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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沧阳大地上,一路北行

2019-12-18龙天胜

壹读 2019年1期
关键词:村庄

◆龙天胜

永胜,古称沧阳,“江抱金沙,遥绕弹丸之郡;峰高玉垒,孤悬如斗之洲”,人杰地灵,山峦起伏,河流纵横,幅员广阔,物产富饶,自然景观独特,人文风情浓郁,堪称“七彩云南,旅游天堂”的一方佳地,值得到此一游。如果你是一位远道而来的游客,从省城昆明经楚雄、大理,欲到永胜一探究竟,一睹沧阳神秘风采,一饱独特风味口福,亲临体验一番,那么第一站就是片角。

片角是永胜的“南大门”,因位于永胜县的最南端,地处金沙江南岸的一片角落而得名。片角镇是从永胜渡涛源金沙江通往宾川、祥云,南达临沧、昆明的关津要隘。这里的四角山曾演绎过土匪张结巴和小铁炮(徐占春)盘踞于此而生发的许多正与邪、良与劣、善与恶的传奇故事。如今,传奇已成过往,历史烟云“依山尽”后的片角镇民风淳朴,人民勤劳善良,个性温润恭俭,民风敦厚淳朴,是县内外出了名的“老实人”,这里物产富饶,农特产品众多,有四角山花椒、沙天坡沃柑、大火山101核桃、东华麦地梨、卜甲金脆蜜枣和软籽石榴、热河的野山药等,可谓琳琅满目。2017年9月成功举办永胜县第一届软籽石榴节,名声四扬。热河温泉早些年就热气腾腾、名扬四方,途径热河,可以休憩洗个温泉澡。这里有两股温泉,一股为自然泉,另一股得益于1978年的勘测钻探,水温均达50°以上,富含多种矿物质元素,对治疗风湿病、妇科病有着天然疗效。如今,这里已有数十家温泉农家乐,设施日渐完善,功能齐备,引得南来北往的游人到此泡浴、桑拿和浴疗。洗沐尽兴了,身体也疲惫饥饿了,如“瞌睡遇到枕头”,这里的温泉水山药煮鸡、炖排骨是当地的乡味美食一绝,尽可风卷残云作饕餮状,满足口腹之需。到热河,总能给客人身体的飘悠安逸与味蕾的尽兴满足。恋恋不舍热河,只因那热气袅袅如仙境的温泉水池和那一盆盆又香又糯的山药宴。

经片角,过新建的金沙江大桥,便到涛源。涛源坝子位于金沙江畔,这里光热充沛,土壤肥沃,拥有天时地利之优,曾以1287公斤的水稻亩产量刷新世界纪录,让涛源人引以为傲。这里的金沙江古渡也是颇有名气的古遗址,每临此地,不禁想起明代文学家杨慎题写的《宿金沙江》:“昔年曾向嘉陵宿,驿楼东畔栏杆曲。江声彻夜揽离愁,月色中天照幽独。岂意漂零瘴海头,嘉陵回首转悠悠。江声月色哪堪说,断肠金沙万里楼。”不仅如此,还有比这更经典的是《三国演义》开篇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另外,诸葛亮在此挥师南渡战胜孟获的远古传说,也悠悠传载四方。历史悠悠,古迹默默,如今,随着鲁地拉水电站的竣工使用,一幅“高峡出平湖”的美景恍然于世,碧水倒映着巍巍毛公山的山形,湖水如镜,山势奇特,映着蓝天白云,堪称天造地设的自然奇观。

