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 子

冬天，在乡下

除了牲畜们咀嚼着稻草

来驱散饥饿和寒冷

我也曾经利用稻草

取暖，并让自己躺成一根稻草

稻草的温暖，来自

七月里金色的阳光

一根稻草比风轻

比火重，它的身体里

暗藏着一团温暖的火

当年在乡下，差不多

家家门前都有一垛稻草

或者柴禾垛。那年月

稻草温暖了每个村庄

也抵御了北方冬天的寒冷

甜杆

甜杆这个名词

曾经和一个动词

紧密相连，那年头，在乡下

孩子们对糖的认识

是来自甜杆的一点点味道

真正的甜杆

一般都种在园边子

那是一种边缘农作物

它的低产，也只能

被用来咀嚼后吐出

实在没有甜杆

玉米杆子和高梁杆子

在水份足时，也可以

用来一节一节

被剥皮嚼成沬

在乡下，许多时候

人和牲畜过着一样的日子

一样的生活习惯

都同样咀嚼着作物杆子

只不过，人嚼后吐出碎沬

反刍

反刍，是一种生理

功能，人没有

骆驼有，牛和马也有

它们把草原吃进肚子里

然后一下一下咀嚼

我咀嚼口香糖时

就像是在反刍

嘴在不停的动

一头牛看见我在学它

盯着我看了许久

在乡下，路过牲畜棚

我总是能听见

一片咀嚼声

牲畜们对日子的打发

一点一点的咀嚼

窗

一块玻璃，站立中间

一边是内，一边是外

风，在外面

阳光穿过玻璃

风也想和阳光一样

从外面进入里面

对于风而言

想越窗而入，必须

比一块玻璃还要坚硬

风，只好寻找墙缝

于是才有了那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门

一扇门一开

一关，就像

一张嘴，一开一合

有话要说

有心事要吐纳

或者有秘密要泄露

一扇门一开

一关，进去一个人

和出来一个人

对于一扇门来说

什么样的人出入不重要

重要的是，门发出了声音

墙

墙，有高有低

有砖垒的，有土堆的

也有混凝土的

风可以穿过

声音也可以穿过

视线不可以，有些事物不能被人看见

比如夫妻生活

比如一些阴谋

还有一个人的心事

我和一个朋友之间

不知什么时候竖了一堵无形的墙

面对面时，看不见对方

这让我们很尴尬

就像两个陌生人之间

那堵墙，如铜墙铁壁

老房子

窗户是斜的

门是歪的

墙皮每天都在脱落

窗玻璃已破碎

风随便出入

随便出入的还有野猫

门，在风中

发出声音，像一个老人

絮絮叨叨，说着陈旧的家事

屋子里，那个老人

刚刚离开

他比房子还老