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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目所见《伊川击壤集》版本会证

2019-12-27

文化学刊 2019年8期
关键词:四库底本四库全书

邹 阳

北宋邵雍《伊川击壤集》刊刻以来版本众多,源流复杂,祝尚书先生曾在《宋人别集叙录》中对《伊川击壤集》详加著录(参见《宋人别集叙录》第227—238页),考证翔实,功力颇深。然祝尚书先生关于此集之铁琴铜剑楼藏本、《四库全书》本底本、明清以来版本源流之论述似有疏漏,笔者今再为辨析。

一、铁琴铜剑楼藏本为元刊本

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载:“《伊川击壤集》二十卷,宋刊本。宋邵雍撰。前有治平丙午自序及元祐辛未刑恕序。后附《集外诗》十三首。每半叶十行,行二十一字。楮墨精好。惟《人鬼吟》卷八与卷十二重出,旧为邑中张芙川藏书。卷三册首空叶有芙川以血书‘南无阿弥陀佛’六字,题其后云:‘《击壤集》宋刻罕见,昔年由士礼居得三至六四卷,为季沧苇旧藏。此全部收尾完整,汪氏艺芸书舍散逸,乙巳年十一月得之,爱不能释,展读三复,以血书‘佛’字于空页。惟愿此书流传永久,无水火虫食之灾,后之读是书者,其知所珍贵也夫。’”[1]

瞿镛所谓的“宋刊本”来源于张芙川,张芙川跋曰“此部首尾完整,汪氏艺芸书舍散逸”此书邵耀渊亦有跋语:“为芙川跋宋本《击壤集》,是季沧苇旧藏而归于荛圃者,墨采精妙,足供珍玩,然止于三、四、五、六四卷,余则剿补。近又得此本于郡城汪氏,盖荛翁遗书多归于汪,此则出于百宋一廛外者。虽印刷较后,然首尾完好,允为全璧,离之故称两难,合则两美矣。”[2]然考黄丕烈《百宋一廛书录》,未见有此“宋刊”,邵耀渊的推测或误。又考汪士钟《艺芸书舍宋元本书目·宋板书目》,也未著录此“宋刊”,但《艺芸书舍宋元本书目·元板书目》著录有“《伊川击壤集》二十卷”[3],因此,由艺芸书舍散出的《伊川击壤集》或是元刊本,此书后归张芙川,最后归瞿镛铁琴铜剑楼。

广东藏书家莫伯骥曾得一元刊本《伊川击壤集》,其《五十万卷楼群书跋文》有云:“此集流传日久,明刻已不多见,宋刻惟聊城杨氏罟里、瞿氏有之……瞿《目》称其本有道光间张芙川题字……今检瞿氏所传书影,察其行款字画,与此元本相同,可证元本实翻刻宋刻……此本为长沙叶氏旧藏,有启淑印‘信白文章’,盖出新安汪氏,郋园题语详之……元版中之上驷,往年得此书,初以为宋本,后又定为明本,再细审纸料、墨色,始确定为元本。”[4]莫伯骥的藏书来源于叶德辉旧藏,考《郋园读书志》云:“《伊川击壤集》二十卷,宋邵子撰……此本后附外集十一章而无明人前后两序,初见时,审其纸墨椠工,定为元刻。后《天禄琳琅书目》以为附集外诗者是明刻,又定为明刻。近考书中字,于宋明讳均不避,与元刻他书一例,则是为元本无疑,藏新安汪启淑家。”[5]叶德辉和莫伯骥均定为元本,且莫伯骥将此书与瞿氏所传书影相校,瞿氏所藏之书的行款字画与莫氏所藏元本相同,可证铁琴铜剑楼藏本为元本,但莫氏藏本是否翻刻宋刻未可知。瞿本今藏北京图书馆,《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著录为明初刻本,或误。

二、《四库全书》本的底本为元刊本

叶德辉《郋园读书志》著录:“《伊川击壤集》二十卷,宋邵子撰。《四库全书目》著录云:‘河南巡抚采进本’,《提要》称前有治平丙午自序,后有元祐辛卯刑恕序,所载与此本合。伏读《天禄琳琅书目·元版·集部》,有《伊川击壤集》二函十册,则《四库》所载是元刻矣;又明版集部有《伊川击壤集》一函四册云:‘前明人希古序,次雍自序,后附集外诗十三章并宋刑恕、明毕亨二序’,此则《浙江采进遗书目》所在之本,同为内府秘笈也。”[6]

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著录:“《伊川击壤集》二十卷,明成化刊本,汪秀峰藏书,伊川邵雍尧夫……《四库》著录、天禄琳琅收藏皆此本也,有新安汪氏启淑、会稽鲁氏贵读楼藏书印。”[7]

杨绍和《楹书隅录》云:“《伊川击壤集》,元明皆有刊本,均作二十卷。汲古阁毛氏所刻源出《道藏》,而舛漏殊甚,按《四库》所收,即汲古本也。”[8]

叶德辉认为《四库全书》本的底本是元本,丁丙认为是明成化刊本,杨绍和则认为是汲古阁本。翻检《四部丛刊》影印明成化刊本《伊川击壤集》,前有希古引、邵雍自序,后有刑恕序、毕亨序。考《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击壤集》二十卷(河南巡抚采进本)宋邵子撰。前有治平丙午自序,后有元祐辛卯刑恕序……集为邵子自编。而杨时《龟山语录》所称‘须信画前原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一联,集中乃无之……”[9]四库本前无希古引,后无毕亨序。一般而言,四库全书中的部分书写虽有删削,但其编写要求是相当忠实于所据底本的,成化本中的希古引和毕亨序并无任何违碍内容,若《四库全书》本采用成化本为底本,诚无删去前引和后序的必要。叶德辉的考证可信,其所藏元本与四库本前后序相同,《天禄琳琅书目》著录两本《伊川击壤集》,一为元本,一为明成化本,四库馆臣或见天禄琳琅所藏元本。

