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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

2019-12-02闵凡利

满族文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牛牛儿子爸爸

闵凡利

他们在苦熬。

——(美)威廉·福克纳

女人看看表,已下午三点了,儿子还在闷头写作业。女人说:牛牛,该去上学了。

牛牛是个十二岁的小伙子,竹竿一样苗条。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就忙收拾摊在桌子上的课本作业。

这是暮秋一个周日的下午。每到这时候,都是牛牛返校的时间。牛牛在滕州上初中。那是牛牛的爸爸牛强人托人脸托脸才去上的。不然,按划片招生,牛牛要归他们乡里的中学。乡里的中学哪能跟城里比呢?不论教学设备,还是教学质量,天壤之别呢。牛强说啥也不让儿子在乡里的中学上,牛强说:我要是在城里的中学上,如今也早吃公家饭了。女人就撇嘴。牛强就说谁谁谁,以前在家里上学,成绩比他差,差老鼻子了。后来他爹有本事,把他弄城里上学,人家后来考上了师专;还有某某某,当时成绩在班里数不着,他有能行的亲戚,把他弄城里的学校,后来人家也考上了,现在一家人都是拿工资的。牛强知道他一个同学的妹妹的公公在城里一个中学做校长,就给那同学送了两千块钱。那校长开始不答应,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照顾不过来。牛强狠狠心,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就又送了三千。那校长方才答应牛牛去他们学校。牛牛是住校生。按学校规定:初一的学生,周五下午放学回家,周日下午返校。

牛牛把书包收拾好了。女人说:牛牛,来到家,你可不能一个劲看电视,要先做作业,做完后再玩,再看电视。你看,现在家庭作业没做完吧?要是你爸爸在家,可要熊你呢!

牛牛不吭声,看了看妈妈,问:妈,咱走吧?

女人问:都收拾好了?

牛牛给妈妈点点头。

女人推出电动车,一直推到大门外,回过头来说:对了,还没给牛牛来回的路费呢。

女人从书包里掏出钱夹,是一个粉红色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五十的交给牛牛。

看到这么大的一张钱,牛牛火烫似地往后退了步:妈,你给我这么大的钱干什么?给我二十块钱就行。

女人说:上个星期,你不是借了同学二十块钱吗?二十是还人家的,二十是这个星期用的。上星期女人送孩子时,一慌,忘了给牛牛路费了。

牛牛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口袋里都是一块五角的零钱。查了查,五块五。就对妈妈说:这个星期,给我十五块钱就行。加上我借人家的二十块钱,给我三十五块钱,就可以了。

女人怕不够用:就给你四十吧,你别不够。

牛牛摇摇头:我不要,爸爸挣钱不容易。

儿子的这句话,说得女人的泪差一点夺眶而出。女人用手撫摸一下牛牛的头,她感觉好像没有表达尽对牛牛的疼爱,又弯下腰,在牛牛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我的牛牛真懂事!

牛牛把书包背好,说:妈,咱走吧。

女人点点头,把家门关好,锁好,然后坐上了电动车……

女人出了门往西去,到了十字路口处,牛牛看妈妈还往西走,就叫妈妈停车。

女人不知咋了,把车停了,问牛牛怎么回事?

牛牛问:妈妈,你是走西路吗?

女人点点头。

牛牛说:今天不走西路,咱走东路吧。

从牛牛家去滕州,有东西两条路。村西的路是104国道,要坐微山至滕州的车,到牛牛学校,还得再转一次公交车;村东的这条路,是条县级公路,票价低,低到西路的近一半。可东路远,不好走,有一段是土路,不下雨好说,下了雨,都是泥泞沟坎。送牛牛,女人一般走西路,那是一马平川的柏油路。

女人说:东路不好走,颠人呢!

牛牛说:可东路能省一半的钱!

女人有些迟疑。看妈妈有些拿不定主意,牛牛说:爸爸送我,都走这条路呢!

一提牛牛的爸爸,女人一阵心酸,牛强出去打工有一个多月了,是干铁路上活,清筛换枕木。也就是把铁轨下的石子扒出来,清筛干净了,再把水泥枕木换回去,填上石子。这不光是技术活,还是最累的活,但有一样,挣钱多。每年,牛强都能挣四五万块。女人知道,牛强这个人,自己挣再多的钱都不舍得花,干什么都喜欢省钱。

女人的心一颤:好,咱就走东路。

女人把车子拐过来,上了东路。牛牛脸上有了笑容,问妈妈: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喜欢在东路上送我吗?

