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倞

1 社区花园

社区花园（community garden，欧洲称为份地花园“allotment garden”，二者有一定相似性，但也存在差异）发源于欧美，在东南亚部分国家也得到发展和推广。它是由社区居民聚集在一起共同建造、种植和维护的花园；可以是一整个地块，也可划分为多个种植单元；可以用来种植水果、蔬菜、花卉等有吸引力的植物；具有提供健康农产品和休闲娱乐空间，促进社区发展等一系列功能[1]。

现代城市聚集了大量人口，远离自然、环境污染和快节奏的工作、生活方式都会给居民身体和心理带来巨大的压力。因此，改善居民健康是实现未来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关键[2]。目前，社区花园在建设健康城市和社区方面所具有的环境和社会改善能力已经得到证实。通过社区花园可以获得更加健康的食物[3-4]，并有助于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5-6]，在促进锻炼、邻里交往和降低心理压力方面的效果也非常显著[7-10]。

社区花园为居民提供了接触自然和参与园艺活动的机会。这对于绝大多数住在高层住宅楼的中国城市居民来说非常宝贵。随着中国城市化的不断深入，居民对自身健康的关注显著增加，有意愿从事园艺活动的人群也越来越多。社区花园拥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可以成为中国健康社会建设的重要手段之一。而且，在中国城市向高质量发展转型的过程中，社区花园建设可以成为社区更新、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显著提高居民的社区参与和幸福感[11]。

相比欧洲份地花园所受到的严格立法保障，美国社区花园具有更强的自组织性，主要以社区和非营利性组织（Non-Government Organization，简称NGO）推动，只有部分获得官方支持和立法保护[12]。因此，在没有充足的法律保护和资金支持下，它表现出更强的多元性，土地和资金获取更加灵活，与城市更新关系密切，建设更加集约和紧凑，与社区联系也更加紧密。这些都可以为城市更新背景下的中国社区花园建设提供宝贵经验。

中国的社区花园研究起步相对较晚，主要集中在基本功能、类型、经营和科普教育等方面的研究[13-14]，近年来也开始在上海、杭州等城市进行试点建设[15]。但是，针对社区花园设计方面的研究相对较少，王雅雯[16]、何伟[17]主要研究布局和设计的基本原则，张慧[18]的规划设计方法研究以西欧花园为主。因此，本研究以西雅图为案例，对社区花园的用地获取、功能分区和组成元素进行总结，从而为中国社区花园的建设、推广提供设计技术支持。

2 研究对象

1 西雅图社区花园研究案例分布Study cases distribution of community gardens in Seattle

2 西雅图社区花园用地类型和获取途径分析The land types and site selection of community gardens in Seattle

西雅图社区花园历史悠久，除了居民、社区和志愿者组织的推动以外，自1973年开始，政府还通过P-Patch计划来支持合作伙伴推动其建设发展，逐渐成为美国最大的政府支持社区花园项目之一。目前，西雅图社区花园的建设在保障食物安全和推进社区发展方面都取得了显著成效，居民对社区花园的空间需求也在持续增加[19]。由于政府的统筹推动使社区花园设计模式具有相对的统一性和代表性。

研究重点选择西雅图23个社区花园建设案例，主要通过实地调研、现场访谈和查阅相关文献资料开展研究（图1、表1）。

3 用地和功能类型

3.1 用地空间类型和获取途径

一直以来，绝大部分美国社区花园并没有被纳入城市公共空间系统，而是作为一种对城市未充分利用土地进行挖潜和再利用的机会[20]。西雅图虽然在后来将其纳入邻里部社区建设处（Department of Neighborhoods Community Building Division）的管理，并编入城市规划发展计划。但是，依然可以看到它在空间获取方面的城市空间挖潜特征。

3.1.1 用地空间类型和权属

目前，西雅图社区花园建设主要利用4种类型的城市空间（图2）：城市公园（作为其中的独立分区）、城市基础设施的防护空间、建筑屋顶空间和未利用的城市空地（废弃、开发困难、待开发用地）。从权属上来看这些土地主要可以分为公共持有土地和私人土地2类。

公共持有土地主要是指城市资产管理区域（property management areas），通常被政府、相关机构组织和土地信托部门所持有，是西雅图目前拥有和管理的城市资产。它主要包括公园、公立学校和沿着线性基础设施廊道（道路、电力、管道）等具有公共通行权力（publicly-owned rights of way）的空间和一部分政府持有，但因为多种原因而未被利用的空间。目前，西雅图许多城市公园和高压电缆下方空间都被用来进行社区花园建设，市中心的一个市政停车场屋顶也被设计成为空中花园（Up Garden）。韦特莫社区农场（Wetmore Community Farm）还利用了交通部道路征地但搁置的城市空间。要求这些公共持有的建设土地处于空置、未利用状态，并允许公共使用，在获得建设许可前还需要开展农业安全性评估。

