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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诺现实主义新论观
——谈《读巴尔扎克》

2019-12-26刘雪平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9年21期
关键词:阿多诺巴尔扎克辩证法

刘雪平

(郑州财税金融职业学院,河南郑州 450048)

现实主义是一个多义且有争议的概念,正如杰克·唐纳所指出,现实主义不仅不能提供一种一般理论,而且它基本上也是前后矛盾的,现实主义者对同一事件的解释经常不一致。“现实主义变成了建立在共同预设理论假定之上、有点松散联系的前后不一致的理论模式。”[1]传统现实主义指文学艺术对自然的忠诚,后经过泰纳、卢卡奇等理论家的发展和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等伟大作家的文学实践达到高潮,形成了文学对现实的忠诚和责任以及企望真实地呈现社会生存的本真样态。20世纪80年代德国人阿多诺的学术理论出现在大众学者的视野,无数学者对阿多诺以《启蒙的辩证法》为代表的文化批判和以《美学理论》为代表的美学艺术批判表示出极大地敬意和兴趣,而对他的《否定性辩证法》哲学观念有不同程度的遮蔽。在《读巴尔扎克》这篇带有哲学意向的文学批评文本中,阿多诺颠覆了传统的现实主义的理论,建构了自我维度的哲学阐释方法。

阿多诺认为巴尔扎克创作现实主义小说的驱动力在于痛苦地体验到了被拒之门外的区分,因那被激怒的无知而展开了对另一阶层的细致想象。

库里的社会学把社会区分为主导阶层和次级阶层,两个阶层中的人都依赖于或隐或显的对立的社会关系:当一个人被突然抛入另一个阶层的时候,他将会体验到这种区分,而且是痛苦地体验到这种区分。

细致想象具有混淆力,它使人们将文本现实等同于客观现实,而这种细致想象的方法使现实主义蒙上“解放现实主义”的外壳。阿多诺认为这是巴尔扎克经受资本主义冲击后丑化资本主义的具有感性特质的异化写作。巴尔扎克的故事是在说明资本主义社会体制下的普遍罪恶,与人们期待中的生活样态相距甚远,这样的善行和操守具有不可能性,巴尔扎克在小说中努力展现社会原貌,而在他自认为遵循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时,已在无形中将现实主义方法转换分裂,形成与资本主义体制的共谋,普遍罪恶与现实本身相连,巴尔扎克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罪恶,盛赞勤勉能干的实业家、劳动者,同时又让金融从业者趾高气扬,膨胀成怪物。似乎这种方法已呈现社会现实性,然而实业家最终也会膨胀成资本主义怪物,实业家、劳动者在资本主义体制笼罩下无形当中带上了资本主义形式的禁忌。激情屈服于禁忌与人屈服于资本主义机制有着不可抗拒的通约性。“人类总是待在自己建造的牢狱之中,故而他们总是无法摆脱魔障,即总是将现存的东西认作必要的、一成不变的事物。”[2]巴尔扎克身处资本主义的现实,着迷于高利贷者的恐怖形象。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阐述的理论在此充分显现,作者对启蒙概念的论述是从现实世界完全受到启蒙却仍然充满着巨大的不幸开始的,“启蒙精神摧毁了旧的不平等的、不正确的东西,直接的统治权,但同时又在普遍的联系中,在一些存在的东西和另外一些存在的东西的关系中,使这种统治权永恒化。”[3]巴尔扎克的创作反映出了资本主义的异化本质。

资本主义建立的“统一性自我”消除了个人性,控制了特殊性,隐含着一种暴力,人可支配一切,亦可支配自身。资本主义背后可怕的“社会功能综合体”将一切综合在内。技术在发展,理性在发展,自我性在退缩。“总体性”的现实成为虚假的现实,异化的现实。在这种“现实”中剩余价值、等价交换被不知不觉接受,人性脱离了自主性,最终走向异化,这种异化比资本主义发展到顶点的政治经济形态中那种物化有着更为可怕的后果。启蒙被神话化,阿多诺认识到巴尔扎克在进行现实主义创作时宣传了资本主义的体制。金钱万能、资本拜物教使资本主义背景下的人们忘记了生存的价值,他们追求自由解放的价值理性被工业文明下的理性工具所取代。异化的现实充斥了巴尔扎克的小说文本,阿多诺用自身的思想心理觉悟测量巴尔扎克的感性与理性折射的小说形式。巴尔扎克小说中自我牺牲的妓女、游荡者、罪犯、被遗弃者形象的塑造带有巴尔扎克式的社会希望,也即阿多诺猜想的巴尔扎克可能梦想着某种未被扭曲的爱。阿多诺认识到资本主义异化现实的困境,“解放现实主义”意识与现实主义的“精神压制”形成背反的统一的线性存在。

