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芬

摘要：越国是春秋战国时代的强国，关于越国的姓、氏，历史上有姒姓、芈姓等不同说法，莫衷一是。经分析研究，认为越国的姓氏为姝姓、者旨氏，姝可以写作朱、邾、邹、驺、曹，者旨氏也有很多其他写法。姒姓、芈姓的不同说法，也是有其合理讹误的原因。通过对上古越国姓、氏的还原，勾勒出了越国几千年来的发展历史。希望为中国古史研究、对古代人口的源流、对分子人类学人种、族群源流分析和谱牒学研究的深入展开，提供一个全新的发现、观点和思路。

关键词：越国 姝姓 者旨氏 朱方 后羿 莒国

中图分类号：K8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9）21—0112—02

越国（先秦时代），主体位于现在的山东以南、江浙地区，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越国世系，即越国、越王的族属、姓氏、世系则是自古以来一直困难学者的大问题。《国语》《世本》说“芈姓夔越”，而《史记》《越绝书》却说越国姒姓，是夏朝大禹后代、少康之子所封。由此相关的研究，渐渐成为学界一大公案。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学界在各领域有了初步的研究讨论，最早的热点是关于越国的族属，多认为百越是南方多个民族的泛称，不能把越国、百越、山越、越南等同起来，或分析越国与南越、瓯越的族属关系（蒙文通《越史丛考》;蒋炳钊，1982;石钟健，1982），相关研究结集为《百越民族史论集》《百越史研究》等。

一、越国为姝姓

1.西汉记越国为邹姓

姓与氏，在先秦以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姓是国家集团的血缘名称，是先秦时代区分各个国家的重要标志，是能够上溯的历史上限。各个国家的姓基本都十分清楚，比如周王姬姓、齐国姜姓、南燕国姞姓。然而作为春秋五霸之一的越王勾践，他的姓，古人就已经不太清楚，莫衷一是。《国语·郑语》云：“芈姓夔、越”，《世本》说：“越，芈姓也，与楚同祖”，则与《国语》一致。晚出的《史记》云：“其先禹之苗裔， 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 封于会稽。”则越国为姒姓，此说影响最大，后代基本沿用此说。导言所引历代大家、学者，都致力于此，試图找到真正的答案。

越国较晚出现在中原历史上，而且对于中原的周王朝来说属于异族，中原文献记载较少，战国历史本身就不清楚，关于越国，就更模糊了。目前出土的文物，也没有直接记载越国的姓，都是以氏自称。我们唯一可以切入的，只有秦末西汉的记载。《史记·东越列传》说：“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勾践之后也，姓驺氏。”又“东越王余善反，号其将驺力等为吞汉将军”，可见越国为驺氏确实不虚。

“驺”即“邹”，即“邾”“朱”，这是古文字不同写法的常见案例。《汉书·功臣表》有“反者故越王子邹起”。这一记载，在不为人注意的表的犄角旮旯，前人从未注意到，也印证了越国的驺氏，也是等同于邹氏。则越王姓邹氏。

2.越国来自有遽氏、莒国

那么只能假设“邹”是姓，是者旨氏的姓。这个假设是成立的。

首先、越国的前身是有遽氏。《墨子》明确记载：“昔者楚熊丽始封此睢山之间，越王繄亏出自有遽，始邦于越，唐叔与吕尚邦齐、晋，此皆地方数百里，今以并国之故，四分天下而有之。”墨子这一段的记载是非常正确的，齐国、晋国不用说，清华简《楚居》等的出土，对楚国的源流记载十分清楚，丽季正是楚国自认的始祖。越国来自有遽，虽然是孤证，但非常值得采信。

二、越国为者旨氏

越国姓姝，也可以写作朱、邾、邹、驺、曹，那么越国有没有氏呢？有的，越国是者旨氏。这个在出土的金文中可以明确。如“越王者旨于赐”（集成144），“应君之孙余令尹者旨择其吉金自作卢盘。”（江西靖安县出土，集成10391）。因为越国有自己的语言，文字主要是拼音，所以者旨氏有不同的写法。

