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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谈霍克海默--阿多诺与海德格尔对于技术理性的批判

2019-11-22马杭杭

神州·下旬刊 2019年10期
关键词:工具理性科学技术

摘要:马克思说过,“人们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产力——这是他们全部历史的基础,因为任何生产力都是一种既得的力量,是以往的活动的产物”。

在科学技术业已成为现代社会发展之中流砥柱的今天,隐藏在科学技术背后并主导科学技术发展的技术理性应当更加引起我们的警醒与关注。在海德格尔那里,这种技术理性主导了自然科学的发展,使科学研究越来越追求精确性与权威性,使科学研究表现为贫瘠化和功利化。在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阿多诺和霍克海默那里,这种技术理性则主要体现在近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以及现代文化工业中。

本文中笔者将主要依据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和法兰克福学派主要代表人物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启蒙辩证法:哲学断片》一书,提取他们对于科学技术的看法,撷取他们的观点来为他们对技术理性的批判进行阐释。

关键词:科学技术;技术理性;工具理性;文化工业

一、为何要对现代科学技术进行批判

技术的进步从来都不是静悄悄的,历史地来看,它总伴随着一些新事物的产生,和旧事物的灭亡,正如同火药的出现而把整个封建骑士阶层清扫出了历史舞台那样。现代科学技术是技术理性的外在“依托”,技术理性正是凭借着这一外在实体而得以延续。“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的生产力总和,人对自然以及个人之间历史地形成的关系,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尽管一方面这些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为新的一代所改变,但另一方面,它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1)马克思在这段话中清楚地言明了从历史唯物主义视角出发,技术的发展进步必然会改变社会性质,而这种改变究其根本则是人或人的本质的改变。因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而以霍克海默和阿多诺为代表的法兰克福学派和以海德格尔为代表的存在主义哲学家则从思维方式(精神维度)以及生存论层面出发去探讨技术进步所带来的影响。“技术是知识的本质,它的目的不再是概念和图景,也不是偶然的认识,而是方法,对他人劳动的剥削以及资本。”霍克海默和阿多诺(为方便起见,后文中将直接简称阿多诺)清醒地认识到,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尤其是技术的进步,知识已经被简化为方法,而技术也在崇尚工具理性的工业化社会中更多地淪为一种控制手段。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在这种转变中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人们从自然中想学到的就是如何利用自然,以便全面地统治自然和他者。”沉浸在技术的胜利为人类所谋求福祉的喜悦中固然可喜,我们当然不希望“被彻底启蒙的世界却笼罩在一片因胜利而招致的灾难之中”,因此对于技术——这柄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保持必要的警醒,亦是重中之重。

海德格尔将科学和机械技术看成是现代社会的根本现象,他对此多有批判,比如“机械技术始终是现代技术之本质迄今为止最为显眼的后代余孽……”。显然,以机械技术为代表的的现代技术,它的本质实为支配其发展的技术理性;而现代的科学技术,其实不过是这种技术理性在特定时代的衍生物。海德格尔以此来驳斥现代科学和机械技术所赖以生存的技术理性。

二、海德格尔对于技术理性的批判

海德格尔在《科学与沉思》一文中曾开宗明义地指出,“科学的本质可以用一句简明扼要的话来陈述,那就是:科学是关于现实的理论。”海德格尔进一步指出,“科学这个名称始终而且仅仅指近代——现代科学。”这一界定在充分强调科学之时代性的同时,也指出了科学与现代社会之间的紧密联系。“我们今天所谓的科学,其本质乃是研究。研究的本质又何在呢?研究的本质在于:认识把自身作为程式建立在某个存在者领域(自然或历史)中。”(《林中路》p68)海德格尔认为,现代自然科学的特征之一便是某种程度上的精确性。这种精确性使得科学研究越来越专门化,它不关注事物本身、事物的特征及其变化,而只关注着最终的结果。“认识”也由原来对真理的探索而转变为“对权威性话语和宣布这种话语的权威的正确理解”(p68)。在工具理性日益成为主流价值的今天,科学研究也越来越具有企业活动的特点。换句话说,其越来越成规模化和追求效益。科学研究仅仅沦为一种只重视结果而忽视过程的活动,学者也不再需要广博的学识和图书馆来为真理辩护,“学者消失了”,他们被各种会议和出版商所支配的研究者所代替。

