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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鹭于飞

2019-12-17刘从进

雪莲 2019年10期
关键词:白鹭翅膀

一只白鹭站在江边的旧斗门上,试图用它的一小片白盖住整个山野。这让我想起一个词:茕茕孑立,白鹭的样子很像一个“孑”字,又像一个“茕”字。乡野间,它孤独着又丰富着。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张志和在《渔歌子》里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白鹭翻飞的田园风光。然而在我的家乡浙东南沿海,我小的时候并无白鹭,最近十来年才有了白鹭,且渐渐多了起来。大约是农药用得少了,环境好起来了。

近年家乡发展海水养殖,有了数十万亩的养殖塘。养殖塘的景致让人感动,塘面波光粼粼,塘间长满野草,塘边筑着小屋,小路边种一些油菜菊花、桃树梨树等,春来姹紫嫣红,秋来满塘萧瑟,常常是一幅斜阳青草、落日溶金的辽阔景象。每次经过养殖塘,我总是内心震颤,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让我产生要来此生活的冲动。慢慢才明白,这是我们先人逐水草而居的古老生活画面,早已先验地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了。

而白鹭的到来又为这份古老增添了一道情趣。漠漠海塘烟淡淡,嗖嗖白鹭飞轻轻。养殖塘的上空,总有白鹭起舞,像仙女在穿梭织布。

得闲,我常在山野田间转,低头抬头总见到白鹭,大多聚集在湖泊河流浅水处,最多的是养殖塘和水稻田边。一只两只三四只,七只八只十多只……圣洁的白,点线面结合网布在青山绿水之中,点缀出一幅幅恬静又带着仙气儿的乡村画卷。

白鹭是一种常见的鸟,却与别的动物不同,它们是优雅有趣的一族,它很白,白得清爽,白得神圣,古時有“雪客”之称。玉黄色的长喙,像一枚古时候代表权力的玉器,随便往哪儿一戳,便是身份的象征。S形弯曲的颈脖,麻秆似的细脚,长袍似的一对白翅膀,盖住玲珑的身体,颇符合现代美女的标准。

常见的情形是田间飞翔,塘边默立,或者浅水里轻迈太空步。默默地站一会儿,不经意间就迈开了它细长的腿,在塘边转,一伸腿,一勾头,像个探雷的工兵。再看水里的倒影,就像唐人在演皮影戏了。很多养殖塘都拉着长长的拦隔网(防止混养的水产品互相残杀),白鹭在塘边绕几圈后,会飞起来停在拴网的木桩上,围成一圈。白色的鹭绿色的网,白点绿线,一起倒映在水里,影影绰绰组成一幅生动静美的画面,白鹭则成了水底天空里的精灵。它们一个个戳着长喙,眯着眼,默默地站着,都不说话,认真得像在开一次重要的大会。一会儿,有一只突然飞起来,绕着塘面转,绕着绕着落到另一只的边上,挨着它,一副无赖的亲昵状。那一只受不了它的亲昵,顾自飞走了。这样飞来飞去,全换了方位,也不知啥时候会议结束了,各自飞走。

深秋时分,白鹭少了,在塘间形单影只,显得愈加落寞,毛发更加干净白亮,上了油似的。有一两只歇在塘边落了叶的树枝上,纹丝不动,乍一见以为枝上“啪啪啪”开出了洁白的花。还有一些零零星星地站在水塘中,默默地耷拉个头,一动不动,像一棵经霜的白菜挂在两茎细细的稻秆上,无精打采。风吹起,羽毛翻一翻,似一片纸屑,颇有庄子说的吾丧我的境界,让你深信它可以站一千年都不动一下。这种遗世独立的形象,最打动人心,刘长卿在诗中说:“亭亭常独立,川上时延颈。秋水寒白毛,夕阳吊孤影。”

远古的商代,白鹭被视为高洁神圣之物。商人尚白,又是鸟图腾的民族,通体纯白的鹭鸟是外在的美好仪表与内在的高尚精神完美统一的象征。诗经里有描写白鹭的诗《周颂·振鹭》:“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