再往北,到期纳镇,这里是由南向北的河谷坝子,烟户稠密,土地宽广,光热丰沛,物产富赡,盛产瓜果蔬菜。往南,便是与碧波荡漾的黄泥田水库相辉映的清水古镇,古镇的前世,民居乃明清古建,鳞次栉比,古朴肃穆,斗拱飞檐,门楣木雕龙飞凤舞,寄寓深刻,古色古香,是明清时期从成都到大理的一个重要驿站,“使者相望于道,商旅不绝于途”,古镇记录着曾经的富庶与繁华。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这里的文风鼎盛时期,曾出了刘慥、黄恩锡、杨嵘三名进士以及许多举人、副榜、拔贡、恩贡、岁贡等,可谓人才辈出,不胜枚举,他们曾留下了许多荦荦大观的诗文笔墨,写景、抒怀、寄情、应酬、励志等,不一而足,让这里成为风骚骤起、文风汇聚、儒雅书香富集之地,他们的名字和诗文翰墨连同古镇一同载入文化古镇的名人史册。走进清水古镇,通过探访古建筑、到戏楼听戏、赏析文人笔墨,仿若穿越时空,回到明清时期的历史现场,感受到了扑面浸染的古朴文风,历史感十足,给人一种岁月流逝、时光荏苒的韵味。

再往北,行至凤仪加油站。此处有两条线路,均有观览价值。一条是东北方向,行至莨峨坡,再分支出两条,一条是到达六德,这里是他留文化的展示地,他留碑林,规模达一万多座,这是承载着他留人丧葬风俗之地,至今仍保留着古朴、神秘的风貌,极有探访、研究的价值所在。他留服饰,以火草为原料,堪称令人赏心悦目的奇装异服,彰显了他留人的审美习俗,民族味十足。他留婚俗,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青春棚,也是一个让世人倍觉好奇的神秘闺境,是他留男女爱的见证,情的象征。他留饮食,通过他留粑粑节集中展示出来,本地出产的天然食材,葆有了他留粑粑的纯粹味道。还有,他留乌骨鸡产业的兴起,让他留乌骨鸡香飘四方,让人啧啧称奇。一条线路,是一直往北,便到了永胜县城,这是经济文化政治中心,是历朝历代北胜的官府所在地。这里奇蔬异卉,佳木葱茏,山水秀丽,地秀灵钟,人文景观、文物胜迹甚蕃,圣迹仙踪,随处可觅,据清乾隆《永北府志》《永北直隶厅志》等史籍记载,永胜古迹有祭峰台、诸葛遗弓、犀牛潭等38处;名胜有东圃群芳、西关远眺等16处。从明清至民国,数“八景”为名。状如笔架的笔架山,素有“笔岫晴岚”之名,如诗似画,赏悦不尽。县城西有“秋霖瀑布”。到了关垭口,因地势奇特高峻之故,更是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双峰插天,一关扼要,每一登临,众山皆小。”这里是观览三川坝田园风的最佳观景台。值得一提的人文佳境是,位于沧阳卫城东部的灵源箐,“览胜灵源箐,凭栏眼界空。窗开山色里,人坐水声中。径湿疑飞雨,林寒不借风。夕阳樵客至,担插野花红。”这个景区山奇、水清、林秀、寺古,树木葱翠蓊然,鸟声上下,绿波满箐,绿荫掩映的灵源箐建筑宏伟古朴,气象森严,结构精巧,其上镌刻着观音画像,栩栩如生,衣带当风,这里曾是滇西北的佛教胜地,至今仍香客如云,晨钟暮鼓,佛事蔚然,香烟袅袅,念经诵佛,祈祥禳灾,给人洗沐心境,清静六根的熏染陶冶与化育,到得灵源箐,大有超凡入远之感。

