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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应该怎么读

2019-11-26戚翠荣

文学教育 2019年34期
关键词:爱丽丝童话

戚翠荣

当光良的那句“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传唱开来,似乎一下子没有人再相信童话。然而,我们的生活怎能离得了童话!既然如此,对于这“骗人的童话”,我们又该怎样阅读呢?

首先,从童话的起源开始。

童话历史悠久,其与儿童文学的另一种体裁——儿歌同步出现。极端些,它甚至跟语言的起源同步。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有语言,就会有交流。一位母亲,哄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入睡时,妈妈的轻拍柔抚中、妈妈的浅吟低唱里,未必没有童话吧?鲁迅先生不是说文学起源于劳动吗?如果伐木工人的“杭育杭育”是诗歌最早的节奏,那么,接下来的这首北方儿歌《杨树叶儿哗啦啦》:杨树叶儿哗啦啦,小孩睡觉要找妈,宝贝宝贝快睡吧,马虎子来了我打它。不就是地地道道的童话吗?儿歌的前半部分沉浸在《诗经》般的比兴中,后两句则一下子进入恐怖片的节奏。“马虎子”是什么?马虎子来自我们的想象,现实中并没有相应的动物,但它又令幼儿心生恐怖,也许孩子们会把它想成老虎、狼、狐狸等令人畏惧、令人讨厌的动物结合体……这难道不是来自人的想象?正是这种想象,造就了童话。

所以,童话渊源流长,它的出现要早于“儿童文学”很多年。在中国,儿童文学一词,较早来自周作人先生。那是上个世纪的1920年,周作人先生在北京孔德学校做演讲时,首次提出“儿童的文学”①,此后“儿童文学”出现。而这时,童话已经出现很久很久了,就像我们讲童话最爱用的开头“很久很久以前”。如此,童话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出现了。自然大家会说,童话一词的出现,跟孙毓修先生的《童话》杂志有关。这个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我们说的是童话这一文学样式的本身出现很早,而作为概念的童话出现则要晚得多。两者的出现有着不小的时差。

其次,我们来看童话的幻想。

幻想出来的东西是真实的吗?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伦敦国王十字车站有一个93/4站台,可是那个站台上停放着一辆开往霍格沃兹魔法学校的红色专列,列车驶向的终点是一所学校。那所学校里有很多门功课,有的,学生很喜欢,有的,学生们很不喜欢。那里的老师也是这样,有的老师很受学生的爱戴,有的则不然。那里的同学也会拉帮结派,也有小团体。那里也有学霸,自然地,也有成绩不好的学生。学院(班级)考核,也是采取量化的形式。学期结束四个学院还要排名次,那里的学生也会为名列第一而欢呼,为落后而沮丧。到这儿,你还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吗?

不,完全不!那只是借了一个外在的形式,里面叙述的可是无限接近真实的故事。那里的巫师、魔法、魔杖……该是少年心底美好愿望的投射吧。所以,“童话诞生自每个人心中,隐藏着我们心灵最深处的愿望。”②

来自丹麦小镇奥登赛的文学青年克里斯蒂安·安徒生,甫一出现在首都哥本哈根的舞台,从跑龙套开始,遭人讥讽,受人耻笑,多像那一只乡下养鸭场的丑小鸭!而那只历经磨难、差一点冻死在冬天里的鸭子,春天里,从乡下的河边走啊,走啊,一直走到了一个大湖边。它无比羡慕湖中央那些高贵、美丽的天鹅,但是一想起自己从一出生就不断被讥笑太丑,便羞愧得无地自容,虽然无比仰慕却不敢靠近天鹅!可是,就在它自卑地低下头看向湖面时,它看到了什么?曾经的那个又大又丑的鸭子,已化身高贵美丽的白天鹅!就像那位一路磨难、连读书也只能断断续续,虽经好心人的赞助,却终于无法完成学业的安徒生历经坎坷终于走向了文学创作之路并大获成功。《写给孩子们的故事》让他一举成名,圈粉无数,红遍整个欧洲。这样的蜕变与丑小鸭终成白天鹅,不是异曲同工吗?那么我们说,丑小鸭是安徒生之“志”,你接受吗?