阿多诺巧妙地捕捉巴尔扎克小说风格与音乐的相似处。巴尔扎克小说以流畅的近似音乐的方式塑造人物形象,每一个故事和情节的无形吸引力被阿多诺移情为音乐余音袅袅不绝的感染力。“艺术所展现的并非‘拯救之光’本身,而是在‘拯救之光’照耀下的现实。”[4]阿多诺从巴尔扎克对音乐家施穆克的描写以及他所喜欢的德国东西推断出巴尔扎克对德国的着迷,这种德国风格不仅体现了与启蒙同义的乌托邦,同时也压抑了这种乌托邦。“第一自然的人”被改造成受工具理性控制的“第二自然的人”,人性的光辉在资本主义泥淖中挣扎呼号,读者在潜入巴尔扎克小说中看到拉斯第涅、高布塞克等人物形象时不会考虑到巴尔扎克小说创作中起着同样作用的人物星丛,而是希望由人物故事激起审美体验与真实样态。作为超验主体的阿多诺受感性冲动和理性精神的制约,认为主体处于偏执狂状态中有着一套自己的体系,神话性的“我”服从于自己意识的狂暴。主体与现实之间发生分离却以主体迷失在现实之中的形式表现为与现实之间的亲近性。启蒙在祛魅的过程中又重新施魅,解放与控制、压抑并存。

在《否定辩证法》中,阿多诺认为主客体的统一是以牺牲个体为代价的幻觉,在近代社会又成为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核心。同一性、总体、整体、集体性都是虚假的,抽象的,概念的影子。真正的唯物主义辩证法不是黑格尔式的对绝对精神的膜拜,而是指向差异之物的“非同一性”。“辩证法是始终如一的对非同一性的意识。它预先并不采取一种立场。”[5]阿多诺在《读巴尔扎克》中认为,巴尔扎克现实主义小说更多地反映了现实的真实方面。他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罪恶,极力模仿社会进程的节律,揭示了资本主义体制的不合理。诈骗犯、强盗成了合法公民,好公民则会受到惩罚。巴尔扎克作为19世纪法国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在其小说创作中力图真实客观地再现社会现实。而“真实客观地再现社会现实”正是现实主义的基本要义。“巴尔扎克对素材的劳作意味着努力发挥一种想象力。他的努力不会停止,直到其成品逼真地模仿了社会本身——尽管这种努力在社会面前是退却着的,但还是模仿社会。”巴尔扎克直面地逼视现实,意欲把现实透明化,归根结底还是模仿,致使“保持巴尔扎克现实主义的不朽伟大性”未被继续考虑。巴尔扎克的文学创作即是要站在客观现实整体上进行详细而逼真地环境描写,再现现实和刻画人物性格,以构成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所以巴尔扎克曾被盛赞为“法国社会的一面镜子”、“超群的小说家”。

阿多诺在《读巴尔扎克》中提出了核心的现实主义理论方法:“真正的现实主义概念不是一个恒定的概念:巴尔扎克就为了真理而破坏了这个概念的规范尽管黑格尔主义的古典主义为永恒不变的事物辩解,但它们毕竟是不合辩证法的。”他提倡在否定中发展现实主义,不应将现实主义恒定化。其实任何客体都可以认识,但不会被完完全全地认识透彻,概念不必提出一个总体的幻象。现实主义本身作为一个有待主观群体界定内容和形式的概念体,如果非要提出明朗化的形式和内涵,其本身已再次破坏了这个概念,进入“同一性”思维的轨道,与阿多诺“非同一性”否定性辩证法哲学概念相背离。正如迪朗蒂曾说:“这个可怕的术语‘现实主义’是它所代表的流派的颠覆者,说现实主义派是荒谬的,因为现实主义表示关于个人性的坦率而完美的表述;成规、模仿以及任何流派正是它所反对的东西。”文学中的主体与现实的关系微眇,即使再天才的作家也难以使其彻底吻合。如果文学创作固守一种形式务必要赤裸裸地直面现实,结果只能徒剩僵化的形式。“在阿多诺看来,我们用来表达事物的概念不管如何精确,都不能取代事物本身,语词与语词用魔法召唤出来的事物之间永远都会存在着一道裂隙。”[6]于是在《读巴尔扎克》文本中有这样的论述:“只有当文学主体打破了僵化并因而是异化的经验现实外壳,从而使这个悲惨世界祛魅之后,与现实的关系才能是正常的。”阿多诺的非同一性否定辩证法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巴尔扎克的时代境遇使其具有一定限制的现实主义方法也达到了文学中现实主义的高峰。

小结:现实主义困惑了无数时期的学者,阿多诺作为著名的德国哲学家、音乐家、美学家一生著述颇丰,其哲学观念是其理论创作的基础,他对现实主义的理解亦没有例外。在《读巴尔扎克》中,阿多诺在实践的基础上以怀疑的理性精神批判巴尔扎克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指出其现实意图的可贵性,同时又将自己的独特体验娓娓道来。现实主义不是一个恒定的概念,应该打破僵化的形式,以否定的观念继续对现实主义的遵循,现实主义在阿多诺的哲学思辨中完成了从传统概念中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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