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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

2019-11-21海饼干

雨花 2019年8期
关键词:小朵

海饼干

陆明凑过来时,张小朵快速把身体转向了床的另一侧。他扑了个空,双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就收回去了。卧室变得格外安静,刚才那些窸窣的响动都不见了,仿佛一瞬间就被黑夜吞噬了。

对于婚姻,小朵似乎没有什么想法,就像此刻她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该做什么。有一个多小时或更长时间,她只是盯着电脑屏幕发呆,随后又开始翻手机。屏幕里的世界斑斓多彩,总有些东西吸引她,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容易过去,小朵看了一下时间,把饭卡从包里掏出来,她要去楼下食堂。

下班时,小朵照例要延迟一会儿下楼。王都是银行柜员,为人和他的职业习惯一样斯文有礼,他看上去很忙,总在快下班时才能透口气,和小朵在QQ上聊会儿天,这个约定是雷打不动的。虽然半小时后他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回家做饭,但小朵觉得这半小时足够了,也许一天的烦闷就在这会儿工夫化解掉。看着王都的QQ头像暗下去,小朵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办公桌,也许这也够她支撑回家后的无所事事了。

春天,万物生发,所有事物都可以萌芽,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小朵结婚也是在春天。陆明比小朵大七岁,当初,小朵妈妈舍不得把唯一的女儿这么早嫁出去,如果不是陆明特别靠谱,他的家人又催婚,也许还要等几年。陆明家生活状况并不好,新房都是两个人去租的。虽然他们很快就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但小朵很留恋那个春天,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甜蜜的春天延续的时间仿佛蜘蛛拉出的长丝,小朵觉得至少有一年多,他们都生活得春意盎然。

陆明平时并不怎么爱说话,规矩的短发,拘谨的穿着,让他更显木讷。可他做事条理清晰,交代给他做的,小朵根本不必操心。他几乎包揽了全部家务,包括每天早起为小朵做饭。其实小朵单位食堂早饭非常丰富,光面食就有十几种,但陆明还是不放心,总觉得没有他煮的八宝粥营养丰富,除了八宝粥,煮鸡蛋也是每天必备,面食有时是馒头,有时是包子,包子里是扎实的肉丸。小菜则是本市酱菜厂的拳头产品——拌菜心。

小朵吃饭时,陆明会坐在边上,看着她一点点吃,吃少了,总要劝上几句。小朵吃完把碗一推,离开桌子,陆明就把碗筷收拾到厨房。这是一桩在外人眼里完美的婚姻,连闺蜜都觉得张小朵嫁得太好了。

春天的夜,有着各种花朵混合而来的香气。陆明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烤肉摊的烟雾一点点向上升,仿佛那些烟雾很快就会弥漫到四楼,他赶快起身关上了窗户。

烤肉架周围站满了等烤肉的人,酒馆的食客许多都是小区内的居民。他们喜欢在店外随便找个椅子坐下来,当然,服务员会手脚麻利地支起小桌子招待客人。只是这些桌椅都要比室内的小一号,身材大的人蜷缩在上面显得有些可笑,尤其那些肉嘟嘟的女人,浑浊的烟雾也遮不住她们被衣服捆扎得像粽子一样的身体,即便如此,人们也不愿意回到酒馆那略显沉闷的空气中去。

小朵把手上的书放下,揉着有些酸胀的胳膊。以前读没觉得这么厚啊,她嘟囔着下了床,扫了一眼坐在窗边的陆明,他还在专注地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小朵冲了一袋藕粉,可能是水不够热,藕粉并没变成粘稠状。陆明听到响动走过来说,让我来啊,要先烧点沸水。水能烧热,可有些东西凉了就再也不会热了。