到了这里,请回答:童话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答案自然显而易见:一篇篇童话就像一面面神奇的镜子,映照出我们内心的那些隐秘,也映照出人类从幼稚走向成熟之旅。

到了这里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无幻想,不童话;无童话,不真实。

那么,童话到底是什么?

一个隐秘橱柜、秘密花园的入口

小女好了给你,无意间闯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纳尼亚,她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保护好自己,就如同那个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活变化,那种惊慌失措难以言喻。在一个孩子的童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很显然,没有一个孩子会进入冰雪的纳尼亚、会掉进兔子洞,也没有一个孩子会像骑在鹅背上的尼尔斯一样在不断变大变小中体验童年的奇特经历。可是又有哪一个人的童年里,没有面对变化的惊慌失措而又不肯、不敢与大人交流?

也许,其隐喻不言而喻。不够充分的抱持导致儿童误闯(跌落)进冰雪世界(黑暗的兔子洞),独自体验陌生或无序的世界,家人则或混沌无知或迟钝沉睡着。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充分的“抱持”会产生这样一个婴儿:既被充分喂养又感到很真实,这样的婴儿能够应对生活中的困难。婴儿要作为自体而存在必须被充分地抱持。

当爱丽丝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姐姐告诉她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她把自己梦中的经历告诉姐姐时,姐姐将信将疑。恍然间,姐姐似乎听到了爱丽丝描述的那些场景里发出的声音,可是侧耳静听,她立刻反应过来,那只不过是一种类似幻听的感觉。爱丽丝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姐姐真的明白吗?即便是生活在一个家庭里的同胞手足,因为被抱持的感受不同,也会有不同的童年场景。那些表面看似已经流散的童年记忆碎片,其实一直影响着长大后的生活,面对世界既畏畏缩缩又跃跃欲试,不能充分表达,不能充分投入,也不能充分探索。

获得丰富的个人意义

我是爱丽丝,也许你是胆小的狮子,她是娇弱又矫情的玫瑰,他是被玫瑰驯服的B612星球的小王子……纵然我们可以化身为一个个心向往之的童话形象,但又有哪一刻,我们的心底不住着一个不愿意长大也就真的没有长大的彼得·潘?重要的是,我们每个人似乎都可以找到一个自己喜爱的童话形象对号入座。

“一个用来说明道理的法学案例,我们一旦掌握法理便不会一遍遍地去阅读它,但童话却让我们在不同的年龄阶段反复阅读,它像一个秘密花园的入口,每次开启都能带给我们不同的体验。”③就如同我们读《皇帝的新装》,童年阅读,会让我们捧腹大笑:一个傻皇帝和一群溜须拍马、虚伪可笑的大臣;后来再读三读,我们知道,这样的故事,这样的骗子和一群只知道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大臣,到了今天在我们身边依然存在。看起来荒诞不经的故事,其普世性甚至不输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

心理学家布鲁诺·贝特尔海姆认为童话以象征的语言传达出人类千百年积累的经验和智慧,揭示许多有关人生和人心的基本原理。他说,“与儿童所能理解的任何其他类型的故事相比,从童话中我们能了解到更多的关于人类内心问题的信息,更多的正确解决困境的办法。”

以《海的女儿》为例。它以极端的形式借小人鱼的遭遇表现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激荡、波澜、困惑、抉择以及解决这些问题的最终途径。其心理意义在于形象生动地揭示了某些重要的人格属性。

一是小人鱼的主动精神,小人鱼没有选择跟自己的姐姐同样的道路,而是勇敢地爱上人间的王子,并勇于表露自己的爱。虽然这样的爱最终以失去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但小人鱼无怨无悔,她忠于自己的内心。二是她对于信念的坚守,美丽的小人鱼羡慕人间世界、爱上英俊的王子、也曾想为心上人能够回到自己身边做交易……不就是现实中深坠情网恋人的真实写照吗?但小人鱼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任自己化作海面上的浪花再变成泡沫。这样的幻灭,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全?是对他人的成全,也是对自己的成全。这样的坚守,无私、高尚。

《海的女儿》里如此哀婉动人的爱情故事,也正是作者安徒生爱情的写照。固守无望的爱情,终究虚妄一场。放手却是成全,成全了别人,也成全了自己。

童话和现代人的精神世界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对于任何问题,都一定准备好了某个令人信服的答案等着你。(河合隼雄语)我们相信童话,并一直寻找那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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