女人盯着前面的路说:你爸爸那个小心眼儿,我还能不知道,他那是想省钱!

牛牛说不是。

女人从前面丢过来一句话:咋不是了?

牛牛说:爸爸那是想和我多待一会儿。

女人心里一热,没吭声。

牛牛知道妈妈没话说了,他也知道这句话妈妈不信,就说:你知道爸爸最喜欢什么吗?

女人问:什么?

牛牛说:现在不告诉你,我一会再给你说。

电动车骑起来很快,前面到了那段土路了。由于上个星期下了场透雨,土路被三轮车轧得都是坑洼。女人说:牛牛,抱紧妈妈,路开始颠人了。

牛牛说好。双手就环住妈妈的腰。儿子是小大人了,胳膊虽细弱,但有着男人的力量。儿子的双手揽着她的腰,女人有一种麻酥的感觉。她的腰只被牛强抱过,如今儿子抱着,她好眩晕好甜蜜。

土路不是多远,二三百米的样子,再往前一走,就是一条水泥路了。是“村村通”工程的水泥路。。

到了水泥路,儿子松开手,女人感觉喘气通透了。儿子抱着她,她有一种提不上气的感觉。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儿子在后面说话了:妈妈,我现在告诉你。

女人说:好啊。

儿子说:爸爸喜欢我抱着他。爸爸说,我抱着他,他感觉好幸福。爸爸告诉我,我抱着他,就是他的幸福!

女人的心一暖,她一直以为牛强是个光知吃喝光知挣钱一点都不懂浪漫的男人。可给儿子,牛强竟说出“幸福”这个浪漫的词。女人一时不知怎么评价牛强了。

前面就是公交站了,她送儿子的地点到了,就对牛牛说:过马路时要注意啊,要前后左右地看!

牛牛说:妈,把我送到南山河那个站吧。坐那儿的公交车,能到学校门口呢!

女人迟疑一下。这儿离南山河站还有七里路。牛牛知道妈妈不愿意送,就说:爸爸送我都送到那儿的!

女人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说好吧。

南山河站是108路公交的终点站。女人驮着牛牛赶到时,正好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好多等车的看车来了,一窝蜂地拥上去。女人对牛牛说:让他们挤去,咱最后上。牛牛就等着人都上的差不多,才上的车。

车徐徐开走了,牛牛在车上给妈妈摆手。等车走远了,女人才收回被车拽远的目光,她回头看了看这些送学生的人一眼,才想上电动车,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

声音好熟悉,当然里面有着惊讶的成分:这不是王秀兰吗?

女人转过脸,看到一张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脸。说陌生,如果不喊出她的名字,走在大街上,她根本不敢认;可这张脸,又有些熟悉,那一笑就弯弯的眼角,像个女孩子一样。肯定在哪里見过。

男人看女人对他皱着眉,他清楚,女人是在记忆里打捞他。也许是他在女人的记忆里藏得太深太不好找了,或者说,女人根本没把他往记忆里放,男人知道,他得提醒一下女人。

男人说:你忘了,我们是同学。

女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男人说:我是李丰收啊!二班的。你忘了,那年初二的时候合班在一块期中考试,咱们是同桌呢!

女人猛然想起这个同学。说起来她们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同学,她们是两个班级的,当时女人在一班。那时候,女人是一班的班花,好多二班的同学有事没事的都到一班去。说是借钢笔圆规三角尺什么的,实际上是为了多看女人一眼。

女人想起,这个叫李丰收的同学,那时候在班里学习成绩可好了。

李丰收笑着说:你忘了,那次考试,你还抄了我两道应用题了呢!

女人想起来了,怪不得感觉那个弯弯的眼角这么眼熟呢,就说:想起来了,你叫李丰收。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我送闺女去上学。你呢?

我送儿子上学。

你儿子上几年级了?

刚上初一。你家闺女呢?

上初二。

女人嗯了声。

李丰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常到这儿送闺女,今天是第一次碰到你老同学。

女人解释:孩子一般都是他爸爸送。即使我送,也都是走我们村西的路。到这儿来,我是第一次呢。

李丰收点了点头:怪不得第一次看到你呢!

女人问:闺女都是你送?

