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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苏童《我的帝王生涯》中的历史寓言

2019-12-10郭佳雯

北方文学 2019年33期
关键词:苏童

郭佳雯

摘要:苏童是当代文坛独具魅力的作家,他笔下的《我的帝王生涯》带领读者走进了一个浓艳颓废的燮国,在这里见证了一个又一个被欲望禁锢的人,以及他们起伏的命运。《我的帝王生涯》中的历史寓言模糊了小说的价值取向和情感取向,也消解了历史的厚重与神秘感,带给我们对于人生和人性的进一步思考。

关键词:苏童;历史寓言;《我的帝王生涯》

苏童是一位独具特色的当代作家,从80年代末至今,苏童陆續发表了一系列寓言化小说,从《妻妾成群》到《武则天》《我的帝王生涯》《黄雀记》等。这些小说都从人性、文化以及历史等多方面进行寓言化书写,具有丰富的内涵。通过“写实手法”,小说在表现出鲜明寓言性的基础上,达到脱离真实历史的效果,有着浓厚的宿命色彩。历史寓言通过真实历史或历史故事来达到借此喻彼、借古讽今的目的。

一、《我的帝王生涯》中历史寓言的表现

(一)历史寓言化的人物形象

寓言中人物形象不具有象征型人物的完整性和明确的意义,表现出荒诞、悲剧和生存颓废等特征。《我的帝王生涯》中主要的人物没有普通寓言当中那种夸张、漫画式的描写。在苏童笔下,人物大多没有在外貌上进行细致刻画,而是依靠每个人性格上的不确定性,通过性格上各自不同的特征进行区分。

男主人公端白的性格特征是文章中最复杂的,他和宦官燕郎相比,虽然没有身体上的残缺,但是心理的残缺让他具有了非常态的特征,总体来说端白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人,体现在他有时冷漠暴虐却有时天真无知甚至展现出稚气的行为上,往往让读者难以预测故事的走向。端白少年继任燮王,他并没有意识到作为一名君王应当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在他的意识当中,成为燮王仅仅意味着享受权力,并且用权力来满足自己的各种欲望和要求,对于自己不满意或是厌恶的东西,就要不惜一切手段来摧毁。在宫中压抑以及傀儡的生活让端白逐渐失去了自我,性格也变得更加残暴和扭曲。他经历了从燮王到走索王再到僧人的过程,这是作者精妙的安排,这不像传统小说中统治者荒淫无度最终导致国家灭亡的模式,而是用戏拟的手法解构了这种故事。从成为燮王到压抑自由这种负能量的累积,逐渐达到峰值,在帝王生涯结束后,这种负能量在不断减轻,自由也不断增加,端白成为了一个走索艺人,最后追随觉空。

罗朗·巴尔特在《写作的零度》中曾说过,小说是一个死神,他把生活变成命运。在小说中,作者通过异象以及一些征兆来预示人物悲剧命运或者情感走向。蕙妃的出场通过一只飞鸟来展现了她的性格,同时也预示着她的命运,不受羁绊,向往着自由。而彭王后、菡妃等生活在阴暗的后宫之中,她们彼此猜忌、互相残杀,失去了纯真成为了像女巫一样的角色。这些女性以依附男性而存在,并在男权的压迫下艰难生存。男权文化正是她们悲惨命运的根源,也吞噬了女性生命的本质。

(二)历史寓言化的意象选择

1.鸟的意象

鸟的描写在文中出现过多次,主要的含义有两重,第一重含义是代表燮国的版图。“燮国地域的形状原来酷似大鸟,在父王那辈大鸟的右翅被东邻的徐国斩除,现在大鸟的左翅就断送在我的手上。现在我的燮国看上去就像一只死鸟,再也飞不起来了”。(1)第二重意思是象征着端白对自由的渴望,鸟能够自由飞翔,这个飞翔的动作就代表了生命无束缚的状态。端白成为僧人后,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就会站在一条高高的悬索上,疾步如飞或者静若白鹤。在逃离宫廷的黑暗幽闭生活后,端白真正像一只鸟,无拘无束,“疾步如飞”不仅仅是他的生活状态,更是他人生的放飞。

2.龙冠意象

作者用黑豹龙冠这个具体意象来代表抽象王权。在少年端白眼中,燮王仅仅意味着一顶黑豹龙冠,他没有看到成为燮王对于他来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因此,在杨夫人来抢夺这一顶象征着燮王的龙冠时,端白会无动于衷。当端文镇压叛乱,班师回朝后,他重新夺回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燮王王位以及黑豹龙冠。端文自始至终都认为燮王是属于自己的,而端白仅仅是一个傀儡和一场宫廷闹剧的牺牲者。对于百姓来说,一代黑豹龙冠的易主也只能带来更加沉重的负担和更加无望的生活。

(三)环境背景的虚化

1.个人化叙事视角

在苏童的笔下,《我的帝王生涯》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时间。在文中,作者用端白的视角来观察整个世界,并且用少年的口吻来讲述宫廷生活和政治斗争。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情节的推进,端白人生中最重要的少年、青年时期在此期间形成,他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这个阶段发展。通过用固定的内聚焦视角,作者将视角固定在少年端白上,读者从一个少年的视角和心理来观察一个帝王的生活。年幼的经历让端白懂得了对欲望的夺取,以及用暴力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需求。不仅体现在对待自己的亲人身上。在对待其他人身上,更是体现了他暴力扭曲的性格。与外聚焦视角相比,增加了文章的陌生化效果,也给读者增加了新奇的感受。

