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菲

（云南艺术学院戏剧学院 云南 昆明 650033）

贾克·乐寇（Jacques Lecoq 1921-1999年），法国演员，默剧大师，20世纪影响最深远的戏剧教育家，1956年他在法国巴黎建立贾克·乐寇国际戏剧学校，独创“乐寇方法”。本次工作坊授课的刘真雨教授（韩国）是贾克·乐寇的亲授学生，也是前贾克·乐寇国际戏剧学校连任教务主任。

这是一场认识何为“贾克·乐寇戏剧表演”的趣味之旅，唤醒我们对艺术生活的感受，对戏剧表演的感悟。正如教授所说：“戏剧，从生活开始觉醒”。虽然东西方文化有很大差异，但这种碰撞和交流正是20世纪最值得研究的课题。

一、戏剧动作需要具备的要素

所有的身体训练，都是为了从普通人的身体转变为演员的身体。演员要唤醒自己身体的时间、空间、体积，时常要维持住这样的状态。而为了从日常动作转化为戏剧动作，需要具备多种要素，需要训练“走、跑、跳、举、抬、出击、碰撞、击掌”等要素。不管是“人体钢琴”还是“双人20个动作造型齐比划”，都是为演员丰富的肢体表达做准备。

慢步、快走、奔跑，在自然顺畅的节奏下自由变化。忽然走、忽然停，直线、曲线，交叉换位，重复变换丰富多彩的多样动作和造型到处充满了灵气，横竖、轻重等能量的训练始终贯穿，看似非常简单有趣的形体动作对戏剧导表演训练极具意义。

其中有一组形体训练是众人奔跑，当鼓声越来越快，直到停止时，各人抵达各处，立即抓住空气，借力把它抛出去，如同撒网一般。在跑出去之后喊出“嘿”，视线随着撒网处扩张，慢慢身体缓下来，保持状态往前走收脚、抵达，抬头看见，在原位置放松、静默……

教授点评道：“接受，毫无怀疑的接受，这是存在；现在我在这，存在。要和你往前的意志一致，这是舞台的基本，你要通过做出身体的基本，才能越走越远。时间、空间、体积要联系起来”。

如果身体是活的，意志也是活的，意志、身体要想变得一致，方向性很重要。因此视线要一致往前，当鼓声停止时，把你抓住的空间往前抛，抛的弧度如同抛物线。其中想往前的意志很重要，当给信号时（鼓声停），意识不要被迫停止，身体停止后，手上立马抓起（空气）来，抛出去，视线往远处，空间延伸水平后，身体垂直站立，这样的空间就能展开。行动中要百分之百的相信，这是热情，为了唤醒空间，你要抛声音，不是让你喊叫，而是抛。

教授继而提问：“你认为1到10的能量，你抛出多少？”问题在于你打开你的空间没有？你要和自己斗争，你要唤醒这个空间。训练的目的，就是把日常的身体转化为演员的身体。

下午的课程，在表演构造的情境设置练习中，“告别”“似曾相识”“物件”的练习，都在强调“发现”“反应”“行动”几大要素。而日常情景的声音和戏剧情景的声音是有严格的区分的，区分声音和语言，并且当意识到行动的时候，演员的身体会变成具体性的语言。因此晚上训练“声音与空间的关系”时，教授一直强调“抛石子”的距离与回声大小远近的关系。

在表演创作课后，教授对每组“一个地点、一个事件”主题创作进行点评。结束之前，对贾克·乐寇国际戏剧学校的发展、课程设置、训练的目的以及中立面具进行简单介绍。通过公开课的学习，唤醒了我们的身体，使情感变得新鲜，重新找到了发现新事物的角度。

二、动作技术和表演的关系

“注意那些日常的细节，便可通向戏剧世界的道路”。我们开启了大师基础班，每天四个科目相辅相成，合为一体的训练，不仅仅帮我们丰富了肢体的表达，拒绝模式化的表演方式，还激发了演员的创造力。

