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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想

2019-12-30杨健

雪莲 2019年11期
关键词:雨点女儿妈妈

杨健

斯琴回到母亲家中,把包往茶几上一扔,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墙出神。

“怎么啦?”妈妈把一杯凉开水推到她的面前,“事情办得不顺利吗?”

斯琴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下,重重地放在茶几上,“不买了!”

“怎么说不买就不买了?不是早就看好了吗?”妈妈看着她,有点着急,“你们……闹矛盾了?”

斯琴把脸扭向一边,心里乱得很,看着卧室那边,“以后再说吧。雨点呢,妈?”

妈妈说:“楼下玩儿去了,你上来没看到她?”

斯琴手机响了,她看一眼就挂断,并把手机关了。妈妈看她这些动作,也就不再多问,猜他们两个八成儿是置了气了。

斯琴抓起包站起来,“那我们回去了。”

妈妈说:“吃了再走吧,晚饭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不吃我明天又得吃剩饭。”

斯琴只好坐下来,打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饭后,斯琴带着女儿雨点回家,不远,走走就能到。本来,今天下午去办买房手续,她想带她一起去的,可孩子要上音乐课,她怕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就让她放学后先到外婆家去。

“妈妈,明亮叔叔怎么没有一起来呀?你们吵架了吗?”女儿拉拉斯琴的衣袖,抬头望着她。

“别提他,烦死了!”斯琴甩开女儿的手。女儿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她。女儿背着硕大的琴盒,像背着一座大山,和她八岁的年纪极不协调,手上提着一个装乐谱的袋子,几乎拖到地上。

斯琴心中顿时充满歉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们没有吵架,只是他惹妈妈不高兴了。”

“哦!……那他向你道歉了吗?男人要有风度。”女儿很认真。她的话把斯琴逗乐了,摸摸她的小脸,“对!他必须道歉。”

看着聪明伶俐的女儿,斯琴暂时将烦恼抛在一边。五年前,丈夫因车祸离世,她就下定决心,不管今后多苦多难,都必须在女儿面前保持淡定和微笑,绝不能给她带来一丝阴影和伤害,让她心里永远保持快乐阳光。

母女俩牵手在人行道上走着,初春的晚风迎面吹来,带着些许凉意。

斯琴说:“雨点,今天琴课上得怎么样啊?”

“老师又表扬我了,妈妈。”女儿很高兴。

“是嘛?”

“老师说我真是个天才,说我的双手就是为拉琴生的,还说我会成为提琴女神的。”女儿把手伸到她面前,舞动一下手指。

斯琴停下来,弯下腰逗她,“当然是天才啦,妈妈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天才呢?”

女儿得意地摇晃着脑袋,突然指着前方,故做神秘地说:“妈妈,那个没有风度的男人来了。”

斯琴抬起头,明亮迎了上来,“回来了斯琴,怎么不……接我电话呢?你今天到底……”

斯琴看一眼身边的女儿,明亮收了声,转而对着雨点说:“又去学琴了雨点,哪天再给叔叔演奏一曲呀。”

“好的明亮叔叔。你们聊吧,我先回家了。”雨点给他们送出一个笑脸,独自刷卡走进小区大门。

“明亮,”不等他开口,斯琴抢先说:“你也别问了,我现在脑子很乱,改天再说好吗?”

“可是,我真的搞不明白,本来一起去买房子,你却半路扔下我就走,什么也不说,还把手机关了,这到底是……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明亮一脸茫然和委屈。

斯琴轻叹一口气,摇摇头,“我今天真的很累,不想说话,改天吧。”

“要不到我店里坐坐吧?休息一下。”明亮提议,他的小超市就在小区门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算了吧。”斯琴转身走进小区大门,上楼回家去了。

斯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女儿在她的房间里练琴,《北风吹》的琴声传来,将她的心吹得像冬夜一样寒冷。