没等他说完,小朵便把藕粉水一饮而尽。

以前生活是什么样的呢?五年前或更远,小朵对所有新奇事物都充满兴趣,她会在学校院子里找到最大的蚂蚁窝,看它们如何齐心协力把一只卷叶虫拖到蚁穴周围。如今,小朵总陷入这样的回忆不能自拔,她想循着这轨迹找回那些有趣的生活,但它们似乎早已逃得不知踪影。如果光阴是魔法,人会在不断变化中前进还是停滞?谁知道呢,小朵停下了胡乱的想象。

小朵的生活早已划好轨道。那就是和陆明白头偕老,想到这几个字,小朵莫名感到胸口闷。那是种长期压抑导致的憋闷感,这让小朵想起童年时母亲的一场病。脊椎结核有多严重小朵并不知道,但从父亲厌恶的神情和母亲绝望的叹息里,她还是感觉到一二。第二次下病危通知时,父亲从医院彻底消失。

没有人注意到年幼的她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白天去学校,夜里因为怕黑常常抱着根棍子站在墙角,那是母亲常用来教育她的棍子,其实那也不能完全算棍子,是一根中药,叫木通。妈妈从自家药材店拿回来的。忘记恐惧时她睡得很沉,以至于那段时间她总是迟到。穿了半个多月的外套,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许久没洗的头发让同学对她唯恐躲避不及。小朵的天空本是湛蓝的,但那时陡然就变成了灰色,每当灰色的天空向她压下来,她就感觉憋闷,喘不上气来,不得不深深吸两口气,才能让她觉得不那么窒息。

后来妈妈痊愈,爸爸就走了,带着另一个女人和对家庭财产的恋恋不舍。

也许每一桩婚姻都危机四伏。无论它看起来多么光鲜,背后一定和丝袜一样有破洞或抽丝的地方。想到这,小朵深深叹了一口气。

来看樱花吧,最近龙泉寺樱花开得正旺盛呢,王都在对话框里写下这句话时,小朵愣住了。她从没想过和王都见面。

我们不是约好,永远不见面吗?小朵没有再说下去。

没关系的,我想见你。

小朵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见面的时候就是分手的时候,这是小朵的底线。小朵在网上交朋友从不突破自己的底线,但她的坦诚并没对这样的关系有过多帮助。有段时间,有几个聊天的人知道了这样的底线,但还是强烈表达了想见面的愿望,他们仗着自己与小朵感情深厚不断央求,想哄着小朵同意,好像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给块糖就能哄走一样。

小朵的黑名单里有长长一串名字,他们就是因为触碰了这条底线而被小朵拉进了黑名单。

陆明似乎并不在意小朵在网上交朋友,他每天只顾着过最平实的日子,他说这才是人最应该过的日子。当然他说这些话时刚结婚。当时小朵很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的男人。妈妈对这桩婚姻也是满意的。她经常唠叨小朵,陆明的踏实可靠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你要好好过日子。

考虑好见面的事了吗?距上次谈起这个话题才过去两天,王都问得有些不耐烦,这在他看来是完全没必要犹豫的事。我不想见,早就跟你说过,你也赞同的。小朵试着提醒王都。我那是怕你缠着我,所以答应的,你就不想见我吗?我不信。王都信心满满地回到。

小朵没再回复他,她提前下线了。好久没吃二中对面那家的凉皮了,她要去,且很迫切,这是个正当的理由。她拢了拢垂下来的头发,就下楼了。此后三天,王都和小朵都没在QQ里碰面,就像商量好了一般。

快乐就像春天枝头的鸟一样,说飞走就飞走了。小朵的日子似乎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挖空了。她有些无所事事,忙完工作就在同事办公室之间晃荡,与人说笑。但她发现,无论跟人说什么,都填不满下班后的那半个小时。小朵知道自己最少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忘掉这个半小时的模式,在这一点上她是有经验的,黑名单里长长的名字可以作证。

从城北到城南有1万步左右,那是小朵的家到单位的距离。今天不想坐公交车,小朵决定走回去。她走得很慢,从落日散着余晖走到街灯完全亮起来。遇到感兴趣的店,她会稍作停留,虽然这停顿很短暂。没人会注意一个穿着浅色素花裙的年轻女人在花店前驻足,与植物们对视。只有花店的店员会出来招呼她,劝着买些花儿带回去,可小朵从没买过,她知道美好的事物看看就好,并不一定要拥有。