社区花园建设所利用的私人土地主要涉及未利用的城市空地和屋顶空间，多为山体陡坡、交通死角等不利于城市建设的土地。由于开发受限，使得这些土地更有可能以较低成本的方式获得，而用于社区花园建设。

3.1.2 土地获取方式

土地获取方式主要包括获得土地许可、租赁和购买3种途径。对于公共持有土地主要采用获得土地许可的方式开展社区花园建设。西雅图规划与发展部（Department of Planning and Development）近年来一直在通过修订相关法案来鼓励其发展，2010年正式通过修订法案[21]允许利用政府持有的公共设施用地发展城市农业。对于私人持有土地一般通过租赁和购买的方式获得。租赁是优先考虑的方式，P-Patch一般要求获得至少5年的租约才可以用于社区花园建设。对于实在无法采用租赁形式获取的土地，也可以采用购买的方式进行。租赁和购买的资金可以通过非营利性组织、土地信托和社会捐助等方式获得。胡进培社区花园（The Danny Woo Community Garden）就是社区发展联合会（InterIm CDA）利用每年1美元（约7 RMB）租金租赁的胡进培私人土地[22]。政府资金也可用于租赁和购买土地，但是往往伴随严格的公共服务附加条件。马拉农场（Marra Farm）主要是利用金县公园（King County Parks）组织通过政府财产税资金购买的土地，被要求优先服务于社区低收入居民[23]。

由于社区花园主要位于社区中心的聚集地，所以大部分花园空间也同时作为社区应急中心（community emergency hub site），成为城市遭遇灾难后居民聚集互助的地点。这种与西雅图防灾避险系统相结合的途径，是一种重要的城市空间挖掘和再利用战略，使社区花园可以更好地体现公共性，同时获得更加广泛的政策和资金支持。

3.2 功能类型

社区花园通常兼具私人生产和公共社区服务2种功能属性，花园所生产的农产品一般归私人所有，但花园必须向公众开放，两者利益的平衡尤其重要。由于存在位置、服务人群、经济条件等方面的差异，社区花园主要倾向于2种功能类型：园艺型和生产型。

园艺型社区花园主要种植花卉、蔬菜等植物，品种相对丰富，形成了较好的景观效果，同时更多地承载了休闲游憩、公共交流、科普教育、艺术展示等社区公共空间功能。公园和屋顶空间由于对景观和服务品质要求较高，主要采用此类型；而一部分城市未利用土地，如果周边地区收入水平较高且具有更多公共空间使用需求的话，往往也会采用园艺型。园艺型社区花园要求较高，往往需要更加成熟的公共组织进行管理，也需要更加富有园艺经验的居民参与维护，并需要一段时间的培育。

表1 西雅图社区花园用地和功能类型汇总Tab. 1 Land and functional type summary of community gardens in Seattle

生产型社区花园主要种植蔬菜、粮食作物，品种相对单一，更多满足低收入人群的使用需求，主要以提供健康食物为主要功能。一部分生产性社区花园甚至允许将生产产品进行出售，以此改善低收入人群的经济状况。目前，城市基础设施的防护空间（高压线下层空间）和位于低收入区域的城市未利用土地主要采用此类型社区花园。它通常投入较低，对公共空间的品质要求不高，但依然注重发挥促进低收入社区公共交往的职能（表1）。

4 功能分区和元素组成

西雅图社区花园在设计中主要为了实现可持续农业生产[24]和社区健康发展（表2）。为了满足服务功能需求，西雅图社区花园面积一般不低于350 m2（4 000平方英尺），在密集区域面积一般也不应低于185 m2（2 000平方英尺）[25]。由于具有统一的指导，西雅图社区花园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标准化和实用化的模式。通过案例调研汇总，西雅图社区花园主要可以分为公共服务、公共种植、生产配套和租赁花园4个功能区，包含21种组成元素（表3，图3～6）。根据功能类型、面积、场地条件、投资、种植文化等差异，不同花园的组成元素会存在差异，具体设计形式、材料、细节也会存在细微变化。

4.1 公共服务区

公共服务区是整个社区花园的入口和组织中心，通过设置便利、舒适的环境，服务居民开展园艺活动，促进社区公共交往，主要包含5种设计元素。

1）停车场（图3-1）。依托周边道路侧方停车是社区花园的主要停车方式。此外，社区花园入口处通常会设计3～5个停车位，用于满足进行养护施工、运送物资和堆肥的机动车停放需要。社区花园会在入口处提供一定数量的自行车位，鼓励附近居民日常养护的绿色出行。

