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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徐志摩与林徽因在康桥见面的考证

2019-12-10吕逸

北方文学 2019年33期
关键词:徐志摩林徽因

吕逸

摘要:徐志摩和林徽因的交往经历一直让人遐想,尤其是两人在英国的初次相会,被后人写出了无数故事。但是真实历史中的徐志摩与林徽因却没有那么多浪漫情节发生。由于“八宝箱”中徐志摩《留英日记》的丢失,考证徐志摩与林徽因究竟有没有在康桥大学见过面变得困难重重。事实上,现有传记、亲友回忆中都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二人的“康桥之恋”。

关键词:康桥之恋;徐志摩;林徽因

一、“康桥之恋”?

无论是徐志摩传记还是林徽因传记,又或者是专门描写二人爱情、记录二人书信往来的书籍,都离不开二人在英伦的那段时光。或许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太过著名,传记中大多把二人的爱情称为“康桥之恋”“康桥绝恋”等。在白落梅的畅销书《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中,把这一段感情写得如诗如画:“也许只有康桥,才给得起他们美丽的相逢。知道林徽因和徐志摩的人,都知道那一场康桥之恋,知道他们曾在康桥柔波下热情相拥,又在康桥沉默的夜色中挥别。”“康桥,林徽因和徐志摩人生的转折地。他们曾经偎依在桥头,筑过彩虹般的梦,曾经一起将船只划向浩渺的云水,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必记得来时的路。”还有周鹏程《烟花绽出的急景流年:徐志摩诗传》和流云《花开绵密的人间四月天:林徽因文传》中,写二人在康桥漫步,在康桥对话、牵手、相拥……

正是这些诗意的、散文化的心理描写、动作描写,让后人相信了这一段“康桥之恋”,认为在英留学的徐志摩和林徽因在康桥有过美好而真挚的爱情。但这些书中都运用了大量虚构、想象的手法,不足以作为历史考证的材料。更有甚者,为了让二人的爱情看上去更浪漫,让故事看上去更真实,许多作者牵强附会,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看作对林徽因爱情的纪念,将徐志摩、林徽因后期的作品篡改时间,放入“康桥之恋”中。这些作品内容文学色彩过于浓烈,不禁让人开始怀疑这是否有一种无中生有的嫌疑。

二、浪漫主义的捕风捉影

除去上述作品中对徐志摩、林徽因“康桥之恋”的诗意描写,还有大量书籍中对二人在英伦,在康桥漫步有着过分细节的描写,如张清平的《林徽因傳》、林杉的《细看常伴月静天——林徽因传》、傅光明的《生命信徒——徐志摩》等。里面有徐志摩和林徽因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有徐志摩对林徽因的赞美,有林徽因的外貌描写,有二人在海德公园散步的语言描写……确实将人物写得更鲜明,文笔也流畅优美,但是许多情节没有清晰的说明注解,给读者许多困惑之处。

在很多作品里,没有出处,但是都写到了两人在康桥漫步,在康河游览。如肖辰《情若莲花的女子:林徽因传》、王臣《喜欢你是寂静的:林徽因传》、孟斜阳《一生绽放如莲花》、朱千一《林徽因和她客厅里的先生们》、欧阳娟《婉转的锋利:林徽因传》、张琳璋《徐志摩世间情债》等等。更离谱的是在一些作品如杨永生《记忆中的林徽因》、肖辰《情若莲花的女子:林徽因传》当中,最后附有年表。可正文中与年表中时间不符,年谱中10月林徽因与徐志摩相见,而正文中二人却是12月第一次见面。在笔者看来,这些文学作品作者对史料的处理态度轻率,可真正的人物传记应当言必有据,注重真实性和可信性而不是文学性。

三、真实的徐志摩与林徽因的英国交往

好在一些真实可考的传记中也能找到许多徐志摩与林徽因在英伦那段时光的记载。首先我们要明确的是时间。在各本传记中,对徐志摩与林徽因相遇、相恋的时间看法不一。有人说徐志摩对林徽因一见钟情,从1920年的秋天就陷入了爱情;也有人说徐志摩在1920年的冬天才认识的林徽因,二人是夏天才相恋。在现有的资料中,可以确定的是林徽因与父亲林长民在1920年的9月15日从巴黎返回伦敦,租住在阿门二十七号。而徐志摩是在10月上旬到伦敦,学校是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那时林徽因已经以优异的成绩考入St.Margs College并入校上课了。在认识徐志摩前,1918年林徽因已经和后来的丈夫梁思成相见,只是还没有明确关系。