让人惊奇的是白鹭的觅食。它们是捕食的高手,常在水塘边啄吃小鱼、小虾、蜘蛛和一些水生小生物,非常机敏。

白鹭提着长脚轻迈的时候,并不都是闲庭信步,更多的时候也在捕食。只是它们把捕食这种行为搞得很艺术罢了,鱼虾们如果放松了警惕,那就危险了。它的脖子一勾一伸,看似习惯性的动作,可是一旦发现猎物,就会猛刺下去,快如闪电,在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它已完成了捕食的动作。有时它干脆站着,像一个披着白蓑衣的钓翁,把脖子缩起来,眯缝着细眼,装睡,乌黑而坚硬的长嘴,弯在那里,似一根无线的钓竿。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甚至绝望地眯上了眼睛,有一种肃穆庄严感,好像说这会儿我正严肃地思考上帝的命题,你们来吧,没事儿,其实十分机警地关注着周围的水面和脚下的动静。卢仝在《白鹭鸶》中写:“刻成片玉白鹭鸶,欲捉纤鳞心自急。翘足沙头不得时,傍人不知谓闲立。”鱼儿要是从它的脚下游过或者在它的前面打了一个小小的旋涡,出现一个打转的水纹,那你就遭殃了。它会迅速地伸出镊子狠狠地刺中你,那技术炉火纯青百发百中,吞食之后,迅速恢复原样,没事儿人一样,这本领实在让人惊奇。

塘里有泥鳅,滑溜有力,人也很难逮住它,但是在白鹭那里依然难以逃脱。它的喙夹住一条泥鳅,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一松劲,泥鳅突然扭动,“咚”——逃回到水里。白鹭迅速低头从水里把它刺回来,泥鳅劲大再次挣脱,顺着水流翻滚了几下就要逃远的时候,白鹭一百八十度转身一个“探底针”又把它钳回来。为了防止泥鳅再逃脱,干脆把你弄到岸上,看你还怎么跑。

在水稻田里捕食的白鹭又是另一番场景。春夏相接,拔节的稻苗绿莹莹地铺展在田野上。稻田里穿行着一点一点的白,这头进,那头出,忙个不停,看到稻叶上有蜘蛛,顺着蛛网“罗罗罗罗”地把小蜘蛛吃掉,就像替稻叶打扫卫生一样。有时候它们会围成一圈,在绿色的稻田里画一个白色的圆圈,最纯的白镶嵌在最嫩的绿色画框里,让田野充满了灵动的意趣。

最幸福的时刻是养殖塘放水的时候。白鹭平时对生人很警惕,远远地见到人有幅度稍大一点的动作,就会飞走。然而,守着养殖塘觅食的白鹭则不一样,它们跟主人混熟了,会建立起一种和谐的关系。一有哪口塘放水,它们就会过来吃一肚子。放水时,塘泥露出来,上面白花花的都是些小生物,白鹭伸出尖嘴去吃就是了,不用那么多手段。有时候也趁主人不注意,吃掉一些蛏子、蛤蜊等,主人会谩骂驱赶,但是它们并不怕,甚至挤到主人的身旁,表示出一种不要脸的亲昵,赶也赶不走。吃饱了就站在主人的小屋前侧头凝视门窗、洗衣石和一只提桶,发出研究的目光。