2）管理服务建筑（图3-2）。部分社区花园会在入口处修建管理服务建筑，通常包括公共活动室、会议室、教室、管理办公室和卫生间等空间。从目前分布来看，管理服务建筑主要是在占据公园用地的社区花园中修建。这些花园通常面积充足、可用投资充裕，还具有成熟社区组织运营，发挥实验性和示范性。其他绝大部分社区花园主要通过工具间和移动厕所来满足基本管理服务功能。

3）标识栏、通讯板、书架（图3-3）。在入口处，社区花园都会设置醒目、统一、多语言的标识栏，用于张贴花园介绍、公约和工作计划，并放置一系列园艺知识手册。通讯板主要用于发布会议和活动信息。部分花园还设有书架，主要放置城市园艺书籍供居民自取。

4）公共广场、休闲草坪（草坪剧场，图3-4～3-5）。公共广场和草坪是社区花园的必备要素，是居民进行公共活动的场所。社区花园组织通常会在这里定期召开居民会议，也会组织包括播种节、丰收节、园艺讲座等系列活动，以此促进社区公共交往。对于生产型和投资较低的社区花园主要是预留一片草坪区或简易碎石广场，对于投资较高的园艺型社区花园则会修建完备的广场和草坪剧场。广场和草坪除了遮阳设施外，一般较少设置固定设施，主要采用移动座椅来满足不同活动的使用要求。

5）野餐设施（图3-6）。部分社区花园会设置野餐座椅和烧烤台。在中国城的胡进培社区花园中甚至还有一个烤猪坑，定期在这里举办彰显亚洲文化的社区聚会。

4.2 公共种植区

公共种植区是居民共同参与生产、维护的园艺区域，用于促进社区居民合作，发挥改善环境、科普教育和回馈社会等多种功能，一般紧邻入口区域。参与社区花园的居民除了要付出一定的场地租赁费外，一般一年还需要有8～10 h的公共服务时间，维护公共种植区是其中的主要工作。

1）给予花园（图4-1）。许多社区花园都会设置给予花园，主要采用规则布置的木制或金属种植箱进行种植。收获的农产品主要通过食物银行（Food Bank）[26]等组织将健康食物分发给低收入家庭等有饥饿风险的人群，以此促进社会公平。

表2 社区花园基本功能需求Tab. 2 Main functions of community garden

2）儿童、青年花园（图4-2）。儿童、青年花园主要设计儿童友好型种植和游戏设施，实现寓教于乐，通过鼓励儿童和青、少年参加园艺活动，促进社区融洽发展。

3）原生植物示范园（图4-3）。原生植物花园主要用于收集具有生产功能的本地园艺植物，类似于城市农业植物园，发挥园艺科普教育功能。像灯塔食物森林（Beacon Food Forest）还会探索城市农业新的生态种植方式。

4）艺术花园（图4-4）。社区花园尤其重视将农业生产与实用艺术活动结合起来，常见稻草人、玉米棒等植物废料做成的艺术品，通过艺术品和参与性艺术活动来促进社区融合并改善环境。

4.3 生产配套区

生产配套区主要是为社区居民开展日常园艺养护和有机农业生产所提供的服务空间。它通常位于入口附近，由于具有一定的环境影响且需要运用一些机器设备，所以空间相对独立并与停车场、种植区联系紧密。

1）工具间（图5-1）。工具间用于储藏园艺工具，是社区花园的必备要素。对于没有种植分区的中小型花园，通常只设置一个公共工具间，居民共享工具。它常采用集装箱、木屋等易安装形式，在天空花园（Up garden）甚至将废旧面包车改装成工具间。工具间面积一般不超过25 m2。对于面积较大和生产型园艺花园，通常会划分种植片区，设置多个简易工具箱。

表3 西雅图社区花园组成元素Tab. 3 Designelements of thecommunity gardens in Seattle

3 公共服务区Public service area3-1 停车场Parking3-2 管理服务建筑Management building3-3 标识通讯板Signage3-4 公共广场Public square3-5 休闲草坪Recreation lawn3-6 野餐设施Picnic area

4公共种植区Public planting area4-1 给予花园Giving garden4-2 儿童花园Children garden4-3 原生植物示范园Native plants garden4-4 艺术花园Art garden

5生产配套区Production service area5-1 工具间Toolroom5-2 加工区Cleaning area5-3 堆肥区Composting area5-4 水收集系统Water collection system5-5 温室Greenhouse5-6 蜂箱Beehive

6租赁花园区Rental garden area6-1 种植区Planting area6-2 果园Orchard6-3 动物饲养区Animal feeding area

