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阙维杭

在美国这个“移民大熔炉”里，以往的社会研究得出过结论：华裔是美国移民群体里最成功的族裔（当然，还有说犹太裔是最成功的）。这一点，似乎让在美的华裔美国人和企盼着移民美国的中国人都很受用。

不过，根据美国加州大学社会学教授Jennifer Lee 以及洛杉矶加州大 学（UCLA）Min Zhou 教授的研究发现，其实美国的墨西哥裔二代移民才是美国最成功的移民。之所以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原因很简单：这项调查研究的目标不是人们最终的努力成果，而是人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努力的。

这就与以往的研究乃至与中国人心目中的“成功”有了极大的距离。比较一下吧，一位出生于中国移民家庭的孩子，如今成长为一名美国知名律师；而一位墨西哥裔二代移民，现在只是完成了高中学业，就能在美国拥有一份稳定的蓝领工作。这两个孩子哪个才算是成功的呢？显然，答案取决于对成功概念的理解与认知，答案自然也就见仁见智。

相比较之前，美国耶鲁大学曾经做过的那个得出“华裔是美国移民群体里最成功族裔”的研究，撇开研究对象以学生的考试成绩、教育成功以及家庭收入中位数等因素和所谓文化优越论等，加州大学研究所讨论的并不是文化因素。研究者认为，华裔美国人或者墨西哥裔美国人的父母对于教育都十分重视，之所以华裔家庭的子弟领先于其他族裔，是因为他们自身起点就高，而且他们能接受到家庭给予的帮助。

调查发现，如果仅从教育成果上来看，华裔移民确实很成功，约有64%的华裔孩子是大学毕业生，这个比例在美国社会相当高了。美国的华裔孩童拥有极大的学习推动力，华裔家庭父母会将孩子送去最好的学校，敦促孩子所学是为了将来获得高收入的工作，因此医学、药学、法律等相关专业往往就成为华裔孩子的首选。墨西哥裔孩子的受教育水平则要低很多，仅有86%的墨西哥裔学生高中毕业（而华裔学生的高中毕业比率为100%），仅有17%的墨西哥裔学生获得了大学文凭。

另一方面，不少华裔家庭的父母本身水平就很高。比如在洛杉矶，约有60%的华裔家庭父亲、40%的华裔家庭母亲拥有大学文凭，这个比例远远高于美国的社会平均受教育程度。而墨西哥裔家庭父母的受教育水平则要远远低于这个数字，尽管这样，墨西哥移民后代们的高中毕业率仍然是其父亲的两倍多，更是其母亲高中毕业率的三倍。所以，根据下一代人奋斗的进步程度，墨西哥裔无疑高居榜首，远超在美国的中国移民。从这个坐标对照，说墨西哥裔移民成功也不算妄言了。

研究发现，美国墨西哥裔家庭父母其实也很重视孩子的教育，但是相比于华裔父母对下一代“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强烈企图，墨西哥裔父母从不逼迫孩子去学习，他们会要求孩子完成高中文凭的学习；如果有可能，才会鼓励孩子进入美国大学学习。墨西哥裔子弟也都有志于追求美国高等教育，他们一般会选择一所邻近的社区大学就读。只是由于有的墨西哥裔父母本身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所以他们并不能给孩子学习提供什么帮助。不过通常我们在美国社区和学校也可以发现，墨西哥裔学生都比较快乐，他们乐于参加各种文体娱乐活动，而不会沉迷于“书虫”般的学习生涯。

研究也认为，有些美国华裔父母对于成功的定义太狭隘，他们只愿意简单地将自己所获得的资源转接给自己的下一代。这也是很少能在美国的作家、表演、时尚界艺术界等领域找到华裔移民成功人士的因素。因此总体说来，虽然华裔移民在美国社会发展态势良好，但并不能说华裔移民就很成功，因为他们起点就很高；而墨西哥裔移民虽然现在并没有拥有最突出的社会成就，但是他们本身起点就低，他们进步特别快。

相信很多人尤其是在美国的华裔或更多中国人并不认同这项研究的结论，他们心里一定嘀咕，墨西哥裔移民怎么比得上华裔啊？他们怎么能算成功呢？笔者也不完全认同这个结论，毕竟这项研究的定位也还是不无偏颇之处，但它至少提供了一个新的观察角度，提醒华裔移民更理智更冷静地思考所谓的“成功”，也提醒华裔移民及其子弟身处美国社会的定位与参与度。

介绍这项关于美国移民谁最成功的研究，并不是笔者撰写此文的目的，而是耳闻目睹到一些社会现象。由此联想到，我们对于“成功”的界定究竟应该是什么？是高学位高收入高地位的工作、职务，还是有益于社会融入社会令人尊重的社会角色？

每年的感恩节圣诞节期间，美国许多城市的社会慈善机构都会发放感恩节圣诞节大餐以及御寒衣物，让那些挣扎在贫困生活线乃至流离失所的无家可归者，得以在节日期间获得相应的饱暖和尊严。旧金山、硅谷、洛杉矶、纽约等城市都有这样的善举，往往成为节日里最温暖人心的一道风景。但与此同时，也能够看到一些与慈善本身极不和谐甚至不相容的行径，大煞风景。譬如有参与了2017 年感恩节，硅谷地区为无家可归者提供感恩节大餐服务的华裔朋友，在微信上感叹连连，既为那些无私奉献的义工们的爱心所感染，为那些一手抱着幼子一手替餐盘流水线添加面包等食品的父母点赞，也为那些忙前跑后端盘送碟满心欢愉为众人服务的孩子们所感动，但更多的是感到羞愧，为自己同胞的羞愧！因为在这样领受慈善大餐的现场，在上百名就餐者之中，华裔人士居然占了三四成之多！

这些华裔移民有的结伴而来，有的一家三代盛装般赴席，甚至不少人还带着大包小袋，吃不了还要兜着走。尽管现场义工都觉得，这些人完全不像是无家可归者（事实上华裔也没有人沦为无家可归者），但因为事先规定，要尽量满足来者的所有要求，因此尽管心生疑惑与不满，义工们还是要替他们打包，让他们满载而归。这类“不吃白不吃”的华裔，在移民美国多年的族群里，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乞食的地步，何以要如此争先恐后去蹭一顿大餐呢？！反观这一慈善现场，来吃这顿免费大餐的墨西哥裔移民并不多，印度裔更几乎没有，倒是义工队伍中还有好几个父母带孩子一起来服务的印度家庭，以及墨西哥裔的青少年，忙前忙后，在义工服务中也潜移默化滋养起了下一代的社会责任感。至于华裔的孩子们在这样的场合缺席，似乎也是常态。从这样的行为倒回去探讨社会准则，探讨公德公益，谁更成功呢？

我们再看看硅谷各大公司的清洁工，各个社区家庭前草坪树枝的修剪工，几乎无一例外是由墨西哥裔移民承担，还有第三产业的服务员岗位，这里有太多他们的身影。也许这都被世俗观念认为是“低端”工作，更是绝大多数华裔移民及其子弟不屑于去做的。但正是这些工作，保障了硅谷各大公司的整洁运行，保障了社会有序发展，保障了人民生活无虞。试想，倘若有那么几天那些“低端”岗位的工作人员销声匿迹了，高科技重镇的硅谷还会运转自如吗？

一些中国人向来以成败论英雄，当今的社会更以贫富与否论成功。果真如此吗？整个地球村，整个世界和人类的价值观，莫非就如此狭隘吗？

所以啊，在成功这个话题上，移民还有很多功课要去努力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