回过头来,如果从西海边走,也是一条不错的风景走廊。程海湖南畔的毛家湾,是边屯文化博物馆所在地,共有7个展厅,是游人了解丰富多彩、光彩夺目的边屯文化的地方,自开馆以来,已经接待无数省内外游客。一路平坦,但蜿蜒曲折,路伏山脚,紧挨海边,逶迤向北,路畔凤凰树绿、花艳花香,犹似绿荫风景大道。村落倚岸,其中金兰村,风情尤甚,刀杆节是该村特有的传统节日,保留至今,每年八月十五在村后的天子寺举行,其活动主要有爬刀梯祭天,祭祀祖先,供奉诸神,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出入平顺,家宅平安,财源茂盛。如果能在这天亲临,你会被那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热闹像吸铁一样吸引,会被东巴们扑朔迷离的诵经念咒所迷恋,被上刀梯下火海的刺激惊险所震撼。金兰村之行,是惊心动魄、大饱眼福之行。而沿路分布着许多渔家乐,规模不小,服务热情周到,可择一家“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点一些海鱼品尝,可品尝到“河口三可口,辣子豆腐白鲦鱼”,原汁原味,味道正宗,堪称天然的海味,营养丰富,颇富特色,加上海风徐徐、极目远舒的临海就餐的别致环境,舌尖上爬满了海的味道,凭栏处,映入眼帘的是风光秀美的“高原明珠”程海,烟波浩渺,碧入波心,琅然的波澜吻岸的声音,那声音里有一种神秘的回响。渔舟欸乃往来,成群结队的海鸟振翅翔飞,群山村户倒映于湖,湖光、山色、渔村、白云、蓝空、水鸟、剪影成一幅清新、濡湿的水墨丹青。美味,佳景,总会让人心旷神怡、悠闲豁达、心满意足。如果夜宿程海边,还能观赏到“程海渔灯”的妙景,“水阔波明星影稀,疏星掩映薛萝衣。几船炬焰疑龙吐,两岸珠光款鹤飞。酒送渔歌欢遏浦,潮移海笛静忘机。源头脉脉寻槎生,从此观澜坐钓矶。”夜间,渔船出海,静静地、轻轻地浮游,生怕惊醒湖海的酣梦,渔灯闪烁,如繁星落湖,倒映摇红,又是一番“别有天地非人间”的别致情致。

一路再往北,翻过哨垭口,就到了梁官、金官、中洲等地,这里水源丰沛、山川灵异、气候温和、田畴广阔、土质优渥,因势就利,便成了名副其实、福祉不浅的“鱼米之乡”,这里的稻与荷是最饱满与艳丽的作物,是丽江境内的重要“米粮仓”,稻田毗邻,紧挨一片,一望无际,每逢插秧季节,田里水波荡漾,阳光照射,沐浴生辉。到了秋天,稻子一日千里地金黄,丰收在望,黄成一种辉映天地的大美,金黄铺展,色绣成锦,风光无限。“九龙潭水静无波,堤畔人家总种荷”,荷田也是一派大气,万亩荷塘,婆娑生姿,叶浪翻滚,龙潭莲景,可与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相媲美。2017年7月在此举办首届荷花节,以节庆为平台,助力旅游业的发展,声名鹊起。到得三川坝,可以品尝到由席笋、莲藕、泥鳅、鲫鱼、黄鳝等拼凑的“荷花宴”,还可品尝到当地的三川火腿、辣参等土特美食。不仅满有口福,还可探究到延续至20世纪中期的“斋女”文化的神奇之魅和不传之秘。如果你是摄影爱好者或是画迷,那么,你可选一个佳地或摄或画,光与影、笔与墨,定能镜头闪耀创造或笔墨淋漓皴染出缤纷多姿的艺术作品,三川坝,是创作素材的不竭之源,是萃集无限风光的大美之地。

随着旅游业的蓬勃兴起,永胜旅游也是呈如火如荼之势,把永胜打造成“丽江的后花园”,不是空穴来风之论,亦非缺乏提出的底气,是恰切的愿景,其时已至,其势已成。因为,沧阳大地,是一片富含自然景观、人文情愫的“矿地”,风光旖旎,积淀丰厚,蕴含多元,族殊俗异,极有旅游、休闲、研究、康体、养生的现实价值。从南,一路往北,一路旅行,沧阳大地上的各种景致犹如颗颗珍珠,串珠成链,一定会让你的永胜之行赏心、悦目、怡情,眼福口福心福俱饱。

