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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笛手

2019-12-27宝琴

阅读(高年级) 2019年11期
关键词:长笛螺丝排练

我是从三年级开始吹长笛的。在那之前我拉了两年小提琴,直到我用很多泪水和耍赖换来了解放。然而上了三年级,学校开始组织管乐团,被选上的同学可以穿笔挺的制服,帽子上还垂着神气活现的穗子,我又心动起来,半推半就地学起了长笛。

每到周五,其他人早早放学,我和别的管乐团的同学们还要留在教室里,等待老师来上课。我们常用这段时间分享零食,尽管老师三番五次警告我们:不要把食物残渣吹进乐器里。我的同桌最爱吃辣条,一边吃,一边呼哧呼哧地扇风,半张嘴巴都肿起来;或者是吃巧克力派,等到上课,他一咧开嘴,牙缝里全是黑糊糊的糖渍。

每到周一升旗,管乐团都站在国旗仪仗队后面,大声地吹奏国歌。如果有其他学校的老师来参观学习,我们管乐团也要站在校门口。老师们一露面,我们就大声奏响:“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不过我们的结尾总是不争气。指挥的手在空中一收,该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可总有一两个人的尾音拖拖拉拉的。有一次趕上我换牙,一吹气就漏风,我只能严肃地板着脸,假装是左右两边的人吹错了音,不怪我。

到了暑假,我和同学相约去考级。整个夏天我都站在阳台上练习,窗外是碧绿的牵牛花藤和没完没了的蝉鸣。我弟弟翻箱倒柜,找了一根趁手的木棍,搬个板凳站在我面前,煞有介事地给我当指挥,还没挥两下就被外婆抓住了——他手里拿的是外婆的痒痒挠。

不久,老师要排长笛声部的座次了。高年级的姐姐们当首席,坐在前排。她们教了我很多小诀窍:比如长笛的螺丝松动了,可以滴一滴透明的指甲油把螺丝固定住;比如表演期间,如果有好长的休止符,要轻轻往长笛管里哈气,避免长笛降温,因为金属的温度会影响音色。毕业前,姐姐们还给我们这些低年级的学生买了雪糕。尽管平时老师从不让我们在排练前吃零食,但是那一次什么也没说,跟着我们一起拿了一根小熊棒冰。

后来我去国外读书,一开始很难融入环境,我就加入了学校的管弦乐团。每周两个晚上,我坐在大厅里排练,笼罩在金色的灯光下。音乐超越了语言,超越了时间和痛苦,让我感觉在自己琐碎的烦恼之外,有某种更宏大、更充盈的事物存在着,而我便是这种事物的一部分。忽如其来地,我想起惠特曼的诗歌:

“在满载无信仰者的车厢中,

在满是愚人的城市里,

你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答案是——

你在这里,生命在继续,

伟大的戏剧永无休止地拉起帷幕,

而你可以贡献一首诗。”

我在想:这就是我吹长笛的全部意义。我一辈子也不会成为音乐家,然而生活还在继续,而我可以奉献一个乐章。

宝琴,生于北京,毕业于美国兰道夫大学,现于美国博伊西州立大学攻读硕士学位。曾获首届“小十月”文学奖、第六届“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大赛二等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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