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踪
2019-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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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市曲江第一中学
一
年轻的奈托拉利斯·波艾尔已经在这片雪原上徘徊好久了。不仅如此，他带的猎狗也早就跑得没了踪影。“真不幸啊。”奈托拉利斯叹了口气。话音刚落，蓦地挂起一阵狂风，那雪原竟也随风而逝，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站在了悬崖之上，不远处的崖边有一只灰狼，正静静地望着他。
奈托拉利斯从未见过这样的狼。它是如此的高大壮硕。奇怪的是，这只狼毫无进攻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那双罕见的冰蓝色眼睛望着他。
奈托拉利斯不敢轻举妄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都有可能使狼引起狼的怀疑，从而导致狼攻击自己，更不用说掏枪了。就这样，一人一狼伫立在崖边，顶着凛冽的山风，静静地对望着。
……
“奈托拉利斯，奈托拉利斯，快醒醒，起床了！”
奈托拉利斯猛地睁开双眼，阵阵烤肉的香味传来，哥哥泰若安·波艾尔已经在做今天的早餐了。
“真罕见啊，你居然会睡到这么晚才起床，难道你的情人在梦中呼唤你吗？”泰若安轻笑着说。
“真是的，意外而已，哥你就别再笑我了。”奈托拉利斯说道。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泰若安一边将烤好的肉递给奈托拉利斯一边说道。
“准备好了，都在那个包里。”奈托拉利斯接过烤肉，指了指墙角的包。
“那就好，我去检查一下狗的情况，顺便给它们喂点肉，你吃完后把东西带好出来，我们就出发。”泰若安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好。”奈托拉利斯答道。
二
基奈半岛，位于阿拉斯加南岸，它凭借着茂密的森林和充足的淡水成为了无数动物赖以生存的家园。在人类没有到来之前，这里一直都是基奈半岛狼的王国；后来，人类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开始在基奈半岛繁衍生息，由于人数不多，倒也算和平；但自从16世纪后期大批带着先进武器的英国人涌入这里后，基奈半岛狼被视为了邪恶的象征，一场长达数百年的人狼大战就此打响。今天，奈托拉利斯和哥哥泰若安就要上山猎捕一只追踪已久的基奈山狼。
这只基奈半岛狼是两周前出现在波艾尔兄弟的视野中的。那天晚上，突然狂吠起来的猎犬打破了寂静，兄弟俩急急忙忙端起猎枪冲出门外，发现挂在杆子上的一大块肉竟不翼而飞，而雪地上残留的爪印和毛发证明了盗窃者是一只狼。虽然兄弟俩很奇怪这只狼是怎么越过栅栏偷走肉的，但他们依旧为许久未见的基奈半岛狼的复出感到兴奋，他们打算亲手杀死这只狼，向朋友们炫耀一番。于是，他们开始留意这只狼的动向，终于在前些日子找到了那只狼的老巢。然后，他们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勘察地形、采购装备，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带着四只猎犬，上山猎狼。
“果然冬天入山很费劲呢，雪太厚了。”泰若安踢着没过脚踝的雪，抱怨道。
“还好啦，这里毕竟没有那种及腰的大雪呢，快走吧，早点猎狼早点收工。”奈托拉利斯说道。
“是，是，”泰若安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严肃啊，就不能放轻松些吗？”
“我只是不喜欢你有事没事都要说上一两句的样子罢了，尤其是打猎的时候，总是让我感觉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奈托拉利斯一边辨认着路线一边说道，“按照这个速度，大概下午我们就能到达那只狼的所在地了。”
“要是放在平时，我们可能现在已经到了呢。”泰若安凑到弟弟耳边，轻声说道。
“我都说了这只是个意外，”奈托拉利斯眉头一皱，将哥哥推开，“话说平时要不是我叫你，你能起来吗？”
“好好好，我错了，以后要是再出来打猎，我一定会早点起来的，你千万别生气，赶路要紧，赶路要紧。”见弟弟真的有些生气了，泰若安急忙双手合十赔笑道，但他心里却一直在犯嘀咕：“为什么他今天这么浮躁呢？以前开过比这更大的玩笑他都没有过生气，真奇怪。”
“为什么这个吊儿郎当的人会是我的哥哥，简直一点也不靠谱。” 奈托拉利斯叹了口气，心想，“但是为什么我今天心里这么烦躁呢，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旋即他又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还是快点赶路吧。”
