,其本人在直播画面中通常只占据一小部分,甚至有的游戏主播不出镜,通过风趣的解说风格、游戏总结以及沉浸式的游戏体验吸引受众,获得点击。通常来说,网游主播分为技术类和娱乐类两种类型,且头部技术类主播多为职业联赛选手。但随着游戏直播产业的规模化,网游主播的分类也更加细化,现在我们又可以将娱乐类主播分为氪金类、搞笑类以及颜值类主播。作为数字化表演者,网游主播通过游戏直播平台的直播间与受众建立沟通——反馈的关系链,并最终回链到平台[2]。

游戏直播平台作为技术的提供方,为网游主播赋权的同时,也为受众提供了虚拟在场的机会,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特殊的场域——直播间。作为一种传播媒介,游戏直播平台拉开了这场特殊的媒介狂欢的序幕。作为日常生活仪式的一种,网络直播改变了以视觉影像为中介的人们的社会关系,因此也成为一种景观,并同时具有景观和反景观的二重性,局限于情感连带的互动仪式不足以囊括宏观社会结构的影响,因此,我们还需要回到仪式理论,从多重的文化、社会、经济维度去分析其社会功能。

二、仪式理论

本文试图在结构主义视阈下对网游直播仪式进行解读。维克多·特纳是象征人类学的代表学者,他拓展了“阈限”和“交融”的概念,将仪式放在动态的社会运动中研究,也和马克思主义理论一脉相承,因此在当下的中国社会也有很强的适应性。但是,即便通过“结构与反结构”理论厘清网游直播仪式过程的三个阶段,也不足以完全展现社会结构化问题。认识对实践具有反作用,本文将继续引入景观社会理论对以上三个问题作出回答,帮助我们正确看待和规范游戏直播行业、提高用户的媒介素养。这不仅有理论意义,也有很强的实践意义。

虽然特纳在英国师从社会冲突学的创始人格拉克曼,但也受到其他文化诠释者对“仪式”研究的影响。涂尔干建构了神圣/世俗的宗教社会;欧文·考夫曼将仪式引入日常生活;莫妮卡·威尔逊提出,仪式所揭示的实际上是一个群体的价值;阿诺德·范·杰内普提出“分离—阈限—重合”的“过渡仪式模式”;特纳尤其强调仪式的戏剧性,认为仪式内部是一场戏剧,并在后期发展了杰内普的分析框架,提出了“结构与反结构”理论。尽管二者都关注到了仪式过程的动态性,比之杰内普,特纳更加注重仪式的微观层面。他认为,理解人类社会基本构成的关键所在就是对仪式的研究。

作为其研究基石的“结构”一词,特指社会关系所建构起来的稳定状况[3],如种姓、社会角色、社会等级关系和矛盾等会制约社会成员的行为;而与之相对的“反结构”,也即“交融”,则是有具体性、历史性、特异性的个体之间的关系,也是社会成员在社会的结构化矛盾和冲突之下的抵抗。在反结构的阈限阶段,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被消弭,形成一种暂时性的、人与人平等的“共睦态”,有着“社会结构反向平衡器”的功能,但最终,都是重构或强化了社会地位的结构差异。因此,特纳的仪式理论可以概括为这样的进行过程:从有区别的结构状态“分离”出来,进入反结构的“阈限”,再重新回归稳定的结构状态。

随着技术的进步和社交媒体的发展,网络直播首次实现了时空的均衡,推动人们从惯性的生活场域向泛在化的社会文化仪式发展。仪式能“在特定群体和文化中起到沟通、过渡、强化秩序及整合社会的作用”[4],在网游直播仪式中,网游主播利用游戏直播平台这一媒介,吸引了不同地域、身份和文化背景的观众,在对主播或娱乐或技术的共同的信仰和爱好下,完成了直播间“文化世界的秩序重建”[5]。在一定程度上,游戏直播平台通过直播功能的设置,如赛事版权、直播打赏、粉丝会员制度、pk、抽奖等掌握了直播规则,网游主播和观众所各自代表的,是社会现实和直播平台规则的交融和结构在群体组成的层面上的原则。

