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乡

航空业百年来所取得的成就，是由无数人接力完成的。他们有的声名显赫，有的寂寂无闻，尽管身世各异，却拥有某种共同的特质。

有人说，这是一种仰望星空的特质，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梦想家。而要提到这些梦想家中最悲壮的，德国人奥托·李林塔尔（Karl Wilhelm Otto Lilienthal）肯定榜上有名。

他是“滑翔机之王”，绰号“飞人”，他可能是真正意义上遨游天际的第一人，也是大众对于人类航空事业想象的灵感来源。

他把一生奉献给了飞行事业，最终还把生命留在了蓝天。从一位梦想家的角度来看，他的去世固然悲壮，但或许也是最好的归宿。

而他创立的机翼空气动力学，为我们今天仍在使用的飞行理论打下了基础。受李林塔尔启发，莱特兄弟从1896年开始研制完全受控、依靠自身动力、机身比空气重、持续滞空不落地的飞行器，并最终于1903年试飞成功。

作为启发了莱特兄弟的关键人物，李林塔尔显然没有获得与其贡献相匹配的名气。但对这样的梦想家来说，如今飞翔在天空中的每架飞机，或许都是对他的最好纪念。

飞翔的鸟

1848年5月23日，李林塔尔出生于普鲁士波美拉尼亚省的安克拉姆。当时，德国尚未实现政治统一，李林塔尔少年时期的轨迹，主要集中在东方的普鲁士王国境内。

李林塔尔的父亲是数学专业人士，母亲则在柏林和德累斯顿研究音乐，他的父母有八个孩子，但只有三个活到了成年，除了作为长子的李林塔尔外，还有他的弟弟古斯塔夫和妹妹玛丽。

尽管本是中产之家，但他的父母显然不善经营，后来李林塔尔一家因为经济拮据，差点举家移民美国。

在父亲突然过世后，移民美国的计划被迫中止，这也让李林塔尔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少年时代，他与弟弟古斯塔夫一起研究鸟类的飞行，逐渐在心中埋下了载人飞行的梦想种子。而兄弟俩一生共同致力于技术、社会和文化事業，也在航空史上留下了一段佳话，与莱特兄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据说，兄弟俩曾经自制翅膀尝试飞行，但以失败告终。初次飞行失败后，李林塔尔在波茨坦地区的技术学校学习了两年，毕业后成为一名工程师。后来，他又进入柏林皇家技术学院进修。

1867年，李林塔尔开始认真研究空气动力学。普法战争爆发后，他参军服役，研究工作一度中断。在军旅之中，除了讨论制造飞行器之外，李林塔尔很少讲话。回归平民生活后，他先后担任几家工程公司的工程师，此间获得了他的第一项采矿机专利。五年后，他创立了自己的公司，主要生产锅炉和蒸汽机。他的生意很成功，令他日后能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实现自己和弟弟的儿时梦想上。

1878年6月6日，李林塔尔与一名副手的女儿结婚。正是他母亲热爱的音乐，撮合了这段姻缘。副手的女儿受过钢琴和声乐方面的训练，而李林塔尔善于演奏法国号，并拥有出色的男高音。结婚后，他们在柏林居住，育有四个孩子。柏林，由此成为他实现梦想的基地。

当时，普鲁士王国通过三场战争，已经完成了德国统一，建立起德意志第二帝国，定都柏林。作为这一欧洲大陆最强国家的心脏，当时的柏林人才云集，各种技术和思潮发生着激烈的碰撞。其中，从未放弃飞行梦想的李林塔尔也不甘寂寞，一直保持着对飞行原理的学习与研究。

1889年，李林塔尔出版了著名的《飞翔的鸟——航空的基础》一书。这本书尽管有一些谬误之处，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启发了许多航空事业的拓荒者。威尔伯·莱特曾在一封写给友人的信中提到，他曾“多次阅读李林塔尔的著作”，并称赞内容相当出色。

随着《飞翔的鸟——航空的基础》面世，李林塔尔向世界宣告，自己要像飞翔的鸟那样，实现人类千百年来的飞行梦想。

“飞人”诞生

居住在柏林期间，李林塔尔有时在柏林附近的人造山丘上进行滑翔试验，有时也在天然山丘上尝试。在附近的农民看来，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梦想家有时候就是疯子。通过疯狂的试验，李林塔尔做出了他对人类航空事业的最大贡献——提出并发展了“机身比空气重的飞行器”这一概念。

在现代人看来，“机身比空气重的飞行器”似乎是一个常识，但在当时，“比空气轻”和“比空气重”可是针锋相对的两派意见。当时的大多数人根本无法设想，比空气重的飞行器怎么能飞得起来？

今天我们知道，所谓“机身比空气重”，就意味着飞行器不可能自动从地面起飞，要想让它飞起来，必须有一种力量，能够托举着比空气重的机身在空气中运动。所以，飞机在起飞的时候，必须先在跑道上滑行一段距离，当获得一定的速度后，从机翼上下方通过的高速气流就会形成压力差。当来自机翼下方的升力高于机身重力的时候，飞行器就能从地面上腾空而起了。这也是飞行器必须保持一定速度的原因。

第一个能够控制飞行的“机身比空气重的飞行器”，正是滑翔机。李林塔尔与弟弟古斯塔夫一同工作，于1891年首次驾驶一架名为“德维兹”的滑翔机在空中飞行了15米。

拿法国航空先驱费贝尔的话来说，李林塔尔在1891年首次成功飞行15米的那一天，“就是人类能够飞行的时刻”。

从首次飞行到1896年意外丧生，李林塔尔使用自己设计的近20种滑翔机，进行了超过2000次飞行。当时，他已经可以借助每秒10米的上升气流从山丘上进行滑翔，并可以在空中仔细观察地表。他也可以呼叫地面上的摄影师，让其移动到适合拍照的最佳地点。

有关李林塔尔这位“滑翔机之王”的报道，很快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拍摄李林塔尔滑翔飞行的摄影师，包括奥托马尔·安许茨、罗伯特·伍德等，他们拍摄的许多照片，成为后代进行航空研究的宝贵素材。

在频繁进行飞行试验的同时，李林塔尔对鸟类的飞行方式进行了深入研究。他不时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和飞行经验写成文章，在当时的权威期刊上发表。这些文章令他声名鹊起，许多人专程来柏林拜访他，向他请教飞行技术。

回归蓝天

1896年8月9日，李林塔尔在飞行中从17米的空中摔落，造成脊椎断裂。临终前，他留给这个世界的遗言是：“少许的牺牲是必须的！”随后，他被安葬在柏林的兰克维茨公墓。

当他不幸坠机身亡的消息传到美国后，莱特兄弟感到无比惋惜。“在19世纪所有尝试解决飞行问题的人当中，奥托·李林塔尔无疑是最重要的……没错，在他之前的数百年，人们已经尝试过滑翔。而在19世纪，许多人在滑翔方面进行了探索，但是他们完全失败了，没有结果。”这是威尔伯·莱特对这位启发了自己的德国梦想家的评论。

如今，李林塔尔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成功的飞行员”。1991年，在他首次飞行100周年之际，奥托·李林塔尔博物馆在他的出生地安克拉姆开门迎客。

如今，每个飞抵柏林的旅客，有意无意间都在向这位滑翔机发明家表达着敬意，因为柏林最主要的机场——柏林-泰格尔“奥托·李林塔尔”机场，正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我们为什么要纪念李林塔尔？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愿意向梦想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