李丰收笑着给她点了一下头。

女人问:闺女她妈呢?她咋不来送?

李丰收的脸难为了一下,接着向王秀兰笑了:她妈妈有事忙呢。

看李丰收不好意思再往下说,女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看看天,说:咱回吧!?

李丰收点点头。

李丰收和女人的家都在一个方向,只不过是,女人的家比李丰收的家要远上几里路。

两人走在路上,本一前一后的,后来李丰收赶上来,和王秀兰并排走。

走着走着李丰收发出感慨:你看,一转眼,咱们初中毕业都二十多年了。

女人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李丰收说:一转眼的事啊!怪不得说,岁月催人老!

女人嗯了声。

李丰收说:怪不得古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你看咱们都是老同学,虽然离的只有七八里路,可初中毕业后,我一次也没见过你!

女人说:我初中毕业后考上高中,又上了三年,毕业后去南边打了两年工。

李丰收说:我初中毕业后考上县里的二中,在那里上了三年,考了个技校。毕业后自己找了家私企,干了两年,企业散了,我就下岗了。说着对着女人一笑。

女人知道这笑是无奈的笑,有辛酸,有心痛,有尴尬、有难为情。

走着走着,前面到了李庄。就是李丰收的村子。李丰收指着在路旁的一座有点招摇的白楼房对女人说:秀兰,你看到了吗?前边的那个小白楼,就是我家。

小白楼是个二层楼房,外面贴着白瓷砖,在路旁,很气派,真的好像羊群里跑出的一匹马驹,很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女人来时经过这儿时,看到这座房子,当时还纳闷:这是谁家的房子,这么显摆?就说:这是你的房子,好气派啊!

李丰收就有些小成就感,他对女人说:秀兰,你知道吗?我盖这座房子,花了十五万多呢!

女人也一直想盖一个这样的房子。她家里现在住的是样式比较老旧的四间平房。牛强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干,就是为了多挣钱,给她盖一个这样的楼房。

看着楼房,女人一眼的羡慕。这些,李丰收已感觉到了。看到这么漂亮的房子,哪个女人不动心呢?不动心,除非她是傻子。王秀兰不是傻子,她曾是他们班的班花,她怎么会不动心呢?!

说着拉着就到小白楼跟前了,李丰收先下了车,邀请女人去家里喝杯茶再走:老同学了,多少年不见,今天见了,非得好好叙叙旧!

看了看这个漂亮的小楼,说实在的,女人好想进这座小楼里看看,可她看了看李丰收那弯弯笑着的眼角,又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要掉到山根了,就说:天太晚了,不然,下次吧。

李丰收知道第一次邀请王秀兰,她说什么也不会去他家的,就说:那说好了,下次,一定来我家里喝杯茶!

女人对李丰收笑笑,之后上了车,回家了。

望着女人的背影,李丰收脸上荡开笑,猛然间,李丰收想起一件事:我咋忘了要王秀兰的电话了呢!

走在回家的路上,女人就觉得有双眼睛在身后紧盯着她。她知道那双眼睛是李丰收的。她的心怦怦地乱跳,像是在心里藏了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她不敢停车,唯恐一停下,那目光就会跟上来,拉着她的手不放。她更不敢回头望,望了,她怕受不了那个弯弯的眼角里流淌出来的暖意。

说起李丰收,她想起来了,上初中时,她王秀兰是很多男同学喜欢的人,她们班一半男生都给她写过求爱信。想到这儿,她的脸一红。她也接过外面班級同学的一封,那就是这个李丰收。当然,接李丰收的那封,是在考场上收到的。那张纸刚开始她以为是李丰收传给她的答案,没想到是一封要求和她好的信。那封信是在一张有着验算题的纸上写的,写得慌张、潦草。看过信,她瞪了身边的李丰收一眼。她记得,这个叫李丰收的,脸当时就红了。

看那个小白楼,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李丰收看样子混得不错。女人不由又想起刚才的情景,李丰收说话声音不大,柔柔的,不急不缓的。这样子和牛强是一反一正,牛强是急性子,声音火火的,一点就着。和她说话,牛强都是很生猛的。

回到家,女人脑子里还都是李丰收的影子。女人想这样不好。不就是遇到一个同学吗?还不是一个班的同学,值得吗?就使劲甩头,想把这个叫李丰收的甩走,甩了几次,李丰收不但没甩走,反而更清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觉脸好热,她清楚,脸一定红了……