当然白鹭捕食也不都是这么轻松悠闲,有时候还很辛苦,尤其是那些刚学会独立生活的小白鹭。梅雨季,我在珠游溪散步。那条拦水坝下面,一只小白鹭天天晚上站在水边捕食。它焦急地等着,一看到被水冲得翻起白肚皮的小鱼,便迅速地把小嘴刺下去。它的脖子一直不停地忙碌着,可是从它很少有吞食的动作上看,逮到的并不多。有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天天背个电瓶在此捕鱼,只见他不停地往蟹箩里装小鱼,与小白鹭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它并不羡慕,总是离他远远的,只怕一不小心自己也被电了去。有时候走到水流比较缓的地方,漫不经心地站着,任水流浮起它白色的羽毛,长长的嘴钳横着,像一截披着白毛的枯枝。或者干脆漫步到岸邊,勾着头,举着细长的喙半朝着天,眼睛眯成一条缝,呆呆地立着,像在思念远方的爹妈和小伙伴。这或许是一只落单的小白鹭,模样颇有些楚楚可怜。如此神情落寞地站一会,总是不甘心,又很仔细地一脚一脚地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走到这头,长长的头颈一伸一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这么走了几个来回,并没有鱼经过。泄气了,勾着头,眯了小眼,站着歇息。水柔柔地从脚下流过,不一会,睡过去了!忽然,有鱼打它的脚下经过,猛然惊醒,伸嘴去勾,可是鱼已经过去了!一来二去,天色渐晚,它的晚餐成了问题。

白鹭虽是捕食的高手,可它们并不贪食,每天只花少量的时间觅食,吃得也不多,平日里喂饱肚子后,就在塘里嬉戏。很多时候,东一撮西一撮地散开来,走着走着,慢慢地就成队形了,排成一条线,走成一把扇,或者齐步走起来。总是从不经意间开始,慢慢地玩出了秩序,玩得非常有仪式感。默契的时候就连打开翅膀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扇动的幅度,轻重缓急都是一致的,看着要飞了,有时候就是翅膀动几下,伸个懒腰罢了。有几只猝不及防真飞起来了,一看人家都没有飞,就又不好意思地掉回到地上。有时围绕着水塘轻盈优雅地漫步转圈;有时,领头的一只绕塘飞起,带起成排的白鹭次第飞起,螺旋式上升到空中,蔚为壮观。这是集体的游戏。

更多的是个人的表演。它们常常在空中表现悬停、滑翔、一次一次地俯冲。起飞的时候,一勾头,一展翅,把身体提上去,到了空中则打开两扇白翅膀滑翔着,像战斗机一样俯视田野。有时候它们还能把身体停住,倒着飞,慢慢地也能飞高。飞一会,缓缓地低下来,然后降落,着地的时候,身体后仰,脚爪先抓着泥,然后慢慢地收起翅膀,站稳。有一次,我看到了惊险的一幕,一只白鹭双翅紧夹,呼啸着直线式地蹿到高空,然后身体团成一团,把自己从高空猛地掼下来,嗖——嗖嗖——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着地了,忽地打开翅膀,扇动着又上去了。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而有时候它就缩着脖子站在那边,像个被打了头的孩子,形如槁木,任你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了。

雨天里的白鹭则玩得更为别致。下雨时它们大多停在树林里不出来,然而总有一些会来到溪边塘边。四月江南,雨一下就很缠绵,田野上,到处是浓得流油的绿和丰沛的水韵,似一幅清新的画卷,而白鹭的点缀更增添了几分诗意。有一个雨天,养殖塘里一排木桩上,面对面地站着三只白鹭,无声无息地团着身子,好像在比谁更不怕淋雨,更能领受雨的意趣。边上一棵木桩上则单独站着一只,慢慢地扭动它的脖子,先后仰,再左右摆动,又前伸,拼命地想把它那S型的脖颈拉直。这让我想起,它们的祖先是否受了某种原罪,被上帝惩罚要弯着长长的脖子生活。它那S型的脖颈里面也可能装了很多机密,不为我们所知。又或许,它那细长的脖子要经常锻炼才能保持顺利地进食。活动一会后,又是后仰,把个长嘴巴直直地指向天空,罗罗罗地吃着雨水,吃完继续后仰,后仰,努力地想让它的头去碰背尾部的羽毛,像练舞蹈的女子不停地做着后翻腰的动作,它似乎明知做不到,却一直在努力。活动了一会,又静下来,木木地站着,突然抖动全身,把羽毛张开成一个蓬松的球状,像个离心机一样摔出身上的雨水。