小朵虽从没见过王都,但看过照片。所以第四天当她看到单位门口香樟树下那个焦虑走动的身影时,吓得赶快向办公区域跑去,像此刻香樟树落下的叶子。让生活陷入乱麻可不是她的风格。

小朵是从楼后运垃圾的通道离开单位的,她实在想不出更体面的办法了。当垃圾通道浓重的气味涌进她的鼻子时,她想到了中午在食堂扔掉的半个馒头、一些菜汤和几块肥肉,现在它们应该已经被运到这里了,她用力嗅了嗅,但没分辨出它们的气味,她有点难过,仿佛丢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一样。

站在自己家楼下时,她接了王都打过来的第15个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电话?王都的咆哮声从那边传出来时,小朵赶快摁住了手机喇叭的位置,好像怕王都从那些细小的孔洞里钻过来。我说过不会跟你见面的,小朵说得异常平静。我真理解不了你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个说喜欢我的张小朵不是你吗?小朵从没听过这个斯文的男人说出这样气急败坏的话,她几乎没有回应,只是听着,仿佛他们正在电脑前,一起听着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旋律在王都的质问声里忽上忽下,有一瞬,她觉得他在电话那边一定像只围着演奏者上蹿下跳的猴子。这首曲子小朵最喜欢的那节只有几分钟,但王都把气力耗尽用了接近半小时,后面的声音就不那么悦耳了。讽刺夹杂着讥笑让这个男人的声音在手机里有些变形,这让小朵十分陌生,感觉到王都已渐渐疲倦时,小朵挂上了电话。她把王都的微信和QQ都删除了,包括刚才那个不断打进来的电话号码。

自那天以后王都似乎就在小朵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带着他的牢骚和愤愤不平的情绪,当然这愤愤不平小朵不知道从哪里来,他们并不亏欠对方,小朵觉得。

小朵缓慢地爬上四楼。洗澡,换睡衣,蜷缩在沙发上。陆明开始并没发现她哭了,后来发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望着窗外,羊肉串在烤肉的人手里不断转动,另一个服务生在对着炭火扇扇子,火苗和烟似乎都大点了,陆明赶快起身把窗户关上,但两只眼睛还盯着楼下烤肉的人,仿佛烤肉人手上烤的不是羊肉串,而是他。

有人说吃香蕉可以让人快乐。小朵就在家里和办公室都放了香蕉。陆明也跟着吃。有那么几天,夫妻俩仿佛沉浸在秦始皇炼丹能长寿的说法中一样,对吃香蕉这回事乐此不疲。

具体会不会快乐尚未可知,但这样一来二去却生出些乐趣。偶尔陆明会打趣小朵,再这样吃下去好心情来没来不知道,长胖了是真的,像杨贵妃似的。小朵一拳头挥过去,却在半空中落下来了,像动力不足的箭。她看着陆明,自从那件事以后她就没再认真看过他,那双曾经如湖泊般安静的眼睛,现在多像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啊。

陆明看小朵盯着自己出神,就慢慢努着嘴靠过去。小朵则快速从沙发上跳起来说,别来这套,转身回卧室。陆明看着关上的卧室门,有些烦躁,在客厅不停走动,他走到卧室门前,想进去和小朵辩解,或大吵一架,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就又坐回到阳台上。那里有个小茶桌,茶杯里的茶还有些烫嘴,他放下茶杯的声音有些大,但都被窗外烤肉店嘈杂的声音盖住了。