动作技术是贾克·乐寇教学的第二条轴线。在实际教学中，动作技术和表演本身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在贾克·乐寇学校两年的学习过程中它一直伴随着学生的即兴练习和个人创作。无论是课程准备，教学内容的加强，或是不同主题的延伸，动作技术都扮演着极重要的角色，它分成：肢体与声音的准备、戏剧式特技体操、动作分析。其中动作分析，到了第二年又延伸为不同戏剧种类的应用技术①。

人类身体与大自然动作分析，以及最符合身体结构与协调性的经济性动作，是贾克·乐寇学校肢体训练的基础。贾克·乐寇将他在运动员时期所收获的实际经验转化为默剧的动作。有一段时期，他勤于练习乔治·埃贝尔的自然技术：拉、推、爬、走、抛、跳、举、抬、出击、防御、游泳。这些动作在身体中刻下细腻的肢体回路，并且对应某些内在的情感。情绪状态和各种热烈的情感，借由手势动作、姿态以及这些日常肢体动态来表现出来。年轻演员必须知道身体去“拉”与“推”的基本原理，以便在需要时表现出一个角色不同的“推”与“拉”的方式。分析一个肢体动作，并非为了发表观点，而是要获得一种对于身体的察觉，这是在表演中不可或缺的基础②。

默剧让我们发现了一项事实，人类一生所有的动作都可以归类到两个核心动作：推和拉，并衍生出“被推和被拉”。每项动作有不同方向的变化：正面、侧面、后面、斜线，贾克·乐寇称它作“动力玫瑰”，它包含三个主要方向：垂直、水平、斜线。划船者的动作同锯木工的动作一样，具有水平的特质，他们在推和拉之间来回。拉钟、攀爬、抬、背、掷铁饼等这些动作则属于垂直的，最后斜线动作则有砍木柴或者摇浆人摇摆长杆使船前进③。

关于力的原理实践课上，首先做的是水平面“推”“拉”的动作；首先想象某个固定的水平面，（如钢琴），双手手掌张开（固定点）置于想象的钢琴后面，双腿呈弓箭步，通过身体与手肘的运动表现推钢琴的动作。其次练习垂直性“拉”动作；抬头想象站在教堂的大钟下面，双手上伸抓绳子，左肩向下，重心向下，如同球体下垂，蹲下后，手臂往下拉。再次练习垂直性“推”动作，当钟反弹上去，双手先伸直，胯和脚慢慢起身。

三、动作分析和动作原理

戏剧式特技体操由简单的跳跃开始，接着慢慢加大难度，直到演员能够做到高难度的动作，但是基于本次工作坊学员的年龄和身体未能达到戏曲演员的要求，因此主讲教授只能让学员尽量摆脱地心引力的束缚，在要求演员身体（双手、头、肩膀等）的柔软度、力量和平衡感以及跳跃时如失重状态般的轻盈感的同时，强调这些动作在戏剧上的意义。如侧摔可以被演绎成一个意外事件，被某物绊倒、跌倒，然后侧翻滚。这个动作引发戏剧转化的元素，借由体操式的表演，演员达到了一种戏剧表演的极致。

接着出现的是打斗场景：如打巴掌和被打巴掌，踢人、扯头发、捏鼻子，制造打群架的场景，这一切希望越逼真越好（但不能弄假成真），承担引导戏的走向以及制造幻觉的任务。这再一次提醒我们戏剧中最重要的法则之一：反应创造行动④。

在动作分析和动作原理中，通过力的构造将一些动作转化为默剧或哑剧动作，特别是“推”“拉”以及不同方向的被推和被拉（攀爬、抬起、敲钟、过栏杆）；平衡与失衡之间力的运用；戏剧式特技体操（打斗场景），以此唤醒演员的身体，用身体表现一切的可能性。

关于动作分析，最后有几个总括性的法则，贾克·乐寇将它们归纳为以下几点：每一个行动一定有与它相对应的反应；所有的动作都是延续的，它会永无止境地前进下去；所有的动作都是从失衡出发去寻找平衡的过程；平衡本身也是动态的；所有的动作包含一个固定点；动作让固定点的存在更明显；固定点本身也是动态的⑤。