又是周日,又是送牛牛的时候,女人把牛牛一直送到南山河站。当驮着牛牛经过那个趾高气扬的小白楼时,女人故意看了一下小白楼的大门。门是不锈钢的保险门,关着。不知道家里有人还是没人。女人心里说不出地失落。隐隐的,她有一种想见李丰收的感觉。

牛牛在车子后座上给她说一些学校里的事。女人听得有点三心二意。牛牛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答非所问,牛牛就说:妈,你脑子开小差了。

猛然,女人意识到,自己真的开小差了。

到了车站,女人发现,李丰收一个人在公交站站着,在向她来的地方张望。看她骑着车子来了,向她笑了笑。女人装着没看见,把牛牛送上车,看车开走了,才对李丰收点下头。李丰收说:你今天比上次来得晚。

女人笑了笑:吃过午饭,我在菜地里种菠菜呢,所以来晚了。

李丰收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女人笑了笑。

李丰收和女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并排走着。李丰收说:你儿子长得很漂亮,看样子,随你。

女人笑了笑。的确,所有见过牛牛的人都说牛牛长得像她。

李丰收说:这个小伙子长大了,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大帅哥!

李丰收说这个话,让女人心里很受用。

女人问:你家姑娘长得像谁啊?

李丰收笑了笑,说:像我。一点也不俊。

女人看了看李丰收说:你很帅啊,咋不俊呢?

李丰收苦笑一下:我这样的,还叫帅啊?那猪八戒都叫美男子了!

女人说:别对自己没信心。我记得,咱们上学时,你是你班最帅的男生!

是吗?

是啊。

是最帅的男生?你当时还没看上啊!

这是哪跟哪啊。再说了,当时是小孩子,根本不知什么丑俊的。女人说:以前的事,你还记着呢?

李丰收长叹一声:咋会不记得呢?到死也会记得呢!

女人没有再往下说,她知道,她要是一接着往下说,李丰收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当然,说出的都是她想听到的。正因为是她想听到的,她不想接着说。

李丰收也很知趣,看女人不问,也就把话停下了。

两人默默地往前走。

女人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对象在家做什么?

李丰收沉默一会,说:我老婆她不在家。

女人吃了一惊问:咋不在家?她干什么去了?

李丰收说:她在城里做保姆。

女人又吃了一惊:做保姆?

李丰收说;在枣庄他表姐家。

女人噢了一声。

李丰收笑了一下:她表姐夫是一个局的局长,她表姐也上班。让别人去她家做保姆,不放心,就让我对象去了。

女人噢了一声。

李丰收问:你对象做什么工作?

女人说:在外面出苦力。

李丰收说:别开玩笑了,你当时是你们班的班花,你能找个出苦力的对象?李丰收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不信!

女人说:以前他在矿上上班。后来矿上下马了,他买断了工龄,就回家了。

李丰收唉了一声:那现在干什么?

女人想不说。要说牛强在外面干清筛,她觉得好没面子,就说:在外面跟着亲戚当施工员。

李丰收说:当施工员,好。那是个技术工,挣钱也多。

女人就接着李丰收的话说:就是累。

李丰收说;是啊是啊。干施工员,哪有不累的?

说着拉着,前面到了李丰收家的那座小白楼。李丰收停下车:秀兰,我到家了,到我家坐坐再走吧!

李丰收的目光很热烈,里面燃着火苗。声音很真挚,也很诚恳,这一切,女人都感觉到了。可女人抬头看了看天,看了看前面的路,就对李丰收笑了笑:天晚了,不然,下次去你家。

李丰收很失望,但看女人那态度坚决的样子,只好苦笑着说:那,那就说好了,下次一定来我家坐坐!

女人笑着点点头。

女人转身要走,李丰收猛然想起一件事,说:秀兰,你慢一会走。

女人停下车,李丰收跑了过来,说:对了,忘了问你的手机了。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好吗?