另有几只在塘边轻迈着太空步,微雨中,看着水里的倒影顾影自怜。有一只小白鹭,突然仰头去接那小雨滴。罗,罗,没接住,掉下来,落到水面上了,赶紧把头弯过来伸向水面,可是小雨滴已经消失在水里,再也找不到了。又仰头,又低头,追寻着那小雨滴,不知道它那弯曲的长脖子是更容易支撑它的头快速地一上一下,还是更困难,反正它乐此不疲,独个儿玩得很嗨。

然而,雨天更容易诱发怅惘的思绪。去年冬季的一个下雨天,我在白溪里看到一只白鹭,默默地站着,淋着雨。白溪里苇草枯黄,白石裸露,它身上披的全是无用的时间,似老僧枯坐,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或者它是白鹭中的先知,以为下雨是上天对它的惩罚,是来领受罪责的。它的翅膀和头都无精打采,显得很哀伤。雨一直下,世界模糊了,白溪的岸边挂满了泪,它脚下的水也渐渐涨上来。它或许以为只要不停地下雨,挂泪的石头就会长出绿草,溪水里又会变出鱼来。我一直打着伞站在岸边看着它,三个多小时,它就是一动不动。天渐渐暗下来,只能看到它的影子了,再过一会,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白鹭洁身自好,极少与别的鸟类或动物在一起,但有一种牛背鹭却与牛形影相随。它们形成一种共生关系,鹭喜欢成天站在牛背上啄食寄生虫。一个纤细灵巧,一个庞大笨重,两种看上去格格不入的动物,却相处得非常和谐。有一天,我路过一块山地,看到一头黄牛吃饱了,躺在草丛中休息反刍。一只鹭从牛背上慢慢走到牛的前面,正对着牛头,小心地伸出它的喙,在牛的眼睛下方轻轻地摩挲啄食,吃掉牛眼下的寄生虫,啄掉污垢,赶走苍蝇,俨然非常亲密的小爱人。牛若无其事地咀嚼着口中的草,一点也不怕白鹭儿啄着了它的眼。慢慢地眼里还流出泪来,是一种舒服或是感动的泪吧。牛站起来的时候,白鹭又很神气在站在牛背上,拿小眼乜视你。

白鹭多起来了会营造自己的家。它们喜欢住在一些树林茂密而又独立的山或者小岛上,站在树枝上休息过夜。外岗的青士豆岛就是白鹭的家,不知什么时候起,上面栖满了白鹭,一年四季都有白鹭翻飞。仲夏的黄昏来此看白鹭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这里有一个小码头,如今已变得很寂寞,但还是有村民在海涂里谋生,只是零零落落,不像从前那样热闹。傍晚海涂里干活的村民陆续上岸,清洗衣裤的时候,白鹭们也在外或忙或闲了一天,翩翩地飞回岛上的树林里。大多是一群一群绕过前面的山弯飞过来,有些完全张开翅膀像满舵的帆一样飞得很快,有些轻轻拍打着翅膀一张一合地慢慢飞。回到岛上,总要表演一番,像直升机一样直插下来,又拉回来,呼一下拐个弯,斜刺里冲下去,然后稳稳地停在树枝上。各种姿势,尽显悠闲。一会儿功夫,树林里已密密层层,白花花的一片了。有些没吃饱的,独自落在海涂上一边漫步,一边补充食物,直到天黑了才飞上树枝。外岗的村民,吃过晚饭后,就坐在屋前的石条上抽烟看白鹭,看着它们慢慢地飞回,等到它们都回家了,他们也差不多好休息了。

五六月份是白鹭繁殖的季节,它们背部的羽毛变得蓬松,头上还长出一对触角似的长须,呱呱地叫个不停,在落日的余晖里,出双入对,翅膀载着微风,一片一片的白。这个时候,它们不再孤傲,是最温馨浪漫的时刻。晚上它们还在樹林中双飞,玩耍,相互追逐嬉戏。嘴对嘴站在不远的两棵树枝上,长长的喙尖一上一下的,差不多要碰上了,又够不到。一会儿其中一只飞到另一只身边,另一只则慢慢飞起来,飞到对面的树枝上,这样来来回回,你飞到我的枝上,我飞到你的枝上,然后双双飞到另外的枝上。