今天下午,她和明亮一起去办买房手续。明亮拿出一张卡,说是他妈给的,这样咱们就不用还贷了,而且还能多出一些装修钱来。斯琴说你妈一个下岗工人哪来这么多钱?明亮吞吞吐吐地说,前些年他爸爸因为拆迁突发急病去世,人家赔的,他本不想要,可是他妈非要给他。斯琴问他以前你家住哪里?明亮说将军庙啊。斯琴听了犹如五雷轰顶,于是借故离开,直接跑回了妈妈家里。

有人按门铃,斯琴懒洋洋地过去打开门。明亮站在外面,满眼焦急和尴尬,“斯琴,我……你……今天到底怎么啦?是不是我……”

明亮想要进来,斯琴把他挡住。和他交往以来,她从未让他踏进过这个门槛,就算是跟他亲热也只能在他超市的宿舍里面,“你着急什么嘛,不是说好改天吗?”斯琴有点不耐烦。

“可……我心里着急,难受,”明亮急得就差跺脚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就是不明白,你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呀?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呀,我改呀!”

“你就别逼我了好吗?今天我真的很累,也不想再说话了。”斯琴压低声音,眼睛瞟着邻居的门,生怕里面有人出来。

明亮像霜打的茄子靠在门框上。斯琴朝他挥挥手,轻轻把门关上。

“是明亮叔叔吗?你还不打算原谅他吗?”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在自己的房门前。

“小屁孩儿,懂什么?”斯琴冲她做一个鬼脸,然后照看着她洗漱完毕,把她送上床。

回到卧室躺下,斯琴不敢关灯,看着墙上的结婚照,老公血肉模糊的样子又在眼前闪过。车把他撞到对面的马路上,又有一辆车从他的身上辗了过去,而她上班路过恰好看到,她没有认出他,因为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斯琴下床来到客厅,咕咚咚喝下一杯凉开水,坐在沙发上发呆。她和老公既是发小也是同学,后来双双考上重点大学,毕业出来找的工作也很不错,她在农业局,他在房管局。老公很有上进心,说至少当上科长才能结婚,她就等他等到了三十岁。五年前,县里为了开发旅游项目,决定将搭在将军庙围墙下的房子全部征收拆除。事情本来进展得很顺利,十几家人全部按时迁出,可还没来得及拆除,就被一对老夫妇强占了东墙下的房子。原来他们是前任房主,在征收前一个月才将房子卖出。现在听说征收补偿高,就以只卖了有证房屋,未卖无证建筑为由强占了房子。房管局的人把他们请了出来,并在房屋周边加装了围挡。他们就在围挡外搭上一张床,继续和房管局纠缠。结果,晚上那男的突发急病死了,那女的便纠集一帮人抬着尸体摆到了房管局门口。事情闹得很大,网上很快有了传闻,省上县里的压力马上传导下来,老公他们连轴熬了几个通宵才把事情处理下来。那天早晨,他陪家屬把遗体送去火化之后出来,就发生了车祸。

斯琴擦掉眼角的泪水,望着窗外昏暗的灯光和影影绰绰的树影,长叹一声,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老天的不仁不公。

明亮的父母,正是当年将军庙强占房屋的那对夫妇。她还能够嫁给他吗?

周一上午,斯琴的脑子里仍是一片浆糊,乱得理不出个头绪。明亮一早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一个也没接。之后他也没再打来,发了一大堆信息来追问,她也懒得回复。中午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儿,就给兰馨打电话。

兰馨说:“我还以为爱巢筑好就忘了人呢,还好你报告一声,不然别怪我不理你啊。”她和斯琴从小关系就很黏,有时候别人经常会分不出她们谁是谁,这次他们要买的房子就是她极力推荐的。她现在是县文广局的办公室主任,人脉广。

“出来陪我喝茶吧,还是老地方,快。”斯琴说完,挂断电话。

兰馨听她这种口气,就知道她一定遇到了麻煩,于是打个车赶到茶楼。

斯琴缩在沙发里,面容憔悴,虚弱得像要断了气儿。她上前摸摸她的脑门儿,“怎么变成这付样子了?难道房子买完了?”