于是，兄弟二人就一同向着目的地——狼洞前进。
三
“我们到了。”奈托拉利斯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山洞，说道。
话音刚落，一团灰影就从洞里窜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向北方逃去，但它的右后腿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一瘸一瘸的，怎么也跑不快，甚至还被地上裸露的树根绊了一个趔趄，模样甚是狼狈。
“先不要追，这可能是……”奈托拉利斯回头正想解释一番，以打消哥哥可能产生的某种不冷静的念头，却发现泰若安已经端起了枪，脸上自由散漫的样子瞬间被冷峻和严肃取代，黑黝黝的枪口直指那团烟灰色的身影。
“轰——”猎枪的声音在整个山谷中回响，一大群鸟儿被这如雷般的巨响惊到，争先恐后地窜到空中，不知所措；而那团烟灰色像被一股大力掀了一把一般，猛地向前冲去，重重地撞在了树干上。
“你想说，这是狼的调虎离山之计？”泰若安镇定自若地收回枪，说道，“每当有猎人靠近藏有幼仔的狼穴时，成年狼总会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去吸引猎人的注意力，猎人为了得到一张完整的狼皮必定不会开枪。然后，狼只要将猎人引诱到离狼穴很远的地方再逃跑就可以了，是这样吗？”泰若安又笑了，“但你老哥我可不是那种只贪图眼前利益的三流猎人。”
“嗯，你说的对。”奈托拉利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条奄奄一息的狼面前，用刀结果了它的生命，“事不宜迟，我在这里收拾这只母狼，你带上一个袋子去看看洞里有没有狼崽。”
“好。”
过了一会，泰若安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从洞里钻了出来，笑道：“大丰收，大丰收！一共六只狼崽呢，皮毛又细又软，质量非常不错。”
“你没事吧？刚才听见里面动静挺大的。”奈托拉利斯看见哥哥出来，忙问道。
“怎么可能，几只不到三个月的狼崽子能对我有什么威胁，就是抓的时候它们不老实，有些麻烦罢了。”泰若安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
“那就好。时候不早了，咱们快点回去吧。”奈托拉利斯点了点头。
“嗯，走吧。”
说罢，二人扛起今天的战利品，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只有那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寂静的狼洞，静静地待在原地。
“什么事都没发生啊，果然那只是我的错觉罢了。”奈托拉利斯心想，“今天，依旧是个好日子呢。”
……
天渐渐黑了，寂静地宛如一潭死水的深林，忽然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四
深夜，猎狗的咆哮和一阵凄厉的惨叫打破了二人的美梦。兄弟俩急忙从床上跳起来，抓起猎枪冲出门外，发现一只巨兽将一只猎狗踩在脚下，死死地咬住了其咽喉，又猛地一甩头，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那只狗的鲜血瞬间四处喷溅，其余猎狗见状，便不敢再上前，只是围着那巨兽狂吠。那巨兽缓缓抬起头，两道愤怒与仇恨的光芒像利剑一般射去，让兄弟二人不禁心中一紧。
狼！奈托拉利斯急忙端起枪瞄准，却听见另一边轰鸣声已经炸响。那只狼闷哼一声，忽然转身撞开猎狗，逃走了。
“哎呀哎呀，仇家找上门了。”泰若安叹了口气，冷笑道，“没办法，它要找事，我就奉陪到底！”
“好，好。”泰若安应声道，“刚才那只狼被我打中了，只是没打中要害，收拾完以后好好休息一下，天一亮咱们就去找它算账。”
“好，让这件事快快结束吧。”奈托拉利斯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兄弟二人就带着剩下的三只猎狗，追着雪地上的零星血迹出发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前方有团灰影一闪而过。
“抓到你了！”奈托拉利斯心想，急忙加快脚步，企图追上那个身影。但他忽然脚下一空，连人带枪滚下了雪坡。
“喂喂，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精神恍惚了？”泰若安趴在坡边喊道，“‘这里很容易就会踩空，所以要格外小心’这件事，还是你告诉我的呢，怎么你自己先中招了？话说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这雪坡一时半会儿爬不上去，绳子又在我的包里用不了，看来咱们要分头走了。”奈托拉利斯活动了一下四肢，说道，“你先跟着血迹继续追踪，再顺路留些记号，我顺着记号去找你。”