三、景观社会

特纳的仪式理论可以为我们后现代社会结构背景之下的网络研究提供一个动态而全面的崭新视角。但是社会是交融和结构的辩证统一,更何况在阈限阶段,主播和观众都经历了从现实世界到虚拟世界的场域转换,如果不对场域加以区分,笼统的对儀式过程三阶段进行分段,将混淆虚拟与现实,并忽略平台资本主义的结构化和制度化的影响。因而将现实世界的仪式过程完全移用到虚拟世界,来阐释基于游戏直播平台的中国游戏直播环境中的网游主播和观众,并不够适用。

因此,本文在研究中引入了居伊·德波的景观社会理论,这是一种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发展了社会——结构的视角媒体人类学,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框架内,与仪式理论一脉相承。但值得注意的是,一个媒体内部有不同的结构,而任何一个媒体都镶嵌在更大的社会结构中,媒介技术发展所带来的双重社会空间也是特纳所不曾涉及的部分。

德波认为,景观本质上是“以影像为中介的人们之间的社会关系”,他更注重影像生产与消费,在网游直播中,就是这样一个以直播画面或声音为媒介,将其异化为虚假的景观,本质上,网游主播和观众都受到了平台和社会结构的双重制约,这是一种不干预主义之下的隐形控制。一方面,在网游主播的直播间里,并不规定观众准入和离开的门槛,不设义务,可以打赏也可以只是围观,表面上看,具有极强的自主性,但是每一个观众,其实都处于网络平台的层层监控之下,资本与大众的力量失衡,在直播间中与主播互动、为景观沉迷欢呼的观众,其消费习惯、阶级属性实际都已被洞悉甚至重构;另一方面,尽管网游主播可以在平台规则内选择直播时间和直播内容,但是作为数字化表演者,网游主播受到平台和观众的双重凝视,一方面,强调个人责任的新自由主义工作伦理掩盖了工作不确定性背后的权力关系,平台通过薪资制度对签约主播进行劳动控制;另一方面,为了获得直播人气,一些主播主动将身体或声音作为表达自我的符号,吸引群体围观,这种控制性凝视既源自平台的赋权,也源自网络群体中痴迷直播的“沉默的大多数”。德波主张以富有创造性的行动突破当代社会消费文化所造成的景观的控制,这就需要从仪式过程的各阶段进行拆解。

综上所述,特纳的仪式理论与德波的景观社会理论互为方法论,且共用一套符号学的语义系统,将结构功能主义与情境主义有机结合,会对新媒体时代的网游直播仪式有更全面的解释。本文希望将二者整合起来,对直播景观中对仪式进行二次拆分,分别探讨网游主播在两个空间场域中的行为表现,以此厘清整个网游直播的仪式过程,并由此建构网游主播、观众以及游戏直播平台的内在逻辑联系,反思现实生活中的结构化问题。

四、网游直播:双重仪式

网游直播是一种进程性的模式,在这个过程中存在对神圣逻辑的消解,不论网游主播还是观众,都可以在阈限中获得暂时性的反结构化平等。仪式的权利源自社会环境和“戏剧性”的心理学基础。但作为被制作出来的景观,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遗忘了自己本真的社会存在,这无疑是对社会本真存在的遮蔽。需要注意的是,网游直播仪式并不是边缘化的,因为它的象征意义与现实经历中的观看电视的经验性事件密切相关,景观的现实是一种源于现实社会状况的意识形态。网游直播导致了人们从日常生活向社会文化的迁移,基于空间转换,它成为同时涉及现实与虚拟社会的双重仪式。在双重仪式中,存在不同的阈限人——经历仪式性的转换过程的人——在没有结构中的地位、没有特征、没有各种物质的享受的生活,部分人在现实生活中低下的社会地位被消解交融甚至逆转,也就是说,从近阈限到阈限,带来的是被压抑者的回归。

