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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话原型批评视角解读史诗性小说《章鱼》中的女性形象

2019-12-10杨晓丽

北方文学 2019年33期
关键词:章鱼女性形象

杨晓丽

摘要:《章鱼》是美国作家弗兰克·诺里斯创作的小麦史诗三部曲之一。作者以创作史诗的初心宏观地刻画了小麦农场主与铁路托拉斯的斗争,小说不仅塑造了具备希腊史诗英雄品质的男性角色,也描绘了三位女性角色。本文从神话原型批评视角解读史诗性小说《章鱼》中的三位女性形象,以期深度了解诺里斯的女性观及当时美国西部社会的民族文化。

关键词:《章鱼》;神话原型批评;女性形象

一、引言

弗兰克·诺里斯以构建“有特色的、有别于他者的民族文学”为己任,并提倡书写能代表美国精神的“伟大美国小说”[1]118,他坚信创作源于现实生活,并笃定美国西部边疆的拓荒主题最能体现民族特征,以此为背景书写现实主义史诗。小说源自1880年历史事件“穆塞尔沼泽惨案”,从诗人普瑞斯莱的视角深度刻画了美国西部开发中代表垄断资本利益的铁路托拉斯与农场主之间的矛盾,为人们喊出正义呼声。

神话原型批评创始人弗莱在《批评的解剖》中提出“文学产生于神话”,“文学是神话性思维习惯的继续,神话模式是一切文学模式中最抽象最程式化的模式”[2]118。古希腊人热衷于追求事物本质,源于古希腊的西方文化则在似曾相识而又陌生的故事中寻求祖先历史中残存的人类精神和命运碎片,试图重建原始意象的古老本原。醉心于史诗的诺里斯在《章鱼》中构思了三位女性安琪儿、希尔玛和明娜并分别赋予她们古希腊原型想象。

二、《章鱼》女性的神话原型

(一)欧律狄克:安琪儿

俄耳浦斯和欧律狄克的痴情而悲惨爱情一直可谓是希腊神话中最令人感动的故事。一天,欧律狄克在草地奔跑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伤脚毒发身亡。俄耳甫斯闻噩耗痛不欲生,不惜舍身进入冥府。冥后听闻缠绵凄婉的琴声后顿生怜悯之情,应允他的请求,但提出的条件是:领着妻子走出冥府之前决不能回头,也不能同她讲话,否则她将无法回到人间。俄耳浦斯满怀希望和欣喜准备领妻子重返人间,突感觉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当他转头时违背冥后要求,妻子又被带去冥府。

安琪儿是小说中牧羊人伐那米的妻子,在诺里斯笔下伐那米是希腊神话中痴情的俄耳甫斯,而安琪儿则是那个被“毒蛇”夺命的欧律狄克。

安琪儿的父母经营着五百英亩的花园,安琪儿就诞生在万花之谷、万香之国,与五彩缤纷的花为伍。这里充满了种种甜蜜的香味,浓得化不开,叫人气都透不过来的氛围里。“她从万花丛中来到他身边,一头金发打了两根辫子,笔直垂在脸蛋两旁,带着玫瑰的芬芳…两片简直象埃及人般丰满的嘴唇,象康乃馨一般芳香一般殷红,脖子象百合花一般白,百合花一般香,纤细有致。她双手散发着天荠菜的香气。衣裳折痕里发出销魂蚀骨的罂粟花香。她双脚带着风信子的芬芳”[3]140安琪儿是从头到脚散发百花香气的自然之女,十六岁的她天真无邪、善良活泼。伐那米对美有着强烈敏锐的感受力,对于异常的幸福,也具有反常的感受力,他被她吸引了,一往情深地爱上了她。欧律狄克在田野奔跑嬉戏时踩着一条毒蛇毒气攻心香消玉殒,安琪儿在夜晚等待和伐那米约会时被一个如同毒蛇般的夜行人强奸,随后死于难产。俄耳浦斯为救妻子欧律狄克冲破重重阻碍只身到冥府。伐那米在悲剧发生后消失,在沙漠的荒野里漂荡十八年,归来依旧在寻找死去的爱人“欧律狄克”安琪儿。伐那米对天主堂神父反复恳求奇迹的出现,是对不可避免、不可挽回的命运的自然而然的抗议,是在死亡的威胁下的突发的反抗。被神父认为神经错乱的伐那米在爱人安琪儿坟墓旁守护着,缅怀一起坐过的石凳、停过步的喷泉、住过的屋子,种在心头痛苦的哀愁可怜巴巴地期望幻境出现,想唤醒安琪儿给予他一个“回音”。“他躺在墓边,双手保住了那一小堆土,嘴唇紧贴住土堆上的草…”,在超然物外又神秘莫测中伐那米魔力般地将“安琪儿”呼唤出来。得知遇到的是安琪儿的女儿的真相后,伐那米也相信安琪儿的女儿是生命循环中的产物,如同“欧律狄克是地球自身在生命与死亡循环的有序形式”。[3]522