“者旨”可以写作“台旨”。如“戉王台旨不光”（集成11641）

“者旨”文献作“诸稽”。《国语》有诸稽郢，按此人即后来越王勾践的继任者。《左传》作越王适郢。“适”或许是诸稽的合音连读。

“诸稽”文献也作“诸暨”，浙江绍兴市现在仍有此地名，可见越国历史绵延不绝。

“诸稽”文献也作“诸葛”。西汉诸葛氏出自琅琊，而琅琊正是越王勾践的首都，直到战国中期越国的首都。

又文献有“诸御氏”，《左传》前481年齐国大夫诸御鞅。杜注此人不详，世本作陈无宇曾孙，子亹孙，若此，应该姓亹，不合。又此人劝齐简公伐陈氏，下文云陈氏方睦，同心协力，杀死简公势力，即便远宗如陈豹也是如此。此人怎么会是陈氏后人？又陈氏在此时，作为卿大夫，远近族人，都是姓陈，如何别有族氏？世本所云不然。《说苑》有诸御己。“御”与“稽”音近，很可能是诸稽氏的异写。

“者旨”也可以省略作“旨氏”。如“于戉台王旨医” （集成11544），“旨賞□卂欯之甬鐘”（集成19）。

“者旨”也可以省略作“者氏”。者（氵尸），越王十九年，战国早期（者（氵尸）鐘，集成135等）。

者氏文献作诸氏。《左传》公元前472有越大夫诸鞅。战国时期有越王诸咎？

那么者旨是什么含义呢？“者”“朱”上古同音，另外，朱姓集团的名称，基本上都是同音的，如朱、邹、驺、邾、郰、遽、蘧、莒，可以想见应该有共同的语源，或许“者旨”是朱的缓读。甚至名字也大量同音。如越王州句（也作朱句）、越王诸咎和邾国、莒国国君名。

三、越国历史再梳理

确定了越国的姓、氏，让我们对越国的历史有了新的了解，而不再停留在越王允常以后的阶段。

据现代分子人类学的研究，现代人类来自于现代智人，起源于10万—20万年前的非洲大陆，大约1万年前进入中国境内。之后形成了众多支派，约6500年前左右分化出三个比较大的支派，即Oα、Oβ、Oγ三派。而我们从史学、考古学出发，由下往上追溯，也可以发现上古有三大派、众小派，上下二者应该是一致的。三大派分别是己姓（祝融集团）、嬴姓（少昊）、姬姜姞联盟（炎帝、黄帝部落），众小派有风姓（太昊）、妊姓、嫞姓（尧）、姚姓（舜）、媿姓等。

己姓分布在黄河中游到长江中游，是中华民族的嫡系主体，之后的分支彭姓、朱姓位置靠东方。按《左传》有朱方地名，这种命名方式，显然是来自上古时期，例如徐方、鬼方。可见朱方（朱姓集团）曾经的辉煌。春秋的朱方，后人认为是江苏镇江，据考证，当是安徽凤阳一带，这里刚好在山东邾国和湖北邾县（今黄冈）的连线上。又镇江古称朱方，据南朝刘宋裴骃《史记集解》引《吴地记》“朱方， 秦改日丹徒”，或是讹误，或是此地也可以这么称呼，朱方的另一个地域。又《左传》有地名棘，杜注谯国酂县东北有棘亭。以上大抵可以推测朱姓集团的分布。

到了商代，甲骨文有族号 “朿”，又有朿尹，朿人，不知是否与朱姓有关系。

朱姓最重要的有邾、莒两个国家。莒国（有遽氏），夏朝以前没有文字记载，但莒叔之仲子平钟有铭文“央央雍雍，闻于夏东”，也是认可同姓的霸主夏朝，我国钟声响彻东方，可见在夏朝已经是东方强国。

四、结语

综上考证，本文认为，越国的姓氏为姝姓、者旨氏，姝可以写作朱、邾、邹、驺、曹。之所以会有姒姓（大禹、少康后代）、芈姓（楚国同宗）的不同说法，有其讹误产生的原因。

通过对上古姓、氏的宏观理解，本文勾勒出了越国几千年来的发展历史。越国属于上古中华民族（华夏族）的己姓，是中华民族的主体，而非西方周文化贬斥的东夷南蛮。可考以来己姓血缘集团分布在中国黄河、长江中游，其中的姝姓，也即商代的朱方，再发展为莒国，盛极一时的有穷氏后羿、“闻于夏东”的莒国，正是越国的始祖有遽氏！邾国是越国的同姓同宗。越国不是春秋时代一下子蹦出来的，是中华文明几千年漫长发展中的一个典型案例。越国并没有在战国中期被楚国灭掉，战国后期仍然是地广人多的南方大国，但内部割据分裂，汉武帝灭闽越，是越王国历史的下限。

责任编辑：赵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