(一)第一重仪式:结构化的现实日常—反结构化的直播—结构化的现实日常

仪式具有规范式的形式,即便是再高度结构化和标准化的程序,也有其特定的展演场所。网游直播将人们从日常生活中带入虚拟的网络社会,在阈限中人们之间的差距被消解。在这个基于空间转换的第一重仪式中,直播平台作为技术的提供方,为网游主播们提供了平等的在场,使之从现实日常中分离出来,进入直播间这一反结构化的空间中。

社会冲突和仪式的产生密不可分。第一重直播仪式本身其实包含于另一类仪式——“虚拟的仪式”。在现实生活中,由于阶级地位和角色的差别,一些人不满足于现实生活,转而在网络世界寻找认同,进而沉迷于网络世界,而网络社会生态会对现实社会生态发生作用。

几乎每个网游主播都专属的梗文化,例如虎牙主播Uzi,曾经由于游戏局势不顺利,借口洗澡而挂机,后被黑粉戏称为“洗澡狗”,却又因游戏技术高超,能在危急关头打出精彩操作,被叫做“乌兹永远的神”。每个主播都有一套专属的符号体系,戏称或许不是出于恶意,娱乐才是观众和网游主播最终的目标,直播间就是网游主播与观众进行符号交流的平台,游戏文本倒也不显得很重要了。而每个直播间中作为普遍共识的独特梗文化,不但体现了群体的认同团结,也彰显了阈限中的自生性交融。

(二)第二重仪式:结构化的直播日常—反结构化的直播活动—结构化的直播日常

直播间主要是由画面、声音和文字构成的。声音包括游戏声音、与队友对话、与观众对话、自发解说,以及背景音乐的声音,文字主要是弹幕,画面则是游戏桌面、主播画面、以及一些礼物画面。在直播间这个半封闭社会中,直播日常一般是指網游主播边玩游戏边解说游戏内容,以及与观众弹幕的实时对话;直播活动则是网游主播开启的“我要上电视”等抽奖活动,以及由于个别观众送主播大金额礼物而引起的围观现象。

在每一个直播间中,网游主播控制着直播仪式从无到有再到无的过程,是仪式的阈限人。直播开始,网游主播控制着自己和观众从日常生活中分离出来,进入直播间这一反结构化的空间中,直播结束,网游主播回到现实生活中,而观众可能开始新一轮的直播仪式,但最终也会重返现实生活。

抽奖是一个独特的直播活动,它是主播迅速获得直播间人气的重要手段,一般出现在直播开始前、游戏高潮时以及人气较低时,奖品以电子产品为主,如ipad。出于“赌徒心态”,众多粉丝会在网游主播的操控下进行抽奖,而主播虽然会付出一部分礼物的金额,却收获了人气、粉丝和打赏。连麦pk是另一种直播活动,

然而,网游主播的劳动时间不仅局限在直播间,还涉及一系列衍生劳动。他们需要制作精彩视频,在其他视频平台宣传自己,通过微博等发送节目预告,以保证直播信息的流通,在其他社交网络平台与粉丝进行互动,保证其粘性和活跃度。因此,从传播的游戏观来说,网游直播对于网游主播来说也是一个游戏——一个基于流量规则的游戏。想在在这场游戏中获得胜利,一方面要靠主播的主动推进,引导形成粉丝间的聚合力,但是在这个共同的信仰下,平台是最大的受益者。直播仪式(主播)、流量(观众)和资本(平台)三者互为主体性。

参考文献:

[1]彭锦. 网络直播热潮下的冷思考[J]. 电视研究,2016年09期:3.

[2]王超.奇观症候、日常化表演与交互主体性——直播和短视频中的身体表演[J]. 新闻爱好者,2020·6:3.

[3]杨成胜,李思明.交融:在结构中闪光——对特纳“阈限交融 ”思想的再诠释[J].世界民族,2009年第1期:3.

[4]郭于华.仪式与社会变迁[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45.

[5] [美]丹尼尔·戴扬,[美]伊莱休·卡茨.媒介事件:历史的现场直播[M],麻争旗译,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年:94.

作者简介:

鹿子金涛(1995—)女,汉族,山东淄博人,硕士研究生在读,中央民族大学,研究方向:传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