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佟佟

张艾嘉很温和，但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她爱开玩笑，言语风趣。

我问她：“最近在忙什么？”“我忙着做母亲，做太太，做女儿啊！房子要打扫，衣服要烫，所以我忙得连导演的邮件都没办法看。”

过了一阵子，她又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很多人都说我这几年没有拍多少戏。虽然我现在在家的时间比较长，可是必须应付的事真的太多了。妈妈年纪大了，她需要我陪。家里的东西这里要修那里要修，只有我清楚它们出了什么毛病。我要让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吃好饭。家里还有好多的书和DVD，再加上我又迷上了打高尔夫球，时间就更不够用了。”

张艾嘉被称为“独立新女性的典范”，连她都抱怨，可见职业女性不易做。“常常有人问我做女导演需要什么条件，我说最好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因为那样你就不能太自私。每件事你都非管不可，要不然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女儿和老婆，最后你只有把你的时间贡献出来管这些事。所以我说职业女性一定要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女人都应该有自我的世界。”

停了一会儿，她又笑说：“其实现在某些时候，我又比较享受什么都不做的状态。三十多年了，我几乎没有停过，我想我现在可以停一段时间。”

张艾嘉的确有资格讲这句话。她15岁入行，做足40年。做演员，她得过数届影后；做导演，她的多部女性电影都历久弥新；而做女人，她这辈子的经历可能是别的女人的几倍。

就像她在《一个好爸爸》里写的一句台词——“一个男人一生中有几段情是避不了的”，一个女人一生中有几段情也是避不了的。

她出身书香门第，长得美，又洒脱，恋情也非常生猛。

她于1974年为第一任男友金川与嘉禾解约，1979年嫁给大她十多岁的刘幼林。“他是个君子，是我不好，是我不成熟，心还没有定下来。”结婚半年即传出绯闻，绯闻对象是罗大佑。“那时年少轻狂，觉得能配上自己的男人似乎只有声名赫赫的罗大佑了……”接下来还传出过与杨德昌、李宗盛的绯闻，但都无疾而终。

之后，她在聚会上认识了她的第二任丈夫王靖雄。经过一段苦恋，她于37岁未婚产下儿子奥斯卡，到1991年两个人才终成眷属。爱情终得圆满，事业又蒸蒸日上，却发生儿子被绑架一案，幸而七天后儿子安全找回。“你了解到这世界上有许多事你没办法预计到，意外随时会发生。”张艾嘉变得更低调、更沉静。慢慢地，她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你会发现其实很多东西从前就有，历史和过去就摆在那里，只是你没有看到，没有发现。”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当年李宗盛为她写的这首歌打动了无数人的心，想来人生的所得所遇也无非就是《爱的代价》。

“《爱的代价》我唱了差不多20年，但近几年唱得比较少了，我觉得我已经过了唱这首歌的年纪。这几年反倒是李宗盛唱得比较多，可能他到了这个年纪感触比较深吧，那么他要唱，就去唱吧。这首歌是他写的，用的是我的心情，我和他经常聊天，我们是知己。我不是那种很会唱歌的人。比如蔡琴，她的嗓音真好，而我唱歌一般都是在讲我的人生经历，更私人化吧！”

20世纪80年代，张艾嘉是众多文艺女青年中的一名，而罗大佑不过是刚刚出名的创作人，杨德昌是新导演，李宗盛白天帮父亲送煤气，晚上去唱歌。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盛况？

“哇，那个时候——”张艾嘉拖长音，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光，“很忙，有参加不完的派对。那时我很坏，因为没有狗仔队，所以我在尽情地谈恋爱。以前的男生很单纯，以前的事情也很单纯，那时我的心中就只有朋友和创作。那时候的事如果拍出来，大约可以写80个故事吧！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但是我现在已经不会经常想起了。”

人人都叫她张姐，实际上她的小名叫小妹。“还是在1987年和1988年的时候，人家就开始叫我张姐啦，因为当时有部戏里我演老师。小妹是最早认识我的人叫的。前段时间我参加一个活动，碰到徐枫姐和佩佩姐，她们都叫我小妹，我觉得特别高兴，因为现在很少有机会被人叫小妹了——那天在座的都叫我小妹。”

事实上，张艾嘉依然是小妹。她爱笑，配上新剪的短短童花头、两个永不消逝的大酒窝，显得既年轻又俏皮。资料上记载张艾嘉生于1953年，可是连我们的美女摄影师看着她都发了一阵子呆：“天哪，她怎么这么年轻？她跟我妈一样大哎！”她靠着林奕华拍照的时候小鸟依人，我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些男人会爱上她——她原来真的是永远的小妹。

和所有的八卦粉丝一样，我追问：“咦，当年罗大佑写过一首歌叫《小妹》，是专为你写的吧？”她笑着把头扭开，林奕华贴心地替她回答：“哇，又来了！”

是的，都已经过去了，其实我只是想说歌词写得真不错。

“小妹，小妹，我们有温暖的过去，我们有迷惑的现在与未知的将来。小妹，小妹，该去的会去该来的会来，命运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