斯琴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那就是明亮那小子变卦了?看来小男生真的靠不住……”

“你别瞎想了好不好?”兰馨一通乱猜,斯琴只好打断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把事情告诉了她。

“会有……这种事情?”兰馨听完,反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出话来,“这不是在说书吧?”

斯琴盯着茶杯,“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我老公的影子,他一定是在谴责我了。”

“妈的!”兰馨一拍桌子,把斯琴吓了一跳,她说:“咱能不能先把他的钱骗过来,然后再把他给踹了?给他来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的脚在桌子下面使劲一蹬,杯中的水晃了出来。

斯琴嗔怪地看着她,打小她就这么直来直去不知道拐弯。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其实我也看出来了,明亮虽然年龄小点儿,但对你还是真心实意的,就冲他买房不要你一分钱,还要把你的名字写在证上,就知道这小子动了真心。”兰馨说着话,提起水壶把两人的茶杯续满,“如果真的蹬了也怪可惜的,毕竟现在像这样清纯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到了……”

明亮大学毕业后四处打工,一直稳定不下来,转眼就过了三十,家里人着急他的婚事。他却说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结婚不等于害人吗?我得对人家负责啊!于是他拒绝了所有婚介,到认识斯琴前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兰馨说的清纯大概就是指这个吧。

“可是……一想起他的父母,我就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了,”斯琴眼中充满忧郁,“你说,有了这个过往,以后我们还能过到一起吗?想想以前和他……我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我深深理解你的那种感受,”兰馨点一根烟,手指优雅地弹着烟灰,“现在,冲动没了,身体也干了,和他在一起就是一种被强奸的感觉,自己都恶心自己了是吧?哈哈哈!”

兰馨放浪的笑声,把斯琴也给逗笑了。

两人一起吃饭,还喝了酒,喝到昏昏乎乎的时候,兰馨说:“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明亮,我看你们干脆私奔吧,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胡说八道什么呀?”斯琴打了她一下。但她嘴上这样说,心里还真是这样想过,她知道自己其实放不下他。

兰馨打车把斯琴送到小区门口刚刚离开,明亮就从一棵老榆树后面闪了出来。

趁着酒劲儿,斯琴连连冲他摇着手指,“你……别说话,给我几天……时间,还你一个清……楚好不好?”

明亮急得抓耳挠腮,“你说我们都要结婚的人了,还有什么话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吗?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你告诉我呀,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明亮近乎哀求。

那一刻她差点就想告诉他了,可又觉得不忍,“要……不了几……天,你让我想想好吧?”

斯琴摇摇晃晃地向小区大门走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明亮扶住她,她用力把他推开,从包里摸出门禁卡,推开门闸走了进去。她听到身后传来明亮低沉的哀嚎声。

进了家门,斯琴甩掉脚上的高跟鞋,一头倒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雨点打来电话,问妈妈你回家了吗?斯琴说我早就回来了呀,这几天在那边要听外婆的话哟,每天必须按时睡觉,按时起床去上学啊。雨点说妈妈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哟,不要太累了,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不要让我和外婆为你担心呀。

女儿变得越来越懂事,还知道牵挂人心疼人了,这让斯琴多少得到些安慰。她也由此想到当初自己的决心,脑子突然清醒过来,她必须振作,别让情绪影响到女儿。现在她只要一想到在那些单亲家庭的孩子身上发生的各种问题,就会感觉脊背发凉。

第二天上午,斯琴赶到单位,向领导请了假,之后回了妈妈家。

看到斯琴回来,妈妈很惊讶,“今天不上班?”