“好，我让一条狗下去陪着你一起走，你快点跟上来。”泰若安点了点头，让一条猎狗顺着雪坡滑下去后，便继续追踪血迹去了。
“走吧。”奈托拉利斯对狗说道，他相信早已将地图熟记于心的自己一定会尽快找到出路，与哥哥汇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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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已经徘徊了好久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走不出这片被雪覆盖着的茂密林海，顺着标记寻找始终无果，就连猎狗也早都跑的没了踪影。“真不幸啊。”奈托拉利斯叹了口气。忽然，猎狗凄厉的惨叫伴着一阵狂风传来，他急忙顺着声音寻找，终于发现前方的断崖之上一灰一黄两团身影若隐若现。“终于找到了！”奈托拉利斯兴冲冲地端着枪向悬崖奔去。但等他到达悬崖边，猎狗早已倒下，只有一只狼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那双罕见的冰蓝色眼睛望着他。
奈托拉利斯从未见过这样的狼。它是如此的高大壮硕，比他们全村最大的猎狗还要高出半个肩胛，一身银灰色的皮毛如同缎子一般闪闪发光，而这只狼冰蓝色的眼睛更是为它添上了一份高贵的气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只狼的肋侧又一道深深的血痕，那是被子弹擦过的伤痕。它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蕴含着无比丰富的情绪，是痛苦，悲伤，还是不甘？奈托拉利斯并不知晓，但在看到它的眼睛的一瞬间，他犹豫了，他居然无法对着这只狼扣动扳机。最终，他还是抬起微微颤抖的双手，瞄准，射击。
“轰——”那只狼身子晃了晃，却并没有倒下，它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奈托拉利斯，缓缓地向转向悬崖，仰天长啸。顿时狂风大作，凌厉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打在奈托拉利斯的脸上，使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但他隐约看见那只狼伴着这声长啸，消失在了风雪中。
五
四十五年后。
年迈的奈托拉利斯·波艾尔站在四十五年前的悬崖之上，回想着当年发生的种种。
自从那只灰狼消失后，基奈半岛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狼的踪影。直到1925年，政府宣布基奈半岛狼彻底灭绝后，兄弟俩才意识到，当年他们所杀死的，很有可能是最后一头基奈半岛狼。不仅如此，因为基奈半岛狼的灭绝，岛上的生态日益衰落，那个林海雪原的形象早已成为过往。在愧疚与不安的驱使下，他们决定要为恢复这里的生态做点什么，以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
“你真的要走吗？”奈托拉利斯望着在车站等车的哥哥，问道。
“嗯。十年前，我亲手扼杀了基奈半岛的希望，这是我的罪孽，所以，我应当亲自来挽回这一切。”泰若安说道。旋即他又笑了：“放心吧，我发誓，待你再次在基奈半岛听见狼嚎之日，就是我归来之时！”说罢，他拍了拍奈托拉利斯的肩膀，便登车离开了。
“我发誓，我会留在这个岛上，守护这里的一切，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啊！”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子，奈托拉利斯大声喊道。
……
“今天，他依旧没有回来啊……”望着一片寂静的山谷，奈托拉利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嗷呜——”
奈托拉利斯猛地抬起头。
“嗷呜——”远处又传来阵阵狼嚎。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奔下山去，回到了那个小屋，使劲地推开了那扇门。
空荡荡的房间依旧一片寂静，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他沉默了，轻轻地关上了门，低头不语。
“你在那边忧郁什么呢？”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奈托拉利斯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回过头，看见一位老人面带微笑地望着他。泪水，瞬间从奈托拉利斯的眼眶中涌出。
“欢迎回来，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