2）加工区（图5-2）。加工区主要是有供水的操作台，居民可以对收获农产品进行清洁、加工，从而方便携带，并将剩余的有机垃圾直接用于堆肥。

3）堆肥区（图5-3）。堆肥区要求位于阳光充足，临近入口的区域。它主要是一系列木框或金属网分隔区。分隔区通常包括3个组团：原始堆料区、半成品肥料区和成品肥料区，部分花园还会包括可回收材料收集区（塑料、纸、玻璃等）。原始堆料区会有醒目的堆肥分类指示系统（标明允许和禁止堆肥材料），一般分为绿色区（包括树叶、蔬菜、水果和无害杂草等）和棕色区（包括稻草、小树枝、树皮等）。

4）水收集系统（图5-4）。社区花园通常会收集建筑、遮阳亭屋顶雨水，一般用塑料集雨桶直接连接雨水管，经过滤后浇灌花园。整个系统原理简单、廉价且易维护，相比雨水的收集利用，其更注重科普展示来培养居民的生态保护意识。

5）温室（图5-5）。部分大型社区花园会设计简易温室用于育苗。温室主要采用阳光板和木制框架搭建的简易阳光房或地面玻璃箱的形式，建造和养护成本相对较低。

6）蜂箱、鸟箱（图5-6）。社区花园倡导有机农业生产，基本每个花园都会设计专门的养蜂区或简易蜂箱、鸟箱。养蜂区一般设置在边缘区，并有醒目的警示和科普标识，用于增强花园自然授粉。鸟箱和喂鸟器主要用于吸引鸟类，增强生物多样性，强化生物病虫害防治。

4.4 租赁花园区

租赁花园是居民开展园艺种植的主要区域，也是社区花园内面积最大的区域，同时还要满足公众参观和游览的需要。它一般划分为不同地块供居民租种，目前也有社区花园探索集体种植的模式。

1）种植区（图6-1）。种植区是每个社区花园面积最大的必备要素，需要选择阳光充足的区域。道路将整个区域划分为一系列种植地块，对于面积较大的种植区往往先划分成多个种植组团。除了山坡等不规则种植区，道路通常采用直线形式，将地块划分为矩形，这样便于划分均匀和管理方便。种植地块面积一般为10～20 m2，只有郊区少部分生产型社区花园地块较大。

道路宽度一般不窄于0.7 m（满足独轮手推车运输物资的需要），主要采用木皮覆盖物、砂石和麻袋等低成本和透水材料。一般2或4个种植地块共享一个水龙头，旁边设计水管挂架。输水管道必须位于道路下方，不能位于种植地块内。

种植地块边缘一般采用木板围合，高度10～15 cm。对于屋顶、广场等无土区域，种植主要利用木箱或金属箱，高度一般为40～60 cm。山坡区域主要利用低成本混凝土空心砌块、混凝土板进行围合，部分展示区会选用木桩和砌石挡墙。

2）果园（图6-2）。社区花园中的果园一般由集体共同养护，由于难以促进园艺活动，所以并不常见。它往往位于不适于园艺种植的边角区域，通常面积不大，以展示为主。灯塔食物森林（Beacon Food Forest）目前在探索果树与蔬菜等作物进行混合种植的模式。

3）动物饲养区（图6-3）。由于气味和噪声影响，动物饲养在社区花园中并不常见，只有1个低收入和1个亚洲文化的社区花园存在鸡舍。

5 总结和讨论

社区花园是一个兼顾城市农业和社区公园的城市公共空间，对促进中国城市居民健康、提升环境品质和强化社区建设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从土地获取方式来看，城市土地挖潜和功能符合中国城市更新和空间品质提升的发展方向，同样可以成为未来中国社区花园建设的主要土地获取途径，需要强化相关管理政策，为城市空间的精细化使用提供法律依据并拓展资金来源。

从功能分区和组成要素来看，西雅图社区花园已经形成了科学、完备的系统，为中国社区花园推广提供了范本。但是，由于气候和文化传统的差异，再加上中国历史上积累了大量优秀的生态农业智慧，值得进一步融会贯通，探索中国特色的社区花园设计方法。

西雅图社区花园的设计、建设和维护是一个以居民、社会组织为主体，设计师和政府共同参与的长期过程。相比美国，目前中国城市居民在从事家庭园艺方面的传统和经验都存在一定差距，需要更加长期的引导和推动。

从未来研究来看，除了社区花园的设计，在运营和维护过程中的多方参与模式、社会组织工作方式、相关法律政策、资金支持途径都是实现社区花园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

图表来源(Sources of Figures and Tables)：

图1人口密度数据来源于美国2013年人口统计数据，由作者绘制；表1社区花园面积、租赁地块数量数据来源于http://www.seattle.gov/neighborhoods/programs-andservices/p-patch-community-gardening，由作者绘制；其余图表均为作者拍摄和自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