斯琴不说话,上前拿过妈妈手中的菜盆放下,把她从厨房拉到客厅沙发上,塞一杯开水到她手里,然后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讲给妈妈听。

妈妈的表情和兰馨的一模一样,惊讶、怀疑,继而愤怒,“不行!你不能嫁给他!我也不会和这样的无赖做亲家,有辱门风,我就去跳河。”

从图书馆馆长位置上退下来的妈妈一向文静内敛,一辈子说话总是轻言细语,不紧不慢,就连父亲去世这么悲伤的事情,她都能沉稳庄重,没想到今天居然为了自己的事情发这么大的火,还摔了杯子。

妈妈反应强烈,斯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心中茫然,“其实,这事跟明亮没……”

“我不管,反正是他们家害了我的女婿,他现在还想娶我的女儿,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难道不怕我女婿取他们的狗命吗?”妈妈居然暴出粗口。

斯琴不敢再说下去,轻轻拍打着妈妈的后背帮她顺气,“妈,别着急,我就是给您说说。事发突然,我也蒙了。现在清楚了,您放心吧。”

妈妈的喘息渐渐平静下来,眼中却含着泪水,“咱们家在县里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但也是书香门第、正派人家,可不能让这样的人坏了咱家的名声啊!”

斯琴点点头,“我知道了妈。”

“唉!……”妈妈叹了口气,“只可惜明亮这孩子,生错了人家。老天爷可真会作弄人啊!”

妈妈这话说得斯琴心中酸楚,把妈妈紧紧抱住。

中午饭后,斯琴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去了公公婆婆家。

老公走了以后,斯琴每周都会带雨点回来看他们,即使有时候自己忙不过来,也会按时把雨点送回家。孩子是联结整个家庭的纽带,她不想让公公婆婆以为儿子不在了,家就散了。她对他们的照顾反而更加细致入微,既当儿媳也当女儿。以前有老公在,遇事有人分担,现在所有的事情全都落到她一人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好在有了明亮,他的参与为斯琴分担了不少。老人生病住院这样的事,基本都是明亮替她守在医院。两家的老人本来对他印象就不错,现在更是赞赏有加,说这孩子有孝心,是个可靠人,百善孝为先嘛。

公公婆婆知道她來,专门在家里等她,平时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在公园散步,就是在牌桌上打发时光。

“明亮怎么没有一起来呢?”看她一个人进门,婆婆问。

斯琴在沙发上坐下,把茶杯捧在手上,“爸妈,我就是想给你们说他的事呢。”

看斯琴表情凝重,两位老人紧张起来,赶忙围拢过来。

斯琴说完,屋内的空气立刻凝固了,两位老人在默默流泪。斯琴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该把真相告诉他们。自己再婚这件事儿,本来对他们就是一次伤害。现在又给他们说这些,无异于伤口撒盐。这时候,适当隐瞒真相或许比直言相告更具善意。

斯琴缓缓站起来,轻声说:“对不起!爸妈,我知道了。”上午在家,妈妈决绝的态度让她对再婚不抱幻想。现在看到公公婆婆的样子,她就知道没有了退路。

“明亮当时……在干什么?”公公开了口。

“他在外地打工,那几天弄丢了手机,家里人联系不到他,等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斯琴说。

“也就是说他并不知情?”公公说。

斯琴点点头,“这事是他妈一手操弄的,包括他爸也不赞成,但拗不过他妈使浑撒泼……这些年,他和他妈的关系处得很紧张,他一直住在超市里,很少回家。”

“既然……是这样,我和你妈……不反对。”公公说。

“爸,”斯琴很惊讶,“我已经决定离开他了……”

“你不要在意我们的感受,毕竟日子是你们两个人过,明亮这孩子不错,错过了太可惜。只是……和这样的婆婆相处,你可能要受些委屈呀。”公公端起茶杯,抖抖索索洒出不少茶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斯琴帮他才喝下一口。

婆婆抽泣着,“琴啊,我们不会拖你的后腿,如果觉得好,你们就办吧。我们有雨点就……够了。”