林徽因和徐志摩在英国的交往离不开一个叫“狄更生”的人。林徽因在《悼志摩》当中写:“我认得他,今年整十年,那时候他在伦敦经济学院,尚未去康桥。我初次遇到他,也就是他初次认识到影响他迁学的狄更生先生。不用说他和我父亲最谈得来,虽然他们年岁上差别不算少,一见面之后便互相引为知己。”徐志摩在《我所知道的康桥》也说道:“我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里混了半年,正赶着闷想换路走的时候,我认识了狄更生先生……我第一次会着他是在伦敦国际联盟协会席上,那天林宗孟先生演说,他做主席;第二次是宗孟寓里吃茶,有他。”

同年11月26日,徐志摩还有一封家信里面要求妻子张幼仪到伦敦,而在张幼仪后来回忆的《小脚与西服》当中,她说道:“早在伦敦时期,我就怀疑徐志摩有女朋友了。又一次,我们搭乘一辆公共汽车……我一个人坐在靠近车尾的位子上,徐志摩和一位男性朋友坐在车子前头离司机不远的地方。从司机那面大型后视镜反射的影像中,我可以看到徐志摩和他朋友正在深谈。在某一时刻,徐志摩一边示意他朋友别开口,一边指指坐在后面的我。而我直到那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观察他们。我想知道,徐志摩还有什么想瞒着我的事?”同样有明确记载的是林长民在1920年12月1日写给徐志摩的信,信里是这样说的:“足下用情之烈令人感悚,徽亦惶恐不知何以为答,并无丝毫mockery(嘲笑),想足下误解了。”信尾还有“徽音附候”,后来有人分析这四字是林徽因亲笔。12月2日,林长民再次致信徐志摩,说道:“循诵再三,感佩无已,感公精诚,佩公莹洁液……从此友谊当宜加厚。”这两封信都提到了徐志摩的用情之深,但也委婉表达了林徽因的“惶恐”以及林长民对徐志摩的“感佩”。对于林徽因来说,在伦敦的这段时光是闷闷的——“一个人吃饭一面咬着手指头哭——闷到实在不能不哭!;我从不认识一个男朋友,从没有一个浪漫聪明的人走来同我玩……(父亲)根本没有想到注意近在自己身边的女儿的日常一点点小小痛苦比那种演讲更能表示他真的懂得那些问题的重要。”虽然陈新华的《林徽因家族》中记录徐志摩、林徽因二人在1921年初才见面,以及其他传记中冬天才相见的说法多样,但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现在可以确定,在1920年的秋天,二人就已经见面,并且徐志摩已经迷恋上了林徽因,却得不到林徽因相同的回应。

张幼仪到伦敦后二人先住在伦敦的中国同学会。后来经过狄更生介绍,在1921年四五月时徐志摩才进入康桥的王家学院做一名特别生(Research student)。在剑桥的头半年,也就是1921年春夏期间,他和张幼仪居住在沙士顿(Sawston),一个剑桥以南六英里的小镇,是剑桥的富人区。在那一段时期,徐志摩说自己“每天一早我坐街车(有时自行车)上学,到晚回家。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春……”而《小脚与西服》中有明确记载二人在沙士顿居住时期徐志摩的动向:“几年以后,我才从郭君那儿得知徐志摩之所以每天早上赶忙出去,的确是因为要和住在伦敦的女朋友联络。他们用和理发店在同一条街上的杂货铺当他的地址,那时伦敦和沙士顿之间的邮件送得很快,所以徐志摩和他的女朋友至少每天都可以鱼雁往返。他们信里写的是英文,目的就在预防我碰巧发现那些信件,不过我从没发现过就是了。”但是在1921年8月,在林长民的安排下,林徽因去了英国南海边避暑,在海滨柏烈特家居住了一个多月,而林长民独居伦敦。8月31日林长民致信让林徽因返回伦敦,最终在10月14日回国。也就是说,只有在1921年四五月份到八月期间,林徽因和徐志摩才有可能在康桥漫步。但现有的材料都不能直接证明二人在康桥相会。在林徽因的传记里,有提到过当父亲林长民不在家时,林徽因会和女房东外出去写生,便是道剑桥那一带,那里有画不完的皇家教堂和各式建筑物。也有人说正是在那里林徽因决定了要做一名建筑师。而徐志摩他说自己在康桥忙的是散步,划船,骑自行车,抽烟,闲谈,吃五点钟茶牛油烤饼,看闲书。可那时候已经是他与张幼仪离婚,林徽因回国以后的独居状态。