秋天的抒情

故乡的秋天必然是这样的:气候不温不火,深邃的天空,犹如水洗过一般,清亮亮地映衬着飘忽的云朵,那么淡淡然、悠悠然;绿意内敛的坡地里,庄稼苍苍地站着,伫着,傍着,经来来去去走走停停的风一吹,刷啦地响,一首出自牧童的歌声嫩嫩地从风中澌澌然而来,从山头飘到山腰,从山腰飘到村庄,飘进人们的耳朵里……犹似一阵天籁优美地被传情。

那样蓝,那样碧,那样纯洁无瑕,蔚蓝无边,这是滇西的天空。滇西,天空是蓝色的抒情,在秋天,充满了辽阔、开放、廓远的胸次与诗意。晴空中,一鹤排云,渺渺而上,引得回乡的游子诗意灵动,一首诗在心中氤氲,让乡愁流淌出故乡的情愫。

故乡的秋天必然是这样的:包谷棒子,整个身子都是金黄而饱满的,花生饱吸了土地的精气和菁华,懒洋洋地躺着,卧着,做着甜美的梦,南瓜腆着胖胖的肚腩,犹似乡间待产的妇人,让人怜惜。野菊晃动,如梦中的村姑,温柔地绽放。柿子是挂在秋天树林里的灯笼,火红,以一种颜色的热烈与浸透,显示着别样的风情。秋枣也是羞赧着红红的脸庞,摇曳在婆娑的枣林,经霜的素红,惹人馋欲。尝一口,尝色,尝味,尝秋天,甜甜的味道爬满了舌尖上的味蕾。而山根脚的田野,一片一片的朗阔,稻穗的金黄,不讲逻辑,不讲秩序地铺排,一日千里,百里,把所有的田畴都攻陷了,控制住了,这种摄人心魄的大美,散布着稻作文化的光辉,是乡亲们用传统的牛和古老的犁铧于故乡大地创造出来的,阳光亮丽的秋风里,愈发鲜艳而粲粲光亮起来,这是人劳与天工合二为一的杰作,也是经年呈现的乡村图腾,让好摄之徒与神来之笔的画者作为光与影的结合、笔与意的联袂,作情感的唯美表达。乡村因庄稼的饱满成熟而颗粒归仓有收获,乡村因色彩的绽放与皴染而赏心悦目,让对故土的祝祷丰满有味起来。秋天是成熟的季节,是收获的季节,是充实的季节,实至名归。

关于秋天的故土,一场秋雨一场凉,淅淅沥沥,秋雨姗姗,迷离如丝,似线,织天编地,让秋天迷离、温润、凉爽,空气也润露露地清甜。清冽的河水,流淌过情意绵邈的村野,汩汩潺潺,轻声轻气,似一曲秋天的婉歌,一阕秋天的絮语。

开始有人组合成熙攘的路队开拔到秋天的玉米地里,用罩子或是尼龙网,粘捕一些蚂蚱。这是隐藏于秋天苞谷地里的精灵,它们的隐藏,只是简单的躲或蹲,只需风吹草动的探及,便四散跃出,在明媚的晨风中或晚夕里,成为人们竞相捕捉的尤物。油煎,经过这种乡间最普遍最民间的烹饪,酥黄的色泽,一道开胃的乡村美食,蚂蚱带有青草味的奇香溢满秋天的庭院,吸心引魂的味气,酥脆的口感,炊烟也是沉醉,弯腰袅袅,似灌了二两苞谷烧酒。开始有母亲做手工的苞谷饭,金灿灿的色泽,经柴火蒸煮,原汁的醇香,牵绵长久,扑入鼻翼,慰劳馋虫蠕动的肺腑,一家人围桌而坐,津津有味地吃着,怡然自得地唠着家常,生活简单而质朴,却充盈着乡村的幸福与快乐。在炊烟中,回到乡村生活的内核,回到乡村的存在与生养的细部,那些散落着物质的烟火,瓷实而温暖,余味富饶。

