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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诗歌是关于生活的摇滚

2019-11-14■倪

长江丛刊 2019年28期
关键词:沙县小凯台球

■倪 江

在酷爱摇滚乐的年纪,我搭便车去了广州,在白云区认识了一个福建沙县的男孩。这个男孩叫小凯,比我大两岁,准备来广州开沙县小吃店的,后来钱被偷了。于是我们就决定一起找一份工作,在一家卖汕头牛肉丸的店里送外卖。众所周知,正宗汕头牛丸很出名而且非常好吃,我们的店里卖的牛丸却很一般,因为老板一家是梅县的。

我常常骑着自行车四处送外卖,有时候白云机场附近点了外卖,我送过去可以看到刚刚化完妆的空姐。晚上大部分时间我和小凯混迹在台球厅,小凯台球打得很好。那一阵非常流行打台球赌点东西,在广州,大家都爱熬夜,所以赌注大多是一罐红牛。我和小凯在台球室待上大半晚,就可以带上一堆红牛回去。

小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生活的才华,他认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人,有失业的保安,街头混混,有男公关,还有刚出狱的黑社会大佬。我常常跟着小凯在城中村里穿行,最后在宵夜的摊上和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一起聊天喝酒。我发现,大多数人和我以前刻板印象中的完全不同,他们另类、离奇的生活状态,让我觉得生活丰富而开阔,充满了可能。

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写诗了,但完全没有方向,以我当时肤浅的诗歌修养,认为诗歌就是一种宣泄情绪的工具,我沉浸在那种年轻气盛的状态之中。

我和小凯常常熬夜,有时候通宵喝酒,我们为认识那些有意思的人乐此不疲。这样的结果就是,我们上班迟到。时间久了,常常会对早九晚五的工作感到厌烦,最后还被老板炒了鱿鱼。

后来经人介绍,我们到广东省冷库搬货。每天穿着一身棉袄,头戴棉帽子,脚上套一双棉靴,在零下18度的冷库里搬冻羊腿、冻兔子,从早到晚,非常累。除了累以外,在冷库里时间长了连鼻毛都会结冰。

冷库的后面有一条运输铁轨,常常在中午的时候,那里空空荡荡。我躺在铁轨上,听着那些全都死于27岁的摇滚歌手们,布莱恩·琼斯、吉米·亨德里克斯、吉姆·莫里森、柯特·科本……我躺在铁轨上望着阳光照射下的蓝色的天空,看到了真正的光芒,不是别的,就是生活。耳机里的摇滚乐和眼前脏乱差的生活完全合拍了。遇到的各式各样的生活状态和各种各样的人,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几乎和摇滚乐一样,有着或强劲或狡黠的鼓点,它们点燃了我对生活的激情对生命可能的无穷想象。

生活也可以是摇滚的。

我从小凯身上学到了许多生活的智慧,但我还想要经历更多,我仍然在写诗。我在西安做过服务员,在海宁做过足浴城的钟房,在武汉地下通道卖过唱,在合肥卖过蛋糕,在东莞做过工人……

诸多的生活经历之后,一种摇滚和诗歌结合的东西在我的写作中渐渐形成,它并非局限于对艰难生活的发掘,不必去赞美,去讴歌,去同情;它既不是完全的现实,也非完全的文学,而是在两者之间摇晃的巨大的自由,我将一直在这种美妙的摇摆中追寻下去。把生活当作摇滚乐,才能让我看到肮脏的失败的被毁灭的生活里的激情、美和可能,它是我超越生活的方式,也是找到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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