那四库底本有无可能为杨绍和所说的汲古阁本呢?汲古阁本来源于《道藏》,本身“舛漏甚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亦称“殊为诞妄”。陆心源曾藏有一元本《伊川击壤集》,其《仪顾堂题跋》有云:“《伊川击壤集》二十卷……以毛氏汲古阁道藏八种刊本互校,毛本脱落甚多,不及此本远甚……毛刊为近时善本,不应脱落如是之多,盖毛刊出于道藏必经道流妄削,又不得原本取正,故踵其谬,此则犹康节原本也。”[10]毛刊本问题较多,四库馆臣绝不会以此为底本。又考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云:“《伊川击壤集》二十卷,明毛氏刊本,伊川邵雍尧夫撰……《龟山语录》所称‘须信画前原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一联,诸本皆佚,此独有者是也。”[11]由此可知,毛刊本有诸本皆佚的“须信画前原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一联,《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则称“集中无此联”,故所据非同一本。四库本的底本不是汲古阁本。

三、明清以来的版本系统述略

《伊川击壤集》传至明代,产生三个重要的版本系统,即通行二十卷本系统、隆庆八卷本系统、万历十卷本系统。

(一)二十卷本

《伊川击壤集》二十卷本为宋元通行本,刊刻最多。有明成化毕亨刻本(上海图书馆、台湾地区文献馆藏)、明成化毕亨刻十六年刘尚文重修本(国家图书馆、南京图书馆藏)、万历间嘉兴楞严寺刻本(台湾地区文献馆藏)、明末文靖书院刻本(国家图书馆、辽宁省图书馆藏);清康熙间文靖书院刻本(上海图书馆、山东省图书馆藏)、清康熙间邵沧来刻本(天津图书馆藏)、《四库全书》本,以上刊本的祖本均来源于宋元通行的二十卷本。

明代还有《正统道藏》本,亦为二十卷,明末毛晋汲古阁刊本即辑自《正统道藏》本,前文已述。

(二)隆庆八卷本

隆庆本刊于丁卯,万士和《重刻击壤集序》称“先生以旧刻无善本,且诸体杂出,命余分类成帙,而以属江阴黄吉甫刻之。”黄吉甫,即黄道。此本有八卷,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著录云:“《伊川击壤集》八卷,明隆庆刊本。此为明隆庆丁卯阳羡万士和改编并序云:‘旧刻无善本,且诸体难出,因分类成帙,属江阴黄吉甫刻之。’分三言、四言、五言绝句,五言古诗、五言律诗、五言排律,七言绝句、七言律诗、七言排律,有无名公传,治平丙午中秋自序,吴尺凫《绣古薰智录》所收亦此本。”[12]此本有万历四十二年(1614)储昌祚重刻本(国家图书馆藏)、崇祯三年(1630)刻本(日本东洋文库藏)。

(三)万历十卷本

万历三十三年(1605),吴元维刊《宋邵康节先生伊川击壤集》十卷,有吴瀚摘注、吴泰增注。康熙年间邵养贞、邵泰定刻本,乾隆洛阳邵氏重刊本,道光二十年(1840)刻本,咸丰十年(1860)洛阳安乐窝刊邵子全书本,均与吴元维本属同一版本系统。

俞樾在《春在堂杂文·邵楚白击壤摘联序》评价二十卷本、八卷本和十卷本云:“余所见《击壤集》凡三本,一本二十卷,编年者也,《四库全书》著录焉;一本八卷,分体者也;是二本皆善。又一本十卷,乃前明两吴氏所注,注皆浅陋,康节诗本不腐,自有此注则真腐矣,其诗分五类亦殊可怪,此不足存也。”[注]参见俞樾《春在堂杂文》,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刻春在堂全书本,六编卷七。由此可见,二十卷本版本为优,八卷本次之,十卷本最劣。

(四)其他版本

据《中国古籍总目》著录,《伊川击壤集》还有诸多选本:国家图书馆图藏明刻本《伊川击壤集》六卷、茂雪堂丛书清抄本《康节诗选》一卷;湖南图书馆藏明新安胡正言十竹斋刻本《邵康节先生诗钞》一卷;山东省图书馆、南京图书馆藏清嘉庆二十一年(1816)仁厚堂刻本《邵子诗钞》三卷;上海图书馆藏清善成堂刻本《康节邵子诗注》一卷、光绪刻西京清麓丛书本《伊川击壤集》二十卷补遗一卷、光绪《重刊道藏辑要》本《击壤集》一卷、民国周学熙选,周氏师古堂所编书本《击壤集选》一卷。

台湾地区文献馆藏朝鲜旧刊本《伊川击壤集》正集二十卷,集外诗一卷;日本宽文九年京都长尾平兵卫刊《击壤集》六卷附一卷,又《击壤全书》卷一至三四,明徐必达校,山胁重点。”

今人整理本中,中华书局本《邵雍集·伊川击壤集》以《正统道藏》本为底本,以《四部丛刊》本为主校本,并参校《四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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