他站起来,看着楼下烟雾弥漫的烤肉摊,有个胖乎乎的女人坐在桌前快速地吃着肉串,仿佛谁要跟她抢食一样,陆明朝楼下吐了口痰,关上了窗户。

到了早上,当晨光从窗纱投射进这套两居室,昨天两个人的不快似乎已烟消云散,一切看上去又暖融融的了。小朵看着厨房里,陆明扎着他们蜜月去云南玩时买的围裙做早饭。那是用少数民族特有的蜡染技艺做的,蓝底百花。当时,小朵虽没看过蜡染的过程,但大概琢磨出了制作过程,后来一问商家果然是八九不离十。小朵有些得意地看着陆明,当他们十指紧扣地走过那条古街时,小朵觉得身后的其他声音好像都消失了,仿佛这世上只有他们俩。但此时小朵觉得以前想的都那么不真实,她知道那是另外一个小朵,是一个还沉浸在幸福中的小朵,她们之间起码隔了一个肥胖身影的距离。

小朵身体里流淌着爸爸的血,她知道自己在感情中很难专一,好在她也继承了妈妈的克制。她不能找和自己一样的人,她需要有个靠谱的爱人,所以当时在几个追求者中选了老实的陆明。

那件事以后,小朵没给他改正的机会,陆明也没给小朵任何解释,就这样憋着。两年里,这个家几乎膨胀成了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在一座活火山上生活不容易,陆明做的饭,小朵再也没觉得好吃,他为她做的事,她再也没在意过。她把自己安置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陆明看得到,却摸不到。她从眉毛到脚趾头都在对他说不,虽然这拒绝从来都是温柔的,甚至无声的,恰恰如此,陆明才有种天天在火山口上炙烤的感觉。

当然她也有话想找个人说说。可不能和亲戚说,闺蜜也不行,妈妈就更不能说了。陆明真是个孝顺孩子,没事就来看我……小朵去妈妈那,常听她唠叨这些。再说她也不忍心让妈妈受伤害,怕她再被一只乌鸦遮住天空。

老人们说出门碰到送葬的队伍吉利,可以把坏运气带走。想起两年前的那个早上,小朵并没觉得多么吉利。陆明骑电瓶车把小朵放在单位附近就走了,他今早单位有事,要早点到。

小朵刚目送陆明的电瓶车走远,就看到一列长长的送葬队伍走过来。为首的男人白衣白帽,手上捧着一个老年男人的遗像。照片上的男人面目安详,小朵看照片的一瞬,感觉他的眼睛似乎冲她眨动了一下,小朵赶快退了几步,给队伍让路。后面有大大小小十几个人跟着,都穿着丧服。两个唢呐手在队伍的两侧边走边吹奏,有个梳着花白辫子的老年女人在队伍后面唱歌。小朵听着很诧异,明明是送葬,她唱的却都是欢快的歌,就差唱《今天是个好日子》了,目送送葬队伍过去后,小朵才准备过马路。

你叫张小朵吧,身后有个纤细的声音传来,小朵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去。一个女人在她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等她丰满的身体完全塞进小朵的眼睛,她也没想起这个人是谁。我叫刘丽,是陆明家的邻居,你可能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还没等小朵反应过来,来人已经在自我介绍了。一听是陆明的邻居,小朵赶忙点头打招呼。

如果你不介意,借一步说话,刘丽示意小朵到街边的灌木林去。小朵不好推辞,只好跟着她走了过来。矮灌木并没遮掩住她们,两个外形差别很大的人,怪异地站在一起。小朵,我知道你也忙,所以就有话直说了。小朵预感到有些不对劲,她那么敏感,可又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对。

我和陆明在一起很久了,他不爱你,你成全我们吧。小朵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怎么跟演电视剧一样。虽然觉得可笑,她还是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可刘丽的样子实在让她不能朝这个方向想。她耐着性子说,这位姐姐你是在开玩笑吗?早就知道你不信,没证据我也不会找你啊。说着刘丽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这一定是P上去的,小朵用力推开还要说些什么的刘丽,转身就跑。直到坐在办公室,她的心还是咚咚跳个不停。这件事她是不会相信的,但还是要问问陆明怎么有这样的邻居,难不成是个精神病吗?小朵心烦意乱地想着,一直捱到中午下班。