在仿若神秘模糊神话世界的天主堂花园里,如同神话中的俄耳浦斯和欧律狄克一样,伐那米和安琪儿又上演了一部经历幸福又失去爱人悲痛欲绝、缠绵凄婉的罗曼史。

(二)安德洛玛克:希尔玛

安德洛玛克是特洛伊主将赫克托尔的遗孀,底比斯国王厄提昂之女,取材于希腊神话,也出现在《荷马史诗》中,她温柔善良、聪慧勇敢并对丈夫非常痴情。在希特战后城破家亡,她被迫沦为厄庇洛斯国王的奴隶。

希尔玛是安尼克斯特的遗孀,安尼克斯特是诺里斯笔下勇士阿基里斯,希尔玛则是流亡王后安德洛玛克。初相识,“希尔玛站在那里,阳光象浪潮般穿过三扇敞开的窗子直泻在她身上,使她从头到脚都浸浴在阳光里。…金光也围着她一头滋润的浓发闪耀着,使头发显得柔和、美观,简直带着金属的光泽……在这强劲有力的晨光的爱抚下,她雪白的皮肤白得叫人耀眼,又那么细洁,说不出的娇嫩……”[3]162-163。在一片光辉灿烂烂的眼光里,她那软缎一般光亮的白皮肤,给照得泛出淡红和金色的饿细腻的光泽,头发也发着亮,结实、壮健的脖子朝肩头直削,曲线又美丽又丰满,好像也反射着这阳光,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望上去天真无邪,只消稍微触犯了她,整个瞳人就会全露出来,在这阳光里闪着亮,活象钻石一般。她的头发仿佛有它们自己的生命,简直跟米杜莎的一样,又浓密,又光洁,湿漉漉的。一团团香喷喷的浓发覆盖在前额上,覆盖在有着粉红色耳垂的小耳朵上,并且直披在脑后。“突然他所有疲惫的心都向她涌去,渴望给她最好的东西,”[3]223安尼克斯特默默在内心许下爱的承诺,这成为他心中微妙的支撑,在一段时间忙碌后又极度渴望想成她的丈夫,安尼克斯特经过心的煎熬和纠结终于实现温柔的浪漫史。

作者在描绘希尔玛和安琪儿时都使用了具有荷马式属性的词语,如文中一次次出现“浓密湿润的头发”和“粗壮雪白的胳膊”。这体现了男权意识对女性的审美标准,男性作为审视的主体,女性则为男性眼中审视的对象和欲望的客体。这揭示了“把男性经验作为标准规范把女性视为他者和异己的歧視现象。”[4]5如西蒙·波伏娃所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在父权社会,女性是‘第二性,是男性的‘他者,是可以被任意命名的物体。”[5]9

与安琪儿的命运一样,希尔玛在父母的陪伴下成长,她怀念生活在人烟稀少、辽阔广大的农庄牛奶场的日子。“在清新、明净的空气里来来往往,兴高采烈的唱歌,光因为阳光明媚就乐不可支”[3]398。在接受安尼克斯特的求爱后,希尔玛返回城市后的生活黯然失色、痛苦不堪。于是安尼克斯特把她从“死亡之城”解救出来,回到“辽阔广大的牧场,一片平原,光明明媚,寂静异常”。那个像“阿基里斯”一样古怪粗鲁的丈夫安尼克斯特在这个又是妻子又是母亲的女人影响下,体会到爱并无时无刻不一直感动到心里,变得崇高温柔。那个喜欢吵架、专门寻事、冷酷无情、火爆急躁、心底偏狭、自私自利的男人消失了,变得心胸宽大、慷慨大度、和蔼可亲、慈悲为怀,开始关心身边所有的人,帮助在铁路托拉斯争夺中受伤的人。可惜当他为充满憧憬的新生活刚刚做好准备时,却在与铁路托拉斯调解时受到枪击送了命。而希尔玛在看到丈夫的惨死深受打击,腹中的孩子流产,经历了肉体和精神的痛苦。

诺里斯对比了希尔玛和安琪儿,希尔玛生活在“阳光下”,而安琪儿则出现在“月光下的夜色中”,两位女性对需要帮助的男性角色带来真理和救援。安琪儿的神化是显而易见的,而希尔玛的首次出现也被当作了女神。具有讽刺性的是,希尔玛虽为光明与生命的女神,在丈夫惨死和孩子流产之后后,心也随之彻底消逝了;安琪儿虽已去世却通过她的女儿恢复了生命。