斯琴下午一直呆在家里,做好晚饭,陪公公婆婆吃完才离开。

斯琴无精打采地在街边走着,身心极度疲惫,走起路来后脚打前脚,几次都差点跌倒。这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一双手让她牵一牵,有一个肩膀让她靠一靠啊!老公离世这些年,人前她总是一副坚强自信的样子,可谁又知道到她转身后的紧张胆怯呢?现在明亮出现了,她以为有了依靠,谁曾想背后竟牵出这样一桩事情,让她左右为难,进退失据。

可是,这明明不关他的事啊!明亮能够走进自己的生活,是因为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一个负责任的人。他相信善恶有报,生死轮回,所以他就算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后悔。当今社会,很多人宁愿付出也不愿意负责。她就是看中了他的善良和责任感,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才和他谈婚论嫁。现在看来,他的可靠已经变成了不可依靠。躺到用两条人命换取的赔偿款买的房子里,自己还能够安心吗?

斯琴来到清水河边,河面宽阔平缓,像一面长镜。她拣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河面漾起几道波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蹲下来,将手插入水中,冰凉的河水将清爽的舒适感送至心窝。她走进河里,站在没膝的水中,一块一块地往河里扔石头,漾起的波纹,很快就被抹平,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尽管有万般地不舍不愿,斯琴还是来到了明亮的超市前。他是负责的人,那她也必须负责任地将结果告知他。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但门和灯都开着,斯琴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明亮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明亮你干什么?”斯琴倒退一步。

“斯琴……我……”明亮的眼泪扑簌而下,“我替我的家人向你赔罪,他们的孽债,由我来偿还……”

斯琴有点发蒙,他怎么知道了?

明亮跪着走过来,“兰馨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不会和你结婚了,也不奢望你会嫁给我,但我求你不要离开我。让我来照顾你和雨点,让我为你们当牛做马,家里所有的重活让我来做。我用我挣的干净钱给雨点交学费,给你买衣服、买房子,替我……哥,把你们照顾好……”明亮伏在斯琴脚下,失声痛哭。

斯琴不知所措,之前她想好了很多种可能,包括眼下这种情形,只是她想他会跪下来求她结婚,而不仅仅是要求照顾她。

明亮抬起头,拉住斯琴的手,“还有,还有你的妈妈,我哥的爸妈,都是我的亲爹亲妈,我给他们养老送终,我孝敬他们,我给他们当儿子。”

“明亮你别这样,我心里难受……”斯琴想要拉他起来。

“斯琴,我爱你,所以我才心疼你,我不能再看你受罪,如果你再受一点点罪,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绝不饶恕自己。”明亮挺直身子跪着,眼中有泪但目光坚毅。

“你给我起来!”斯琴大喊一声,却拉不动他,把他的头揽入怀中,“我何尝不爱你呢,我恨不得马上嫁给你,时时刻刻在一起,可是……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哪一个我都不忍伤害啊!呜呜呜!”斯琴悲痛欲绝。

明亮从她的怀中挣出来,“斯琴,你不能嫁给我,也不要再犹豫。我是个有罪的人,跟我在一起只会玷污了你,”明亮站起来,擦掉脸上的泪珠,扶她在椅子上坐下,“没关系,咱们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明亮你想干什么?”斯琴紧张起来。

明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别担心,我只是在期待下一个轮回,希望我的出身能够清清白白,不带一丝污垢,遇到你。”

斯琴猛地把明亮抱住,用力撕扯着他的衣服。

明亮推开她,“斯琴,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应该想要,我愿意你要。”斯琴手上仍然不停。

明亮抓住她的手,“我不能再伤害你,因为我哥……在天上看着我。”

斯琴一听放了手,捂着脸四处张望,紧张得语无伦次,“哦!……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一个月后,斯琴带着雨点离开了清水县,调到五百多公里外妈妈的老家去了。

半年后的一天,斯琴接到兰馨打来的电话,听着听着,手机突然掉到了地上。

兰馨说,明亮失踪很久了,他妈妈终于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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