2.季节轮回,预言笼罩全文

在《我的帝王生涯》中,燮王宫作为时间和空间的历史符码,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燮王的更替,“父王驾崩的那天早晨,霜露浓重,太阳犹如破碎的蛋黄悬浮于铜尺山的峰峦后面……秋深了,燮国的灾难也快降临了。”(2)故事中的季节从深秋开始,经历冬天,再到即位第四年的春天。季节的轮回见证了燮国的兴衰变化和历史背景的转移,它让作家置身故事之外,远远的观察着春夏秋冬里的人物是非,苏童擅长用季节意象来吸引读者,并且让人徜徉在他所营造的独特意境中,有着情感悲喜的多重层次和精神世界里的更大纬度。不同季节像不同的历史碎片,经过整合后,让我们看到了端白帝王生涯的起起伏伏。

二、《我的帝王生涯》中历史寓言的内蕴

(一)对人生的逃离,孤独感

在苏童的小说中,这种无助的逃避模式中存在着一种悲观的宿命论。小说具有高度的逻辑性,与因果关系密切相关。他所构建的世界从出生到死亡都是相互关联的,没有任何不协调的存在。因此端白的逃亡生涯成了一种"逃亡——回归——逃离"的过程,整个逃亡过程显得沉重而又无奈,好像逃亡者的命运被无形的双手所控制的。觉空、蕙妃、燕郎三个人的相继离去,让端白失去了亲情、爱情与友情。他不禁发问“那么为什么死亡的邀请独独遗漏了我?一个罪孽深重十恶不赦的人?一种突如其来的悲伤攫获了我的心。”(3)这样一个个体的端白自此变成了无依无靠也无人认识的人,他的内心孤独逐渐外化成为了生命的孤独、灵魂的孤独。

(二)对文化的消解

《论语》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奠基著作,同时又作为文化符号象征着中国传统文化,蕴含着博大精深的人生哲理和治国智慧。儒家思想是中国古代统治者的主要思想,《论语》作为儒家思想的主要代表作,为整个社会提供了规范和价值观。“半部《论语》治天下”,然而端白对待圣贤之书的态度与师父觉空的期望却大大相反。因为端白的言行与国家命运息息相关,这也就导致了《论语》文化地位的下降以及文化效应的失灵。即使端白变为庶民之后,他依然对《论语》不屑一顾。棕绳和《论语》陪伴在端白的后半生,棕绳为他走索带来了快乐,而《论语》也没有了传统的固有意义。“我用了无数个夜晚静读《论语》有时我觉得这本圣贤之书包容了世间万物,有时却觉得一无所获。”(4)《论语》仅仅成为了一本消遣的书,体现了对文化的消解意味。

(三)生命意识的复苏

宫廷压抑的生活导致端白渴望自由,对飞鸟的羡慕和走索的向往使他第一次唤起了内心的渴望,随着帝王生涯的落幕,他开始了自我的救赎。这种救赎不仅体现在个人人性的反思上,还体现在对待燕郎上,从肆意虐待转变为怜悯同情再到身份平等上。端白在个人意识与帝王意识的此消彼长中,开始了对帝王生活的逃亡和对自由生活的找寻,在这过程中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走索艺人,拥有了平凡和宁静的尘世生活。

苏童在《我的帝王生涯中》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神秘又古老沉重的燮王朝,在这个王宫中上演着权力与欲望交织,人与人之间的对立。在文中,虚构的历史、错位的人生、神秘的气息和意象的渲染共同构成了文本的历史寓言,在沉重的历史中书写着人性的复杂与孤独。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浓丽颓废的宫廷生活,这是苏童营造的另一个如梦如烟的世界,人性像一个黑洞,压抑与释放、逃避与追寻、死亡与欲望在相互拉扯纠缠。每一个人的生涯都各不相同,在苏童的笔下命运好像并不会遵循着既定路线完成应有的轨迹,过程遍布着坎坷与挫折,结局往往与初衷大相径庭,令人意想不到。文学与现实世界是有距离的。它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因此,苏童往往对自己的态度有一种距离感,对人物的悲惨命运漠不关心。“其实也不尽然,姑且不论小说,人与历史的距离亦近亦远,我看历史是墙外笙歌雨夜惊梦,历史看我或许就是井底之蛙了。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5)

注释:

苏童:《我的帝王生涯》,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第54页。

苏童:《我的帝王生涯》,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第3页。

苏童:《我的帝王生涯》,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第166页。

苏童:《我的帝王生涯》,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第172页。

苏童:《我的帝王生涯》,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第2页。

参考文献:

[1]苏童.我的帝王生涯[M].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

[2]苏童,王宏图.南方的诗学/苏童王宏图对话录[M].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

[3]葛红兵.苏童的意象主义写作[J].社會科学,2003(2).

[4]李运抟,朱海霞.新世纪小说与寓言化叙述[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6(12).

[5]张学昕.先锋或古典:苏童小说的叙事形态[J].文艺评论,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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