可惜的是,徐志摩的留英日记因“八宝箱”遗案已经丢失。标注往前后人只能在二人的作品当中加以猜测。陈子善先生认为徐志摩1923年4月1日被登在《时事新报·学灯》的《月夜听琴》是写给林徽因的,内容正是二人在康桥某一天的印象;也有人认为林徽因原载1931 年4月《诗刊》第2期(署名:尺棰)的《那一晚》地点正是康桥,由此得出结论二人彼此有情,也在康桥有过甜蜜的恋爱时光。但是,诗歌的创作手法多样,作者原来的心意也难以揣摩,所以在有进一步的证据证明之前,我们还不能妄下定论,说徐志摩与林徽因在康桥曾经见过。

四、親友眼中的徐志摩与林徽因

据说林徽因拒绝的理由是有一次张幼仪和徐志摩来做客,她看到了张幼仪忧伤的眼睛。但这一段没有史料可以证明。后来的学者对“康桥之恋”的真假也众说纷纭,有的一口咬定二人是初恋,也有人通过林长民以及林徽因的信件、日记反复论证二人并没有真正的陷入恋爱,一切都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罢了。

费慰梅,也就是哈佛大学“中国通”费正清的夫人与林徽因关系密切,她认为林徽因本身是她父亲大姨太唯一的女儿,而父亲偏爱二姨太,所以林徽因是无法想象自己会卷入有个女人为了她而被抛弃的关系之中。

《师道师说:梁从诫卷》记载了梁从诫,也就是梁思成与林徽因的儿子对母亲与徐志摩爱情的看法。他明确指出林徽因与徐志摩是1920年在伦敦认识的,而那时16岁的林徽因也差点管徐志摩叫“叔叔”。“因此,当徐志摩以西方式诗人的热情突然对母亲表示倾心的时候,母亲无论在精神上、思想上、还是生活体验上都处在与他完全不能对等的地位上。”“母亲后来说过,那时,像她这么一个在旧伦理教育熏陶下长大的姑娘,竟会像有人传说的那样去同一个比自己大八九岁的已婚男子谈恋爱,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陈岱荪,徐志摩和林徽因的好友在陈学勇的采访中说道:“徐志摩与林徽因在伦敦恋爱也不可信,那时林徽因才十六七岁。”

还有陈意,林徽因曾借住她的宿舍,她的回忆中明确否认了这段恋情,并认为徐志摩不该抛弃张幼仪,自己也绝不会破坏别人的婚姻,还曾劝说过徐志摩。

冰心在1992年第一期的《随笔》杂志中也回答了林徽因和徐志摩的恋情,她断然说:“林徽因认识徐志摩的时候,她才十六岁,徐比她大十来岁,而且是个有妇之夫,像林徽因这样一位大家闺秀,是绝不会让他为自己的缘故打离婚的。”

但是在陈从周《徐志摩年谱》中,又有一条:“从周再案,是年林徽因在英,与志摩有论婚嫁之意,林谓必先与夫人张幼仪离婚后始可,故志摩出是举……”但是却没有任何书信或者日记可以证明这一点,导致后人多把这一点当作史实,在此基础上添油加醋,构造出一段“康桥之恋”来。

五、结语

无论徐志摩和林徽因在英国的那段短暂的相处时光有没有一起在康桥见过面,像费慰梅说的那样两人一起聊过文学,谈过雪莱,曼殊斐儿、吴尔芙……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间确实有一份弥足珍贵,为后人所称道的“感情”。作为光芒耀眼的才子才女,后人仿佛都希望两个人有过一段“康桥绝恋”,也让康桥更浪漫,让那些诗歌有了大量想象的空间。可实际上,至少以现在的资料来看,可以初步得出结论:徐志摩和林徽因没有在康桥相会,更不用说是相拥、互诉心事。

另外,如今在史料分析、传记编撰中,存在着通俗文学作家误导,学术界也没有及时给出很好的说明等问题,其中态度轻率、无中生有现象值得我们思考,也需要学术界敲响警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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