(三)珀耳塞福涅:明娜

珀耳塞福涅源自希腊神话,是宙斯和农业女神德墨忒耳之女,在《荷马史诗》中当她与其他女神采花时不经意独自走远,当珀耳塞福涅伸手去摘象征着冥王的水仙时,大地骤裂,冥王带着珀耳塞福涅离开,珀耳塞福涅被迫沦为冥后。

小说中第三个女性角色是明娜·何芬,诺里斯使用自然主义惯用的写法模式描述了一个女人从体面纯洁堕落到贫穷和堕落的过程。明娜的父亲在一场灌溉渠斗争中被人杀害了,何芬太太带了明娜和小希尔黛去旧金山找工作,在乡下长大的何芬太太不懂城里的生活方式,由于付不起房租,母亲和六岁的小希尔黛被客栈老板娘赶出来。“在空荡荡的空间漫无目的地飘荡,饥饿毫不留情地折磨她们的肠胃。”[3]606明娜找不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在城市里无家可归恐慌地游荡着,惊慌失措、气喘吁吁、饥饿咬噬、教堂外徘徊。她为找工作乘船穿过海湾却处处碰壁,一直与生命做着生死搏斗。当她花光最后五分钱却坐错了车,到了巴克利州立大学校园时她已饿得万籁俱灰奄奄一息。在巨大的檞树丛旁,她遇到了在渡轮上萍水相逢的女人。一周后,当普瑞斯莱竭力想拯救已调入绝望的境地,在街上找到她时已晚了,她已经被迫沦为穿着“花边、滚边、荷叶边、镀金、镀银腰带扣子…”的妓女了。她说“我不知道妈妈在哪里,我们被拆散了,我就此找不到她啦……我掉进了火坑了,要不然就只有挨饿的份儿。”[3]586故事中的结尾就是在普瑞斯莱在品尝着铁路负责人一家提供的丰盛晚宴时明娜的母亲饥饿虚脱死了,明娜小妹妹被一家有钱女人救了。

这个希腊神话中珀耳塞福涅形象,体现了自然主义文学揭示了“社会环境和遗传因素造成人的毁灭和小说悲剧的决定性原因”。诺里斯的创作实践为德莱塞等作家提供有价值的启迪,一如斯蒂芬·克莱恩笔下的街头女郎梅季,德莱塞创作的嘉莉妹妹,在人间的险恶和社会的黑暗不幸堕落以求生存。伐那米从死神中解救了安琪儿,从代表死亡的城市中解救出来,心存英雄梦的普瑞斯莱却未能将明娜从这座恐慌地城市中解救出来,或者在他维多利亚式的命中注定情况发展的真比他想象中得最坏的还要坏。

安琪儿充满浪漫色彩,希尔玛则具悲剧风格。安琪儿的女儿代替她幸存下来,明娜的妹妹小希尔黛也代替母亲活下来。作者诺里斯以何芬一家人的命运例证了神话时代的自然主义和浪漫主义的集合。何芬因经济利益在一场如史诗般开始却沉重惨败的冲突中牺牲,接着戏剧性地大女儿掉进了火坑,小女儿被解救而母亲活活饿死了,这是神话原型和自然主义的联想融合。

三、总结

本文从神话原型批评视角分析了史诗性小说《章鱼》中以希腊神话中的欧律狄克、安德洛玛克以及珀耳塞福涅为原型塑造的三个女主人公形象。安琪儿的人生历程和希腊神话中的欧律狄克如出一辙,有和俄耳甫斯一样对她极度痴情的丈夫伐那米,从世间到冥地心心相随、荡气回肠。希尔玛则是《荷马史诗》中的安德洛玛克,取得丈夫的欣赏并让他成长为日趋完美的英雄是她生存的全部,而丈夫的去世则使她这个“家中天使”彻底崩溃。明娜在父亲去世后从天真单纯沦落為不幸被黑暗绑架的珀耳塞福涅,在诺里斯笔下这些原型与女主人公们完美地结合。作者在作品创作中彰显他的意识形态,诺里斯作为美国的左拉关注人类的命运,也同情女性的不幸遭遇,但另一方面,他却没有摆脱父权文化对其道德观的束缚,笔下多是依附男性、对男性具有自我奉献、牺牲精神的消极传统女性。因此可见,诺里斯在认知上仍存在一定局限性。

参考文献:

[1] Pizer.Donald ed.The Literary Criticism of Frank Norris,New York:Russell&Russell,1976.

[2]赵一凡等主编,西方文论关键词[M].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5.

[3]弗兰克·诺里斯,吴劳译,章鱼[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

[4]金莉等,当代美国女权文学批评家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5]西蒙·德·波伏娃,陶铁柱译,第二性[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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