显然,海德格尔意识到,在工具理性横行的时代中,人被简化为了一种工具。对科学技术之转变与本质的分析最终必然转向人,人才是一切技术进步的最终关怀与目的之所在。“毫无疑问,惟有在世界成为图像之际才出现了人道主义。”(p81)人原来所享有的神圣地位已经被技术所取代。“正如任何人道主义对古希腊来说必然是格格不入的”,惟有人的尊严与价值一再受到贬损的时代,真正的人道主义才产生了。“一旦世界成为图像,人的地位就被把捉为一种世界观。”(p80)

“对于现代之本质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两大进程——亦即世界成为图像和人成为主体——的相互交叉,同时也照亮了初看起来近乎荒谬的现代历史的基本进程。(p81)(2)”世界被简化成了图像,“庞大之物”只能改变自己的形态或者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展现出来。自笛卡尔以来的主客对立问题,也不过是“人成为主体”这一转变的自然结果,而这一对立事实上是当下诸如人与自然关系问题之所以存在的理论根源。因此,我们不得不说,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及其所推动的技术进步,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的存在方式。而这正是存在主义思想家海德格尔如此执着于技术问题的关键之所在。

三、霍克海默、阿多诺对于技术理性的批判

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蓬勃发展,人类的认识已不仅仅局限于典籍与自然,他们向未知的领域发起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知识的启蒙与技术的进步,深深地刺激着人类贪婪的求知欲和征服感。人们不仅企图要重新书写和认识历史,也大张旗鼓地排除人类认知的盲区、野心勃勃地探索人类的极限。正如阿多诺所说,“真实的历史是由真实的苦难编织而成的,而这苦难并不因为消除苦难的手段的增加而得到相应的减少”(p6)。前进的浪潮遮蔽了暂时的阴霾,启蒙打破了愚昧与封闭的枷锁,人类正式进入了“祛魅”的淘金时代。在摧毁和打碎旧时代的同时,人类也同时构筑起了一个独属于技术时代的通天塔,而构筑这座塔的基石则是人们的普遍共识——技术理性与工具理性。

1、对近代科学技术中工具理性的批判

欧洲中世纪的漫漫长夜随着启蒙運动的发展而被打破,人性解放的思想日益突破了“神权至上”的封锁线。梳理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启蒙运动与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基本上是同步的,它们很可能曾在发展过程中受惠于彼此。“人们从自然中想学到的就是如何利用自然,以便全面地统治自然和他者。这就是其唯一的目的。启蒙根本就不顾及自身,它排除了其自我意识的一切痕迹。这种唯一能够打破神话的思想最后把自己也给摧毁了。”(p2《启蒙辩证法》)人与自然的对立,实际上只是近代以来主客对立的一种外化,是人与物分离的具体化表现。为此,阿多诺说道:“主体和客体之间的距离是抽象的前提,它是以占有者与其通过占有物而获得的事物之间的距离为基础的。”(p9)

技术使得人们生存方式多元化,它在量上体现为人们生活选择的多样性,增加了无数的可替代品;亦即“替代物变成了普遍的可替换性”(p5)。在质上来看,它又使得人们的生活方式同一和简化,趋于单一,可复制性极强,“不同的事物被同化了……万物同一性的代价就是万物不能与自身认同”。(p9)现代社会追求实用价值,这只是现代社会的现代性所展示的一个侧面,在现代性面前,“任何不符合算计与实用规则的东西都是值得怀疑的”(p3)。

技术使人类社会作为整体进步的同时,却使得作为个体的人在现代性社会中显得尤其渺小,人与现代性社会的关系正是流落荒岛的奥德修斯及其同伙与独眼巨人波吕斐摩斯这一寓言的真实写照,“势不可挡的进步的厄运就是势不可挡的退步”(p28)。社会分工的进一步发展,使得人只能作为环节或部分依附于机器,在个体性被蚕食殆尽的同时,作为总体性的人也被消解了。“人类的技艺和知识随着分工的发展产生了区别,然而在人类学的意义上,人类又被迫返回到了更原始的阶段。这是因为,技术的发展给人们带来了生活的安逸,统治也以更为沉稳的压榨手段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同时也确立了人类的本能。想象力萎缩了。”(p28)(3)神圣与诗性,在如今显得廉价而又可笑。一个技术如此泛滥、拿来主义大肆盛行的时代,想象更显得难能可贵——想象是依附于自然,扎根于大地的,它含有一定程度的原始性。于是,在这个碎片化的时代,大部分事物普遍呈现出一种扁平化的状态。“这一灾难不能只归于个人已经退避到社会及其物质生产的背后的缘故。在机器发展已经转变为机器控制的地方,技术和社会的发展趋向总是相互交织在一起,最后导致的是对人的总体把握,这种落后的状态也并非是不真实的。”(p28)