青士豆的白鹭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有摄影爱好者为了拍摄白鹭成群翻飞的照片,把大炮仗放到礁石上点燃,炸出巨响惊飞成片的白鹭在空中盘旋,蔚为壮观。白鹭是很敏感的,我急问村民,那白鹭呢,有没有被吓走?他们说,是飞走了许多,可炸了几次后,再也没人去炸了。过了一阵子,白鹭又飞回来了。

可是,今年五月的黄昏,我来到另一处白鹭憩息的小山上,那座山静悄悄的,看不到一只白鹭,我有些困惑。村民沮丧地说,白鹭不来了!你看,沿海高速要从小岛南面的那座小山通过,小山已经削去了一半。我一看,哦,前方黄忽忽地露出了山体。村人说,那里整夜施工,轰轰隆隆的噪音,还有比白天更亮的强光,让白鹭受不了,它们不来了。他说,开始的时候,白鹭们还在边上住,发现哪个晚上不施工,就绕一圈又回来住。现在是连续施工,再也看不到了。他很遗憾,连着叹息:“唉,生态,生态!”没想到连一个村民都能随口说出这个词来。我经过那个工地的时候,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大场面,是一个常见的小工地,对这些我们从来都是熟视无睹的。却不想,对白鹭来说,却是天大的事,不得不搬家走了。自然灾难会造成人类的颠沛流离,人类的活动也造成了许多动物的颠沛流离。

很多人喜欢白鹭飘逸的身姿,也有人想要吃它的肉。白鹭这么多,不妨逮几只吃吃看,就伏在田边,用网网住了好多。

白鹭的身子本来就像一棵弯曲的老树根,身上没有多余的肉。净了毛,剖了肚,却斫不断,切不下,放在锅里煮,还真是个蒸不烂、煮不熟的棒棒,锅都要煮熟了,它却越煮越硬。本来就没什么肉,还又酸又硬,腥味又特重。有人试着放到嘴里一尝,立马呸呸个不停。有人还不甘心,把它的肉晒成干,可是晒后它更硬,你要敢吃它,那就要作好牙齿和血吞的准备了。这么着,人们也就打消了吃它的念头。

我终于明白,它为什么总是懒懒地,不勤于谋食——我要吃那么多,长那么多肉干什么,让你们来吃我不成。我们少吃一点,多玩一会,不是更好吗?!白鹭能够天天过着逍遥的日子,原本是有大智慧的。反而是我们人类天天要死要活,这样那样的,总是过不好。

在古埃及宗教里,鹭鸶代表着转世后的灵魂形象,与神明共处。很多时候白鹭总是远远地站着,喜欢独自站在枯树枝上,旧码头上,黑色的泥上,以及其他破旧凋零的物体上。它是大地上的一个小白点,白得你想投降;它像一座肃穆的根雕,肃穆得可以把浮躁的世界击得粉碎。那份做大事的专注,人类先天缺乏。

这些年,我买了望远镜,得空便到山野塘间去看白鹭,晴天下雨都去,有点痴迷了。

在这片土地上,不管是与山野的和谐,还是从容优雅的姿态,白鹭都比我更像原住民,仿佛盘古开天地的时候就在了,从来没有离开过。它让我在乡野大地上看到了一种哲学化的生活。

【作者简介】刘从进,浙江省作协会员,台州市作协散文创委会主任,鲁迅文学院浙江作家高研班学员。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散文》《小说月刊》《读者》等处发表作品150多万字,出版散文集《独自的乡村》《风在兹土》等。多次在全国和省市各类征文中获奖。现为浙江省三门县文联副主席,《三门湾》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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