秋天,没有了花的姹紫嫣红艳丽多姿,却多了果的甘甜芳菲,那些在时间的沉淀中归聚的味道,酸酸甜甜,从舌尖一直爽到心底里去;没有了乌云的密布与霸道,天空自个儿清扫成净,没有一丝儿污染,没有一丝儿的遮蔽,只剩透明澄碧的蓝,空灵纯粹的蓝,让想象辽阔无边,游刃有余。连鸟声也似乎倾心关注起天空的美丽,清脆而缠绵,婉转而简约,为秋天的静谧增添一丝儿灵动。

秋天的抒情,情之所至,可以信笔点数成诗,可以恣意编册成画,可以匠心酿成一缸老窖佳酿,可以巧手纵宠成一幅奇致锦绣。一臆灵感,一管笔意,一份时间与秋意的发酵,一根闪闪亮亮经天纬地的丝线,都可以成为秋天抒情的元素。浑然天成,情肯辞切,不事雕琢,秋天的抒情里,那棵树是美丽大地的缩影,那个人是精彩世界的象征,那扇窗是悠远思绪的源泉,那幅画是淡泊心境的折射。

秋天,是情感的干柴烈火息息燃烧后留下的理性的一盆炭火,盛放在思想的炉膛里,温暖着我们苍凉的底色生命,守望着我们精神的本土家园。秋天又像一首佛家偈子,禅意深露,让人身长成菩提树,心若明镜台,物我两忘的境界,让人对宁静、沉思悠悠的向往,对恬淡、从容的追寻,让人过滤、沉淀出人生的质地,透视出人生的真谛。这份秋之感悟,是由极深的认知与感触形成的一种透彻与洒脱。

秋高气爽,阳光亮丽,时间蹑足前行;五谷丰登,瓜熟蒂落,芬芳满仓。故土的山村水郭,乡村的阡陌山域,都是秋意的迷蒙阑珊、清隽简练,都是秋意的山清水秀、宁静安然,总能给生命带来活跃,给感情带来滋润,给思绪带来灵动,给遐想插上翅膀。秋天的抒情,那是使人眷念的色彩,是使人沉醉的乡味,是使人闲静的端庄,是使人平静的自然,是使人内心不再潦草的化育,是使人精气倜傥的安逸。

情动村庄

我仿佛觉得,说村庄比说“乡村”更贴切,更亲近。“乡村”的范围广大,所指辽阔,除了城市,就只剩下天空和乡村了。而“村庄”,所指更具体,既是一个特定的地理名词,又是一个内涵丰富的人文心理概念。那是我的衣胞之地,那个给了我生命与血脉,给了我精气和魂魄的地方,也许贫穷,没有多少真金白银;也许荒芜,但田野、河流、阡陌、山路、小桥、巷陌、鸡鸣、犬吠这些风貌以及一些俗世的亲缘都是不会缺的。有了这些,就足够了。

村庄的地貌镌刻成我的记忆,村庄是我的精神上帝。对于浅于皮肤的戳伤,流血,我会第一时间想到村庄,想到母亲祖传的秘方,那些艾叶揉碎后敷在伤口的抚慰,让疼痛的神经闻到丝丝芳香,有时,会用包谷酒、甘蔗渣酒,蘸棉布于伤口消毒,有时,就用清水洗洗,这些伤口都会痊愈;而那些针一样的伤及心灵与魂魄的伤,我也会条件反射般想到村庄,因为世居村庄的亲人会把包容、仁厚、信义、良善母鸟度食给雏崽一样传递给我。那一份温暖、良善、质朴、抚慰,让我的心清风入怀,趋于平静,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村庄既是我脚步的归宿,也是我精神的皈依。村庄无语,静卧于坐东朝西的地理形势里,白云飘过,太阳永照,炊烟袅袅,月光四溢,星辰洒光。村庄过着尘世平淡的生活,宁静而不喧闹,淳淡而不喧哗,质朴是她的内心,清淡是她的秉性,惯看风月,寂度春秋,自然舒湲。