秀兰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号码。

李丰收把女人的号输入手机,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

回到家,天就上黑影了。有儿子在家,女人把晚饭都准备得很充分,菜是菜汤是汤的;儿子一上学去了,光她自己,她就凑合了。有上午没喝了的大米汤和儿子吃剩的菜,她热了一下,将就了一顿。过日子就这样,能将就就将就。要是牛强和儿子在,她绝对不将就的。那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吃饭,她一定会菜是菜饭是饭的。看着牛强和儿子那么快乐地吃着她的手艺,她很有成就感。

这时电话响了,肯定是李丰收打的。她看也没看就把电话摁死了。“自由飞翔”又响起来。她又想摁死,想了想,她觉得不能再有下次了,那样,她就太作死了,太对不起牛强了。牛强在外面累死累活,她却……她不敢想下去了。那样,她太丧良心了……

铃声很顽强地响着,很执拗,也很倔强。女人有点气了,这个李丰收,这是怎么了。她摁下接听键,没想到,是牛强。牛强语气很冲:怎么回事,你咋不接我的电话?

女人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感觉头一下子大了。难道,刚才的事,牛强知道了?她急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我,我……

牛强那边气很大:我什么我?咋回事?

女人稳稳神,用手捂住那颗要窜出胸膛的心,说:咱前庄上那个卖复合肥的,一个劲打电话让我买他的,我,我以为是他的电话呢。说完这话,女人就觉得有一种虚脱感觉,她和牛强从来没撒过谎,可今天,她,撒了。

牛强知道了原因,口气柔了下来。问了一下牛牛的情況,又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女人都一一说了。之后牛强问:老婆,想我了吗?

这句话问的女人心里一惊,凭心说,这段时间,真的没想牛强,心里都是李丰收。就说:你说呢?你是我男人,你说我想不想?这句话说完,她就觉得脸发烧。

牛强说:老婆,我可能最近就回去。刚才吃晚饭,包工头老魏说,还有半个月的活,完了就回家。老婆,你再忍忍。

嗯,这些年我不都在忍吗?那你快点回来啊!

这个你放心,老婆。只要这边一刹工,我就回!

嗯。

哪个王八蛋不想这就回呢!

我知道。

知道就好,老婆。好好保重自己。等着我回啊!

嗯。

那我挂了,这是长途呢!

挂吧。刹工就回家!

放心吧,老婆。来,亲我一下。

不亲,回家好好亲!

女人说着电话挂了。之后,她看着电话,想着刚才牛强的话语,她的脸红了……接着,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一夜,女人都没睡着,李丰收和牛强一直在她眼前转悠。转得她的头好晕,那一晚,她哭了……

这期间,李丰收又给女人打过几次电话,女人看看是他,就摁死了。

说着拉着又到了星期天。

又到送牛牛返校的时候,女人原计划走西路的,不知走顺腿了还是咋回事,车子又驶上了南山河站。女人长叹一声,牛牛很高兴,在后面给她说着他考试的事。这次儿子考的不错,在班里又提前了五名。

前面又到了那个小白楼,女人看了看大门。门关着,也锁着。女人心里一阵慌乱。她感觉到了脸发烫,她知道,脸一定又红了。

前面就是南山河站。离老远,女人就发现李丰收在站牌那儿站着。她知道,李丰收在等她。李丰收看她驮着牛牛来了,给她点点头。

公交车来了。牛牛上了车。看着驶向城市的牛牛,女人知道,她该回了。

李丰收在前面等她。李丰收骑得很慢,等女人来到跟前,就和女人并着走。

李丰收问:咋不接我的电话呢?

女人知道李丰收一定会问这句话,女人这一个星期都在想着怎么回答这句话。女人只说出三个字:不想接。

李丰收惊愕了,嘴张得好大。

女人没有看李丰收也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女人专心骑着车子,看着前方的路。

李丰收又骑着电动车贴上来说:一会去我家!

女人没吭声。

李丰收不解:咋了?

女人淡淡地说:不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总得有个原因啊?

唉!女人长叹一声:结束吧。

才刚开始啊!

女人看了看李丰收说:所以要结束。

说完,女人猛地加快速度,车子向前射去。女人知道身后的李丰收是什么举动。此时,她一门心思都在如何让车子骑得更快上。她感觉她的车子飞起来了。

前面到小白楼了,女人看也没看,就飞过去了……

前方就是自己的村庄了,女人紧提着的心放松了,这时手机响了。不用问,她知道是谁的。她停下车子,按死了铃声。之后,她把李丰收的号码删了。

看着前面的村庄,女人觉得心里宽敞起来,她叹了口气,骑上车子,向家里奔去……

〔责任编辑  宋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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