无可否认的是,以机械吊臂、动力汽车以及微型电脑等现代化的技术确实使人们的日常工作变得便捷有效;但本质上来看,它们实际上不过是人的外部机体功能的延伸;从根本上来说,人之作为人而存在的存在方式及其处境从未改变。“长期以来,生产系统一直规定身体是为社会机构、经济机构以及科学机构服务所造就的生产系统,这些机构越是复杂和精致,身体所能得到的经验就越是贫乏。”(p29)随着技术的发展,人的外部机体功能从长期的发展来看实在处于一种退化的状态。古希腊人通过竞赛来展现人性(形体)之美来取悦神,而在今天它则完全变质,资本在背后接管了一切,它也只能以其观赏性和娱乐性来博人眼球。

2、对文化工业中技术理性的批判

阿多诺所谓的“文化工业”,实际是是现代技术在文化领域的具体运用,诸如电影、广播、杂志等。如果没有数码和电子技术的发展作为外在支撑,纵然有着天马行空式的想象、激情澎湃的豪情壮志与勃勃雄心,电影工作者们也只能谈兵于纸上。如果没有现代化的通讯手段与传播媒介,广播与杂志也只能流于浮云。“因为在今天,文化给一切事物都贴上了同样的标签。电影、广播和杂志制造了一个系统。”(p107)

在阿多诺看来,技术理性主导着文化工业,它作为主谋创造并支配着整个以现代技术为主导的媒介系统。“技术用来获得支配社会的权力的基础,正是那些支配社会的最强大的经济权力。技术理性已经变成了支配合理性本身,具有了社会异化于自身的强制本性。”(p108)技术在经过变异而具有了一定的社会控制功能之后,便成功地实现了其与政治的联姻,而这一联姻的直接后果便是技术与权力的挂钩。而在经过一番美轮美奂的装扮之后,技术理性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到经济社会中。在社会秩序构建完整的社会中,这种技术理性同时表现为观念的意识形态,通过这种理性意识来对存在于社会中的人与制度施以影响。“整个资产阶级的现实运动都表现为观念,而这些观念又体现在人和制度身上;同样,真理不仅仅是理性意识,同样也是包括理性意识的实际形态。”(p3)最后,正如阿多诺所言,技术理性所主导的文化工业在消费社会中取得的胜利是双重的,首先它从外部祛除了真理,其次它从内部用谎言把真理重新建立起来。

在技术使得一切物质手段简化的今天,人不再作为总体来出现,人和社会被简单粗暴的捆绑在一起,并将其视为整体,美其名曰“社会共同体”。人在技术操控的现代性社会中沦为了奴仆。“今天,尽管机器供养了人们,但它使人们变得软弱无力。但是,正是在机器形式中,异化理性正在对社会——这个社会把作为物质和精神机制的固定思想模式同自由、生活和思维调和起来——发生着作用,并把社会本身当成思想的真正主体。”(p30)(4)这个无所不包的混杂的社会从此便以主人的面目示人,而实际上是人类自己发明出的怪物“弗兰肯斯坦”。物质的禁锢延伸到意识的领域便是思维的僵化与想象的空白,人们已习惯于依凭技术进行拷贝和复制,思想在物质日新月异发展着的今天只能日趋同一。启蒙只是对少数人的启蒙,而对大多数人,它是彻头彻尾的赤裸裸的欺骗。显然,在当下技术语境下探讨技术与人这一问题无疑更加重要。

注释: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09月第3版,第172页。

本页三条引用见马丁.海德格尔《林中路(修订本)》孙周兴,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

本页引用见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哲学断片》,梁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页码如上。

本页引用见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哲学断片》,梁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页码如上。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2]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哲学断片[M].梁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3]马丁.海德格尔.林中路(修订本)[M].孙周兴,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

[4]马丁.海德格尔.海德格尔文集.演讲与论文集(修订译本)[M].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作者简介:马杭杭(1993.8-)男,民族:汉,籍贯:宁夏固原市,学历:硕士在读,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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