陆明赶到她办公室时已过了吃饭时间。边听小朵说,边吃着她从食堂打回来的饭,但直到她说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筷子放下,有些慌张地看着小朵。小朵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用力地抓着陆明的手说,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她说不用我负责的,而且是她主动的,谁知道她会这样啊,你看到她那样了,谁会真心喜欢她啊。你为什么这样做,小朵几乎在怒吼。陆明抱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像极了爸爸第一次被妈妈捉奸在床,她不是妈妈,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她站了起来,压低声音冲着还坐在沙发上的陆明说,滚,滚得越远越好。陆明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跑出办公室。

那天晚上,小朵什么也没说。她从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她的骄傲不允许,妈妈更接受不了。她胡思乱想到凌晨一点多钟才睡着。早上醒来,她坐在床上想着,昨晚和以往的夜没什么不同,陆明熟睡的样子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可为什么只一天,他就能从亲密的爱人,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陆明怎么解决和刘丽之间的问题,小朵没过问,也许她真的觉得这不是个对手。自那天以后,小朵就没冲陆明笑过,无论他为小朵做什么,她也没再让陆明碰过自己。她不是没想过离婚,除了陆明抵死不同意,她也怕伤害妈妈,那就这样过下去吧。亲友们不断在催他们生个孩子,建议他们去医院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两个人对这件事倒像是商量好一样守口如瓶,对外又像修补如初的瓷器似的保持着恩爱的形象。

她从没想过原谅他,只要想起那件事,想起刘丽的模样,就干呕,又什么都吐不出来。慢慢地,小朵就有了许多聊友。其实无论是王都、李都,还是赵都都不重要。她只是想和他们说说自己的生活,聊聊自己的想法。她只想倾诉,也许她从没想过要背叛丈夫,哪怕那是陆明。她坚持着自己的底线,虽然有时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虽然小朵个性看似还是那么坚硬,但她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也许她会原谅陆明,这两年他的付出小朵都看在眼里。

四月底的一天,陆明的手机像窗外的鸟鸣般响个不停,本来小朵是不打算接的。还没等小朵说话,那边便飘过来个甜美的声音,嗔怪道,干嘛呢,半天不接电话。小朵回了句,你找谁,对方没声音了,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哦,你老公上次定了牛奶,怎么还不来取呢?我是顺天超市的服务员。

之前无论怎么生气,她从没打开过他的微信,没检查过他的钱包,她不屑于这样做。但现在她知道自己再犹豫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她飞快地打开他的微信,无论一个人如何小心,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何况他知道小朵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所以并没防备。

四月的江南已接近初夏,可小朵坐在沙发上却像掉入冰窖一样,周身一阵阵发冷。也许,她并没真正了解眼前这个男人。胸口又闷又疼,她有些喘不上气来。但她和陆明只字没提电话的事,当然也没说微信里那些赤裸裸的话,如果说前阵子对陆明又重拾了些信心,此刻这点信心被现实击得粉碎。

晚上,小朵做了一个梦。清晨,在巨大的白菜地里,确切说是白菜森林。她变得跟拇指姑娘或借物的女孩差不多大。在她头顶上,露珠一大颗一大颗地挂在肥厚的叶片上,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白绿相间的白菜在露珠的映衬下,显得很是脆嫩。正看着眼前的景象手足无措时,一只小象出现了,它眼神清澈平静,向小朵伸出长长的鼻子。小朵似乎一点也没害怕,笑着拉起它的鼻子,一起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它们就被一道深沟挡住了去路,对面,象群正热情地打招呼,小象回头看了一眼小朵,突然挣脱她的手,冲向深沟。在小象跃出去的一瞬,一大颗露珠落在小朵的脸上,她被这冰冷的露珠浇醒了。

现在,只要想起这个梦,小朵就会想到那只小象真挚的眼神,熟悉、亲切却又无法触及,一如这短暂春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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