村庄,恍如四季长青的草,在脑中发了芽。从根上爱上村庄,任凭月华流泻我清亮的额头,映出繁星稀疏的影子;喜欢看一只只的瓜在雨水的浸润下,一天天茁壮,变着模样;喜欢鸟儿栖息或飞落于房前屋后的树阴里筑梦或繁衍子嗣,儿孙满巢;喜欢倾听风的呼唤,仿佛母亲亲切地在唤我乳名……惯看村庄的风雨阴晴,叶落枝飞,喜欢村庄的欢喜与悲愁。

村庄是我的精神领袖,看白云的飘荡,心里落下一地的悠然;听鸟鸣的脆叫,仿佛尘世的雨洗落我心灵的尘埃;目送河流向东,汩汩如斯,感悟生命的细水长流与绵长回味。随着风,宛如一只金蝶,起舞。这一刻,尘世的一切淡泊在昨日的风景里。身临村庄,没有悲伤,没有情愁,只有丢掉千层羁绊的自由、慰藉与释怀,舒缓自然。

父亲已经远走,但在我的心里,觉得他依然坐在那把吱咯吱咯于绿树下的藤椅里,身材瘦削,面容清癯,和着岁月,反复咀嚼着他的沧桑与欢喜。母亲也老了,一天比一天衰微虚劳、行迈靡靡,依然勤劬,不是干活,就是在干活的路上,她倾尽着心力,事无巨细,关照着一群鸡鸭,呵护着一畦畦青白小菜,一池的绿荷映着她忙碌的心事,一坡的桃李喜悦着她冀望丰收的愿景。

村庄,是灵魂深处最干净的土壤。落地为尘,也许有一天,我会与尘缘画上一个句号,进入村庄,进入村庄的平静与悠然,不慕彼岸,不思名利,在村庄看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听瓜熟蒂落的脆响,看一些草本植物的葳蕤茂盛,感受生命的蓬勃与衰败。一粒种籽,在村庄,生根发芽,草青花红,枝繁叶茂;一个人,比如我,离开村庄,也只是短暂的浅行。对村庄的轻熟是一种不该,而对村庄的陌生或疏离,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愆。那样,会魂无定所,行无依归。对村庄,掌纹般熟稔,才是义责,才是于情于理的仪礼。对村庄,五指般相连,才是手足,才是血脉,才是亲缘。吾心安处是故乡,村庄是我的一颗内心,是让内心安宁的一片镇静,一池澹泊,一弯清雅,一窗淡然,一剪闲宁。烛火燃烧的夜晚,村庄与我共消寂寞;风吹拂窗棂的晨曦,村庄与我一道梦中苏醒;会当凌绝顶之时,村庄与我一起放飞悠悠白云。村庄是一只手,拉我于冰冷寒凉的尘世;村庄是一颗心,温暖与慈爱让我感昭出对于生活的热爱与担当。

无关悲悯,却充满暖意;无隙尘缘,却经心地贯通和融会。在村庄,有一扇门为你留着,有一杯茶为你香袅着,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有一张床为你而铺着,有一条板凳为你温热着,有一些人为你而守候如一潭秋水。深入的触及,是我最后的回归。即便暴雨倾城,即便悲伤逆流成河,坎坷连连,也抵挡不住我归村的脚步。这是一种轮回,不是流连,也是另一种意义的托生,一种生命燃烧之后的涅槃。心宁是净土,心安是归宿。村庄情结,始终如一。在村庄,我走过春天是自己的花朵,我走过秋天是满心的收成。敬畏和尊崇着村庄,在内心的门槛,我始终把村庄叫成一声一声的爹,把村庄爱成一生一生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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