固定点与移动点常用于喜剧、默剧、哑剧中，在练习中以“管子”作为移动点，或者固定点；人作为固定点或移动点，进行动作分解的练习。

在即兴表演的表演构造中，我们认识了身体紧张构造七阶段（疲惫、悠闲、经济、警戒、决定、行动、僵持），上升法则六阶段；击打动作（技术动作、机械动作、戏剧动作、活动动作、诗意动作）；固定点和移动点的使用，这让我们在面对对手时，找寻目标动机，“我该做什么”“怎么做”这些表演的根源。教授说：戏剧是虚的，只有把生活搬到舞台上，戏剧才能活起来，作为演员只能每天不断的训练，唤醒自己的身体。某著名画家84岁还在坚持每天画画3小时，他认为，不要让技巧变得僵硬、束缚自身，而演员的训练也是为了内心与技巧更好的结合。

四、“中立面具”的情境设置

课程中最难的就是“中立面具”，它让我们在平静稳定的状态下，利用自己的身体呈现表演的主题，它不仅需要基本表演技能的支撑，还需要在无语言的状态下，充分通过肢体动作准确地表达每一个情节。在表演中立面具的过程中，需要找到“中立”的状态，理解情景，活用所学的动作原理和表演，构造融入表演创作，并明确“时间、空间、体积”三个要点，区别“发现、反应，行动”，通过中立面具，让表演者去除不必要的行为习惯，脱离妨碍我们表演的一切，重新发现生活的本质，在舞台上创造生动的角色。中立面具的情境设置中，我们做过“苏醒”“巨人的苏醒”“狩猎”等主题，也在教授的点拨和纠正中受益匪浅。大家戴着面具想象自己穿越森林，捕获猎物，爬过高山，游过大海，到达沙漠，有单人作品，也有多人或是组合作品。

在每个人的练习中，教授都会点评和亲自示范，纠正其中的不足，也肯定大家的进步。一连几天这样的“游戏”，一开始大家都会觉得很犯难，平时大家都很少在无语言的情境中只通过肢体动作表达，而经过这些天的不断训练，到最后，大家都可以将平日里即兴创作的元素经过筛选、编排，神奇地呈现出相对完整的作品雏形，虽然不成熟，但是用身体表达的意识越发强烈，这种看似无意识的创作状态，其创作理念是很明确的。时间、空间、体积三者的有机结合，在创作空间中有无限的可能性，只要探索发现，就一定会有奇迹产生。

中国演员长期接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早期表演方法的训练，对于身体的开发和运用只是冰山一角。通过贾克·乐寇的训练，给演员的身体运用提供了具象化训练的方向，演员可以通过简明的手段和方法来唤醒诗意的身体。演员自身内部积累了丰富的资源，为实现自由表演做好了准备，运用多种表现形式，以提升表演的层次，并且构建自身与表演的“关系”，帮助我们开启了自由表演与创作的窗口。

五、结语

引用婷婷翻译的话总结：“其实贾克·乐寇有很多表演训练方法，但我们坚持打基础。基础没打好，所有的技术都是多余的。表演的基本原理都在课程内容里，每次上课的感受都不一样，它可以让我们变得更专业，这是专业态度，其中我们获得了‘内部的成长’（情感的深度）、‘想象力的宽度’（看世界的视角）、‘丰富的表现力’（从日常性到最戏剧性的阶段）”。学习贾克·乐寇表演方法专业基础，帮助我们从日常身体转变为演员的身体，通过趣味和系统的方法让我们产生实质性变化。

这次贾克·乐寇表演工作坊的教学模式非常灵活、自由，互动性和实验性非常强。通过学习，我开阔了眼界，拓宽了思路，亲身体验了贾克·乐寇“诗意的身体”的多种训练和创作方法，还了解到贾克·乐寇国际戏剧学校方面的相关信息。教授嘱咐我们：“不要放弃训练，将它延续下去，成为各自目标，各自梦想，各自领域的创作者。”

【注释】

①雅克·勒考克《诗意的身体》四川文艺出版社，2016年5月第二版91页。

②同上98页。

③同上109页，111页。

④同上97页。

⑤同上1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